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尧本欲立地击杀了再次出现的那黑莲花灵魔物,然而他以真视之眼望去,却见对方的魂魅被包裹封印在一团阴沉浓郁的魔障死气之中,那一团魔障死气倒是寻常一般的魔物死去残留下来的气息,但怪就怪在,那种东西本应该随着原主魔物的死去,很快消散,然而附着在这个黑莲花灵身上的魔障死气,却还如同生者在世之时,沸腾翻滚不息,显示出了一种旺盛蓬勃的生命力——就好像是,在汲取着黑莲花灵的生命,侵蚀着对方的魂魄,滋养了自己。

看样子,过不了多久,这个黑莲花灵的魂魄就会完全被腐蚀掉,丧失他原本的自我意识,成为……

白尧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微微眯起眼睛,去看静静立在一旁的目盲大神官。

这个家伙的猜测,他不得不承认,大概是对的——这群魔物的身后,可能还隐藏着更深、更脏、更恐怖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呢?这个黑莲花灵,会成为什么东西的傀儡?

白尧冷了眉目,原本就浅淡的琥珀色瞳仁里,更显出了几分霜雪般的寒色。

无论是什么,他都会把那些肮脏的东西,全都揪出来。

然后,摧毁得干干净净。

白尧心中有了计较,便且按捺下嫉恶如仇的性子,先不杀这黑莲花灵,留着他,看看还能不能引蛇出洞,将他身后的东西调出来。

到时候,一起斩杀殆尽,岂不痛快?

“墨华……”

萍汀又唤了几声之后,还不见人醒来,心中更加焦急。他本与墨华并蒂双生,同根同源,心意相通,然而此刻,萍汀却是再感知不到墨华的神思了。与此同时,在二人共同的识海之中,那株黑红并蒂的本体莲花,黑莲的那一端,花瓣的边缘已经开始了枯萎的迹象。

萍汀有些慌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虽然知道这是因为墨华的神魂出了问题,但是事关神魂的事,玄奥微妙,非精通此道者,根本束手无策。然而就算以他存活了数万年之久的听闻见识所知,三界之中,精通神魂之事的人,也只有掌握了天道的历任天帝和专司魂魅的九幽魅主两个人。

因为神魂与生死的道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两条最接近天地奥义的道。所以,只有无限接近于天道的人,才可能成为精通神魂之道的大成者。

故而,除了这两位,后来出现了一个特例,便是曾经筑造神躯灌注生魂,造养了三千道子的半步天道小帝君,玄谷。

从帝灏手底下逃亡出来的萍汀与墨华,对于星帝近来成了新一任的天道的事情,也有所耳闻。此情此景,是万万不能去求帝灏救墨华的,否则岂不是自投罗网?那冷情冷面的帝灏,必定会对他二人再下杀手。而九幽魅主,听说也在前一阵子自裁身死于忘川河中,九幽混乱了好一段时间,还是新任天道帝君,去“请”化龙的妖王陛下太攀,镇在了九幽忘川之畔,才得以重新接引生死往来。

这两个人显然都是指望不上的,可最后的那一个,萍汀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现在在哪里!

难道说,天命要让墨华和他一起折损在这里吗?

扶鸾听萍汀呜咽得好不伤心,想起过去在九重天阙之上,那个雍容盛艳,风光无双的少年花神,二人虽然没有多少来往,可毕竟做了上万年的邻居仙友,多少还是有些不忍心,便道:“你若是想救他,便跟我来见一个人,看她有没有办法吧……”

萍汀呜呜地哭着,断断续续抽咽着拒绝道:“我知道你与帝灏手足情深,可是那帝灏痛恨我和墨华,欲将我二人除之而后快,我不跟你去见他……”他还以为扶鸾说的是帝灏。

扶鸾听萍汀提到帝灏,反应过来之后,也是一愣,经萍汀一提醒,他这才想起,帝灏已经做了天帝,也有救人的能力了。

然而就算如此,扶鸾第一个想到的,却仍然不是帝灏,而是玄谷。

无论山川改换,亦或是日月沉沦,在他心中,玄谷永远是那个无所不能的,让他安心的依赖。

在他的记忆里,玄谷永远是那么强大可靠,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会解决掉。

有玄谷在的地方,扶鸾总会觉得无比安心。

因为那是造养了他的,无所不能的神。

想到玄谷,扶鸾唇边牵起的笑都不觉温柔了几分。他说:“不是帝灏,那个人,你是知道的,你总跟她打打闹闹,她总爱欺负你——”扶鸾顿了一下,回忆起万年之前,玄谷总喜欢把萍汀惹恼,把他弄哭,看他哭鼻子的恶趣味,还说她喜欢看萍汀眼睛红红哭鼻子的样子,因为她觉得萍汀哭的样子很好看。“把你惹哭。”

萍汀红着眼睛,花瞳之中蕴着雾色水光,晶莹的泪水含而未落,正如朝露吻过含苞待放的小荷。

这样的美人儿,忧愁含泪的悲伤模样,果然招惹极了人。

萍汀听见扶鸾这般说,立刻便晓得那人必是玄谷无疑了。惊喜来得如此意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萍汀转回头,微蹙的眉头分明看得出他的恼怒,可那双淡红藕荷色的眼瞳中掩藏不住的惊喜,却还是泄露出他内心几丝隐秘的真实情绪:“你知道她在哪里?”

扶鸾点了点头,笑道:“自然。”

萍汀抱起地上的墨华,马上催促道:“快带我去见她!”

“随我来吧。”那白衣神官开路,在这此刻刚乱起来的宫廷,依旧得以通行无阻,也足见扶鸾这燕月大神官的威严。

白尧看二人打过一番哑谜,心里也好奇他们说的是谁,更何况他需要监视着墨华,更需要先离开宫中的是非之地,毕竟皇帝的死与他有直接的联系,只怕燕月朝局稳定之后,新帝免不了再与他清算一番。想到这里,白尧便想要先从此地脱身,神宫倒是个上佳的临时庇护之所,可他能找个什么好理由,才能跟着他们一起离开这里呢?

突然,白尧就看到了他那个小外甥刚刚被砸下来的墨华撞倒在地上,抱着摔疼的胳膊,委屈地蹙着眉。

因着他发不出声,而扶鸾和萍汀的谈话内容将几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一时间倒没人顾得上他了。

白尧走过去,一把拉起凤笙,看了看他的胳膊,除了磕得青紫一大片,好像也没什么其他的事了。这种伤,他这种行军打仗之人身上时常都有,便觉得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推了推凤笙,白尧说:“你不跟着他们么?”

果然,凤笙抱着胳膊,抬头看到扶鸾和萍汀已经走在了前面,也顾不得疼了,忙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胳膊,一瘸一拐追了上去。

白尧跟上,扶住了凤笙,颇有深意地一笑:“小外甥,舅舅先送你到神宫,回南疆的事,过段时间再说。”

凤笙心思单纯,哪里会多想白尧这点算计,只听见他终于不强逼他回南疆,还要送他回神宫去,当然开心都来不及。

就这样,白尧打着送外甥回来,顺便感谢神宫照顾他这个外甥的幌子,堂而皇之跟着萍汀墨华一行人,来到了燕月神宫之中。

一行人回来的时候,玄谷刚从正殿讲完学之后,和孤阳在内殿,听孤阳说着近几日从九宫八卦宗那里得来的修道界的消息。

“……您尚未坠凡之时,便有不少散修被害了,看手法,确实是那些隐在世间千百年的魔物所为,他们近期残害散修,倒像是蓄谋已久。只不过自那日您以谶道惩戒了那燕月的小王爷之后,为了给他续命,他的父亲安启王放出话来,要修道之人的灵力。有了皇室撑腰,那些魔物行事更加肆无忌惮,甚至都敢随意戕害宗门的修道之人了。这些宗门尚未脱离凡俗,自然也不敢与皇室争锋叫板,门人遇害之后也无处申诉……”

孤阳双手拢于衣袖之中,掩住了紧攥的拳头。这些放肆的魔物鼠辈,残害无辜,行事丧心病狂,倒是果真需要白尧那般的铁血手腕,才镇压得住。

玄谷静静听孤阳说着,手中卷握着书册,轻点着另一手的掌心,像是思索着什么。

“几日前,禅无相门门主的师弟,独居在九华山西面泰安镇的迦叶大宗师,便被害了。事后在狼藉之中,禅无相门的门徒找到了一块留影石,上面留下了杀害迦叶的真凶影像,正是安启王王府豢养的一个修道者,勾结了魔物所为。禅无相门门主意欲遣爱徒曼珠带上那块留影石,来燕都状告安启王,讨一个公道。禅无相门的门主与扶鸾兄长交好,吩咐他的徒弟先来神宫拜会一番,想来这几日也快到了。”

“哦?”玄谷听到曼珠的名字,心念一动。她放下手中的书卷,敲了敲桌案,对孤阳道:“你且让九宫八卦宗的人通知各大宗门,魔物尽管去杀,就是动到安启王头上,也不当紧……”

两人正说着,突然有人闯了进来。

玄谷抬头看去,门口那一袭红衣烈艳的少年,微红了眼眶,愣怔地盯着她,心绪汹涌,一时竟说不出半个字来。

相顾无言了片刻,玄谷站起身,垂下眸子,看向萍汀怀中的黑衣少年。

就是那少年,在九天碧莲池边,口口声声说她眼瞎该死,要杀了她,却在噬灵石上,诱惑萍汀与她狎昵。

此刻,那堕魔的花灵紧闭双眼,苍白的脸上不见半分阴戾谲艳,生得十分美的容貌便让他更容易叫人同情怜爱。

然而,面对这样可怜巴巴的脆弱美人儿,玄谷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啧,这黑心莲,居然也有今天。

作者有话要说:玩♂弄男孩子的美好r体

从玩♂弄男孩子单纯的心灵开始(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