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子神兵阁内,清疏静怡,千百万年来,名震三界的神兵利器不知几许,多有被收入阁中,成为这九重天阙之上,身份高贵的仙家手中的把玩之物。

神器,之所以为神器,不过是因为,被握在神的手中。

一旦离开了主人,成为被束之高阁的赏玩之物,再锋锐的兵器,也不过是一件无用的物什。除非,有能修得器灵的神兵,不过,既而为灵,有了属于灵物的七情六欲,便有了所困于心的顾虑犹疑,杀伐之时,难免失了为兵刃的锋利锐然之气。

在这万年间,她看见过太多迟疑的出剑——后来,剑折命断,当真是凄惨至极。

额间半朵桃花印记灼艳,玄谷沿着兵阁天梯慢慢回旋盘绕而走,芊芊玉指划过一排排成列整齐的匣盒,感受着盛放宝物的匣盒之内,神兵的气息。

通灵却尚未成灵的神兵,是兵刃之中的最上品,就似万年前的夭若一般。万物生而为修灵,兵刃若能修得灵身,便是一场无上造化,人人渴求,可夭若却自愿舍了灵身,只甘当一柄通灵却又无灵的桃木神兵。

“夭若,你说你是不是很奇怪?”玄谷歪着头笑了一笑,自问又似问他人。

自然无人回应。

“这里倒有一件好东西。”忽地,玄谷脚下一顿,停在一个古朴方匣之前。那匣子极为不起眼,甚至不像阁中其他宝匣那般流光溢彩,匣外连一朵雕花都没有,整个匣子灰扑扑的,倒像是被放错了地方,难登这大雅华贵之堂。

她将那灰扑扑的古朴方匣抱出,此刻纤纤弱质,玄谷竟觉得手中的方匣十分沉重。她仔细寻遍怀中方匣边角,却没有找到打开的法门,方匣浑然一体,好似天成。

以玄谷当年踏遍三界六道,寻遍万千珍奇的眼力,竟然有些看不透手中之物。她敲打了一番,才得知手中方匣非“方匣”,实则是一块曾出现在《红爻天书》记载之中,能够吞吐灵力的噬灵石,若非玄谷此刻弱到极致底端,再无灵力能被它掠夺吞食,否则她早被这块噬灵石抽剥了一身灵力,与废人无异。

现今,她已是一个废人,再废,又能废到何处。

这块噬灵石想必是红爻帝君生前的遗物,在阁中存放了数十万年之久,曾经吞噬得来的灵力在这数十万年间,也消散得差不多了。没了灵气浸润,便褪去了华美颜色,变得毫不起眼,也无人再将眼神停留在这一方灰石之上,曾经这三界之内,最霸道的噬灵石,也渐渐被人忘却了。

既然是上上任天道帝君的遗留之物,必然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玄谷费了一番大力气探寻,她今日不比以往,诸多神通,没了浩瀚灵力筑基,都无法施展出来,只能以最笨的水滴石穿的法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她在甲子神兵阁内与一块上古顽石过不去,阁中无岁月,外界已风起云涌,山雨欲来。

魔界公主雾灵儿,从九重天之上,坠回魔界,怨怒冲天。

九幽魔宫禁地,兵骁林立。着黑衣的魔族少女脸上怨怼难平,一双秀美的翦水秋瞳盈盈流光似玉华,沾附满眼的泪痕,一路啼哭着,横冲直撞径直而入杳冥宫,偌大宫廷,黑甲魔魅如木杵,未有一人敢拦。

她提着手中红粉骷髅剑,一边进入森森巍峨的魔殿,一边带着哭腔娇横高声道:“我父君呢?”

一旁侍卫魔将急忙低声回答:“君上……在狸姬处。”

雾灵儿哼了一声,脸上怒色越盛,恨声说:“我堂堂魔族公主,被天界的虚伪奸诈之徒如此欺辱,父君竟在红绡暖被里快活!”

以缩地成寸之法,不几步,雾灵儿便跨到了狸姬殿外。门口两名妖狸侍者见公主来势汹汹,吓得头上的狸猫耳朵都露了出来。面面相觑一眼,还是伸手,将意欲闯宫而入的雾灵儿拦在殿外。

雾灵儿烟眉如黛,横斜倒竖,手中红粉骷髅出鞘:“是不是要让本公主拔了你们的指甲,剁了你们的猫爪?!”

她在殿外喧嚷,直接一脚踹开了殿门,殿内罗绮纱帐之后,红浪翻波,隐隐似有娇声,听得外殿一干人等耳热心慌。

帐内娇滴滴的女子声调吟哦高亢,不多时,终于是止了声息。雾灵儿听见红绡帐中的女子,媚然轻嗔了一句:“君上,您可弄死奴家了……”

雾灵儿肝火大动时,便见她的父君雾越翻身挑开红罗丝帐,敞着衣襟,袒露白皙精壮胸膛上被掐弄出来靡靡艳痕,下了榻来。

高大男人看起来不过是人族外貌而立之年的年轻男子,姿容极为丰丽俊逸,眉心暗红的曼珠沙华天魔印记妖冶邪肆,魅惑人心。那样的好皮相,只需轻轻勾一勾手指,多的是魔族女子愿意为这尊贵俊美的魔君前仆后继。

雾越随意披上暗红色的纱罩长袍,睇了满脸怒容的宝贝女儿一眼,勾起如沾血的红唇,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我的心肝?父君替你将人擒来,抽筋扒皮,任你施为如何?”

听闻雾越这般应承,雾灵儿脸色稍缓,见了能倚作靠山的父君,不禁又委屈得红了眼眶,在疼宠自己的父君面前小女儿情态毕露,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道:“还不是那个帝灏欺辱我!你说过他答应要娶我作星后,可我却撞见他和其他女子苟合!将置我于何地?”

雾越那双妖异至极的猩红血瞳微微眯起,神色也冷了下来:“心肝儿莫哭,你且与为父说,那女子是谁家的贱婢,安敢与你抢夫婿?”

帝灏动不得,雾越还指望着和他结为姻亲,共享三界权势,此时并不好与九重天翻脸,但一个小小的祸乱女子,他便是杀了,又有何人敢非议?谅帝灏也不会因一个女子与他魔族翻脸——那天星铸魂的男人冷心冷性,偏又野心勃勃,他志在三界帝君之位,若想要那个位置,便要识大体些。在这些人眼中,小小的女子,和地位权势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女子,不知道她是哪家的神仙,不过……”雾灵儿咬了下嘴唇,似乎不情不愿,难以启齿。

她从来都被三界夸赞做第一美艳的女子,承认貌不如人,自然是不情愿的。更何况,她撞见时,那女子像是被迫,脸上并没有自愿神色,反而还有些凄楚可怜。

“负我的是那帝灏,我不愿和一个纤弱小仙计较,否则传出去,我堂堂魔族公主,和个没名没分的蝼蚁小人争风吃醋,岂不是跌了身份失了脸面,要沦为三界笑柄?”雾灵儿拧眉,对自己父君如此“拎不清”也有些不满。

雾越笑着说他的心肝女儿天真单纯,眼中却没有半丝笑意,“你这孩子,既然如此倔强,那为父就去九重天星帝面前,亲自为我儿要一个说法。”

近几日三界传言,曾经半步天道的小帝君终于现世,此刻就在九重天上,他正愁没个由头去刺探一番。

能从万年前诸神大战,半步天道小帝君杀戮手中活下来的魔君雾越,心机智谋,狠辣手段具是过人一等,否则也不会在万年前三界凋敝之中异军突起,成为如今魔界的一方霸主。

雾灵儿却因为他的承诺欢欣了起来,目送父君离开狸姬宫殿之后,才听红罗帐后,娇媚女子挽幛而笑,讥讽道:“不可一世的公主殿下,也有求而不得的人么?当真是稀奇得很呢。”

雾灵儿回头,榻上的女子半露着白皙娇躯,肤如凝脂,艳红的小舌轻轻□□自己的手腕,慵懒媚态横生。

狸姬在魔族公主的瞪视中,化身做一团玉雪蓬松的白狸猫,丰腴体态叫人恨不得抓来揉弄一番。她跳下床来,轻声细语“喵”了几下,四爪肥硕雪白,前后交替,几步跑到了美艳的魔族少女面前,奋力一跃,一团白绒便落进了少女怀里,两只前爪搭在少女丰软的胸前,轻踩了两脚。

雾灵儿托住怀中毛茸狸猫的柔软屁股,用力撸了怀中的大猫几把,揪她小巧柔软的毛茸猫耳,惹得白狸猫不满地咪咪叫了几声。

一边揪她耳朵,雾灵儿一边说:“你这没良心的死猫,爬上我父君的床,竟连我这个旧主都不认了。”她虽这样嗔恼地说着,可神色中却不见半分怨怪。

怀里的猫懒懒打了个哈欠,在雾灵儿胸前柔软处窝了个舒服的姿势,轻声咪呜着,合上眼。

到底还是少女身娇体软,若不是为了我妖族大计,谁乐意讨好那硬邦邦死沉沉的男人?不过话说回来,她的小灵儿倒是越长越水灵丰满了……何时才能让她一摘桃李?想想,还真有些按捺不住呢。

雾灵儿一把抓住白狸猫乱踩的肉垫,狠狠捏了两下,喝声道:“再乱摸我便剁了你的爪子!”

白狸猫安生下来,心里却想,你哪里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