还没等到晚上,陛下特意下旨,要召幸元妃的事,就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了。
别看后宫里的男人们,在玄谷面前一个赛一个的乖巧,可私底下,都有各自的手段和渠道,能第一时间把握从无为殿里传递出来的消息。而对此,玄谷虽然清楚,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极少过问。
苍梧宫里,太攀又砸了几个玉盏金杯,心里才顺了些。之后,便急急又将北辰召了过来。
北辰前几日就已经进了宫,由于对宫里的形势还不太清楚,所以就先没去面圣,而是先在苍梧宫外四处走动打听情况。他手里拿着苍梧宫的令牌,在宫里走动倒是方便,而那些新册封的妃嫔们,见他姿容仪态谈吐皆是不凡,自然以为这也是哪一宫的什么妃子,毕竟帝宫这样大,陛下的妃子又这样多,哪能全认得呢。这般,更是方便了北辰打探情报,摸清现在宫里的状况了。
几日打探观察下来,北辰倒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数百人被册封之后,竟然都没有被玄谷召见过。意思就是说,这些嫔妃甚至都没有见过玄谷一面。北辰也看到了,玄谷的这些个妃子,个个都是龙凤翘楚,若玄谷当真是沉迷个中享乐的人,只娶回来放着,倒不合情理了。
可没等北辰想明白什么,就突然听到了玄谷明夜要召幸白尧的消息。这样一来,便把他之前的猜测又全推翻了。
回到苍梧宫,听到主殿里又传来几声脆响,北辰暗叹了一口气,走了进去,瞧见太攀压着太阳穴坐在那里,脸色略微阴沉。脚边是一地碎片。
“殿下且冷静些吧……”
北辰劝了一句,见太攀抬起头来,阴阳怪气地笑着道:“本君很冷静啊。”
北辰:“……”他抿住了唇,垂下眼睫,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儿,想必是太攀自己缓过劲儿来了,终于能理智地和北辰交谈了。“宫外的消息,你听到了吧?”
北辰嗯了一声。
太攀对他只嗯这一声表示不满,追问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北辰苦笑,他能说什么呢?再者他也并不是玄谷的后妃,且又不受宠,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来评论什么吧?
斟酌了片刻,北辰道:“召幸后妃,是陛下的权力,下臣不敢置喙什么……”
太攀暗道这是北辰因为利益并不和他一样,故而有所保留罢了。
想到这里,他道:“请封你为侧贵妃的折子,本君已经拟好了,明日便会呈送到陛下面前。你我终究是同一战线上的,如今陛下先去宠幸了别人,本君心中不快,难道北辰君也这般眼睁睁地看着,无动于衷吗?”
“并非臣无动于衷,而是的确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北辰想了想,道,“您是陛下的贵妃,理应先承恩露,如今陛下宣旨,不合礼法,不若让扶鸾替殿下出这个头吧……”
太攀嗤笑了一声:“他怎么肯?”
北辰微笑道:“现在最怕陛下乱来的,就是扶鸾这个负责礼制的人了。当初他为陛下选拔后妃,本意却是为自己铺路,若是陛下不以礼制而来,想宠幸谁便去宠幸谁,万一永远不会宠幸他呢?这样他便没有名正言顺,登堂入室的机会了。”
“扶鸾要用一套礼法,既防止陛下专宠一人,又要让陛下一视同仁,为此,他是会极力捍卫这礼法规则的。”
“不若我跟您打个赌,扶鸾必然会因着陛下要召幸白尧这件事,去求见陛下的。”
果不其然,北辰全都猜中了。当天,扶鸾就去见了玄谷,只是结果并不尽如人意罢了。
“依例而宠?”上首那尊贵至极的人如此冷笑着问。
扶鸾将头垂下来,十分恭顺温柔的姿态,道:“陛下越阶而宠,先召幸了元妃,这不合元妃的位份……”
“位份?”玄谷将这两个字含在唇边咀嚼了一遍,吐出来的时候,便显出来十足嘲讽的语气,“朕给的,才叫位份。朕说先宠哪一个,才是规矩。”
扶鸾低顺着眉眼,掌心冒出些许潮气来。
“是朕近日来的纵容,才让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么?连朕要宠幸谁,都要先得到你的首肯吗?”玄谷盯着他。
扶鸾心下已然是慌乱了,只道:“扶鸾不敢,只是如今后妃众多,若不依礼法,怕大家觉得陛下厚此薄彼,心中生怨……因为这几日萍汀和墨华的事,后宫中已经不大安宁了……”
玄谷懂了他的意思。“你是来给众人求个公平的。”
扶鸾抿了抿唇,算是默认她的说法。又道:“扶鸾以为,大家用真心爱着陛下,陛下心里,亦是疼惜大家的,如此,怎好叫人冷了心肝……”
玄谷微微变了脸色,冷漠道:“便是冷了心肝又如何?若觉得在朕这里受了冷落,大可以变心离开。”
扶鸾叹了口气,清润的声音里含着一丝柔软而难过的情绪,道:“陛下是知晓的,我们不会变心,又何苦说这些叫人伤心的话呢?纵使大家心里受了陛下给的委屈,也只是自己在心里难过罢了。可陛下又怎么忍心呢?”
玄谷缄默片刻,不再于此事上再说什么,只道容后再议,便将扶鸾赶了出去。
没有达成目的的扶鸾自是闷闷不乐地离开了,镇武宫里依旧忙着明日应召的事,而头一夜玄谷悄悄去了萍汀和墨华那里。
自墨华日间带回消息,晚上玄谷要来之后,萍汀便精神奕奕,满池的红莲比当初在九重天上开得还艳。
玄谷踏月而来,一池水静风摇,莲移影动,萤火似的光点在莲花荷叶间飞舞,一身红衣的少年赤着皓足,踏水而来,步步生莲。
月色映着萍汀的眉眼越发朦胧动人,玄谷不由多看他几眼,墨华便醋道:“我与他一般好看,你怎么不看着我?”
萍汀叫他说得羞恼了,脸撇过一边去,也不看着玄谷了。他心里知道玄谷这一回来,只怕是来哄他的,终究不管真情假意,他便也认了。
玄谷牵了双子花灵的手,自水榭回廊入了宫廷。他们这边没有宫人伺候,倒是空旷自在的很。萍汀坐在玄谷身边,为她斟上仙酿,墨华早已换上盛装,在殿下献舞,纤细优美的身姿,像一朵饱绽的莲花。
数万年前,萍汀就以美貌善舞而闻名于九重天上,只是他极少跳舞,就连帝君云易大宴三界,想请萍汀去跳一支舞,都要再三地央请,故而九重天阙上的神君仙友,都以一睹萍汀神君的舞姿为荣。
玄谷也曾瞧他跳过一次,鲜红的裙角飞扬的样子,的确是极美的——翩然旋舞的萍汀对着谁都是笑盈盈的,唯独对着她总没什么好脸色。她曾看得出神,只是转头就被他暗瞪了一眼。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对方红扑扑的脸颊,她以为是因为自己直白的目光冒犯了他,所以他便生了气,原来并不是那样的。
酒酣耳热之际,玄谷侧过头,温热的唇触到了萍汀柔软的耳垂,轻声问他:“你不为我跳一支舞吗?”
萍汀忽然听到她这样说,脸上马上浮出了一丝极难为情的神色,他咬着唇,声音细弱:“……不要。”
“嗯?”
萍汀的眼神向下瞥去:“……在你面前跳,我腿软,会出丑……”
“唔……”看着萍汀勉强的神色,玄谷眸光漫远,倒是回溯起一件旧事来,正是她唯一见萍汀跳舞的那次。
是在她五万岁时,云易特地为她办的生辰宴上。那一次,萍汀特别赏脸地来了,在云易的再三邀请下,为玄谷献舞。
那支舞跳的极好,和玄谷见过的任何一支舞都不同,参宴的人见了萍汀的舞,无不如痴如醉,为之动容——就连一向自持的玄谷,也醉在那舞姿里了。只不过,在最终收尾的时候,萍汀发现了玄谷那几近直白的目光,狠狠瞪了她一眼之后,或许是分了心,便摔在了那里,花瓣似的裙摆散了一地,凄艳又唯美。
那惊天动地的一摔,像是摔碎了在座所有人的美梦。大家都震惊且讶异地看着跌倒在舞池之中的萍汀,场面让萍汀一度觉得十分难堪。
是玄谷,她先反应了过来,许是为了救场,将萍汀从难堪的际遇里带出来,便率先鼓起了掌。她是这场宴会的主人,做出这样欣赏的姿态,其他人自然不会再说什么,跟着她鼓起了掌,直到萍汀退下场去。
玄谷像没发生任何事一般,继续推着这宴会行进了下去,直到大家似乎都忘记了刚刚萍汀失误的那个插曲,没反应过来的,甚至还以为最后那一摔,是萍汀特意设计的结束动作。
自那一次后,萍汀就几乎再也没有在人面前跳过舞了。
墨华与萍汀一体双生,自然是与萍汀有着相同的天赋,舞也跳得极好。只是墨华的舞不是轻盈出尘的舞,他的舞姿带着诱惑人堕落的妩媚缠绵。
柔软的黑绸拂过了玄谷的眼睛,隔着一层神秘暧昧的绸纱,玄谷看到了墨华那双勾人的眼睛。他轻巧地在她面前的桌上旋舞,飞扬起来的裙摆下,那只缠了一条红绳的纤细脚踝很美,如玉似的脚趾玲珑可爱。
玄谷伸手,坏心眼地去摸墨华笔直绷紧的腿,墨华的腿一软,便从玄谷面前的桌子上摔了下来。
——但是玄谷接住了他,让他摔进了自己的怀里。
“下次出丑的时候,我也会接住你。”
寂静空旷的宫殿里,萍汀听到玄谷这样对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写到番外里
成年人的快乐,大家都懂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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