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快过一剑,一招猛似一招,冷笑天招招逼人。然而凌厉砌数十年修为却也不是白费,只见他身手矫健,一个缠字诀捏在手中,将血啸走势完全控制其间,却不与剑锋正面想接。

 不过片刻,凌厉砌嘴角已然挂上微笑,显是有了必胜的把握。便在此时,冷笑天勾起一抹笑,身法突地改变。

 剑影婆娑,衣裾翻飞,血啸隐隐的红光在白衣舞动间时隐时现,飘然若舞的身形带起一阵阵血色涟漪,长长舞动的衣袖中,那执剑的手灵活的上下翻动,宛若春风拂柳,却带着惊雷之声。

 优美若舞的剑招却带着惊人的杀气,但又有着奇异的协和,那种嗜血的美丽让人无法再去注意冷笑天的样貌,只是沉浸在那迷人的身姿中…“流云飞袖…”

 血啸已至眼前,凌厉砌的眼神却开始恍惚,眼前舞动的身影渐渐模糊,隐隐有碧水青山,繁华如梦,那一个白衣女子飘摇如柳,为他舞动着绝世剑舞…

 ──等的便是他这一刻的失神!清啸声中,冷笑天身形如电,血啸直指凌厉砌眉心疾驰而去。

 风声凛冽,红光四溢,血啸犹如一条血色长练,直奔凌厉砌眉间。却见凌厉砌不知因何失神,久久未动──眼见便要伤在剑下!

 便在此时,且听一声长啸,一直静坐在旁的无为大师赫然出手!少林武功源远流长,其中又以内加修为最为纯正刚猛,无为大师数十年潜心修行,内力之强实乃当世罕见。

 冷笑天一身冰玉功,短时间内便可修成一身高深内力。只是这般武功心法不免有投机取巧之处,难以与无为大师刚猛内力硬拼。

 ──这一掌来势汹汹,冷笑天若是坚持要刺出这一剑必定伤于掌下,但若撤剑接掌也是断断不敌,顷刻间陷入两难之地。

 本来以无为大师身份,在决斗中是断断不会插手的,但他思忖着凌厉砌乃武林盟主,身份非同小可,此一战若是伤于冷笑天之手将会对武林造成莫大动荡。

 且冷笑天手持血啸,与二十年前魔教必定牵扯不清,此战若胜魔教余孽或会为祸武林,是以拼得自己清誉不要也要阻止冷笑天攻势。

 掌风呜,剑势如虹,冷笑天分毫未移,竟是停也不停,直直向凌厉砌刺去。无为大师后发而先至,冷笑天血啸尚未刺入,掌风便已至身前,眼见便是两败俱伤之局。

 当此危机之时,却见一个鹅黄色身影电射而至,生生插入了冷笑天与无为大师之间,替冷笑天接下了这一掌!双掌交接,砰然巨响。无为大师后退三步,借双脚交错之力将力道化去,所踏地面尽皆粉碎,可见这一掌威力着实不小。

 莫笑言却没有无为大师如此修为,被震得飞跌出去。冷笑天旋身而上,将他接个正着,急剧旋转着卸去那一掌之力。

 饶是如此二人却也飞出数尺方才站住。经历此变,凌厉砌已然回神,冷笑天又距他数尺之远,此刻先机已失,再想伤他却也不易。

 无为大师这一掌目的已经达到,然而他脸上却是莫名震惊,不敢置信的看着莫笑言,终于开口问道:“…施主所修是否是我少林大无相心法?”

 适才交手,虽是无为大师技高一筹,但莫笑言用内力与他硬拼只是飞出数尺,肺腑经脉并未受损,这份内力不可谓不强。

 且方才交手,隐隐感到他身体里有着佛门正宗内力,刚猛狂烈,正是少林不传之密大无相心法。---初春之际,虽略有些寒意却也不是十分寒冷。然而莫笑言此刻犹如置身数九寒天,浑身冰凉。

 缓缓回头,便见冷笑天脸上神情从讶异、震惊、了悟,变成了愤懑。莫笑言心道不好,慌忙叫道:“小天、小天你别误会啊──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啊──”

 “哦?”冷笑天挑眉“少林大无相心法?果然是至刚至纯的内功心法啊,原来你竟和少林有如此渊源?倒也怪不得你什么也不肯说了?果然是好啊,看着我上君山和少林为敌你很为难吧,竟然还假装是莫家人欺骗于我。

 看着我相信你你很高兴吧?看着我挣扎着不去询问你很得意吧?嗯?”竟是越说越心伤,越说越愤懑。他拼得性命不要也要重创凌厉砌,见莫笑言有难却想也不想的撤剑相救。

 此刻得知莫笑言如此欺骗于他,心中愤懑实在无法言表。不是没有怀疑的,在地下迷宫、荒山一夜,他数次起疑,却也都生生压下,强迫自己不去问,不去想,甚至明知他对自己有所隐瞒却还是逼着自己相信他。

 谁知他却…莫家,好一个莫家,莫笑言身怀少林绝学又怎么可能是莫家人!?他从一开始便对他说谎,那些患难与共,那些生死相随,莫不是全是做戏给自己看!?冷笑天几乎将一口银牙咬断,恨恨的看着莫笑言。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莫笑言几乎是跳起来往冷笑天身上挂,却被他冷冷拂开,情急之下竟然不顾大庭广众,一把抱住了他,双手死死扣住他腰部不放。“小天你听我解释啊。”

 “说──”“啊?”“你不是要解释吗?现在说啊!”声音降至冰点,冷笑天面无表情,脸上疤痕隐隐抽搐,更显狰狞。

 “这个、这个…”莫笑言左顾右盼,却怎么也不肯放松扣住了冷笑天的手“…可不可以、等到没人的时候…私下偷偷地说?”

 “哼,那就干脆不要说!”心头火气一下炸开,就象震开腰上的手臂,不料莫笑言扣得死紧,且暗运内力于上,一时倒也挣脱不开。“滚开!不想说就什么都别说,我也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不不不,我说我说──”

 眼见冷笑天气急,莫笑言连忙凑上去,在他耳畔轻声说道:“其实是这样子的…”“要说就说何必偷偷摸摸!”

 “就是小时候有一天我在路上遇见了一个和尚,我夸他长得好看,结果他就痛哭流泣的说要收我为徒把他毕生的绝学都传给我…不过我觉得那些招式没有我家的好看,所以就没怎么学啦。

 不过那个什么内功心法,他就是硬逼着我学的,还硬是传了二十年的功力给我,所以、所以就变成这样子了…不过他倒是没有提到少林,只是说是什么大无相心法就是了。”

 一旦开了口接下来便容易多了。其实事情的真相是莫笑言有一天在路边吃糖葫芦的时候碰见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和尚,从小便对“美人”

 有着异样执着的他当然就立刻走上去夸奖人家的长相了。偏巧那和尚从小便因为相貌丑陋而受人歧视,后来虽然看破红尘出家为僧却依然心结未解,参不透俗世嗔狂,此时被莫笑言一夸,顿觉世人表象皆是虚无,心结顿解。

 由此几十年心事终于放下,不由沧然泣下。此人年少多舛,性子甚为癫狂,因感念莫笑言一言之恩竟将少林不传之密尽数授与他。只是莫笑言无心向学,因此只传授了大无相心法及二十年内力。

 “哦?只有这样?”冷笑天撇撇嘴“那你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那个…”莫笑言显然颇为羞涩“你不觉得…和尚和采花贼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范畴么?”

 “…”这个人的脑袋果然与众不同!冷笑天不由叹气,心中愤懑霎时化作轻烟,早知道莫笑言这个人是不能以常理来推断的,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和少林寺扯上边,他爹一定很头痛(莫老爹:泪,知音啊。)!

 “阿弥陀佛。”无为大师一声长叹“施主遇见的应该便是老衲的师叔祖戒嗔大师了。”戒嗔大师是少林数十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尤其是十几年前悟道后修为更是精进,乃是少林仅存的戒字辈高僧其中之一,地位甚为崇高。

 如此说来,论辈分莫笑言应该算是无为大师的师叔了。少林最是重视长幼之分,虽然莫笑言并未真正拜入少林门下,但无为大师却也无法与他为敌了。

 “师叔祖曾数次言道十几年前得一孩童点化方得功德圆满,我辈僧人如若遇见定要待之以礼,备加恭敬。莫施主既然和师叔祖有如此渊源,老衲便不便参与其中。凌盟主,老衲先告退了。”

 无为大师轻吟法号,施展少林独步的轻身功夫,片刻便离开君山。今日他本是想拼得清誉不要来阻止冷笑天,却不料莫笑言身份如此特殊。

 两难之下只好选择置身事外。对于无为大师的离开,凌厉砌竟然没有丝毫的反应,血丝密布的眼睛紧紧盯着冷笑天──“那流云飞袖你──是如何会的?”

 “流云飞袖?你却还记得这流云飞袖?”冷笑天冷哼一声,推开粘在身上的莫笑言,一步一步向凌厉砌走去“梧桐木下,清流泉畔,与君携手共老,你,可还记得?”

 凌厉砌脸色蓦的苍白,声音遽然扬起,竟还带着丝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究竟是谁?如何会知道这些!?她、她、她…”她了三次,竟然说不出下面的话来,实在难以让人想象究竟是什么人会让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武林盟主如此激动。

 “我?我是谁?哈哈哈哈──”冷笑天仰天狂笑,多讽刺,他问他他是谁?他是谁?──哼!他、是、谁?“小天,不要这样…”

 莫笑言一直静静站立一旁,此刻方才上前拥住有些狂乱的冷笑天,将头贴在他勃颈上轻缓摩挲“冷静下来,我一直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在莫笑言的安抚下迅速冷静下来,冷笑天将罕见的软弱收拾起来,从莫笑言怀中退出,双眸冷凝如冰的看着凌厉砌──“我就让你知道我、是、谁!”手轻轻沿着脸部的轮廓摸索,在脸颊一侧停留一阵,猛地一扯,竟从脸上撕下层皮来!

 一时间全场皆惊,只见那人眉目如画朱唇粉颊,惊人的美貌中又带着逼人的气势──竟与凌啸天长得一般无二!──“你说,我是谁呢?”

 凌厉砌满目皆惊,似乎不敢相信眼睛所见,半晌方才呢喃道:“天儿,你是…天儿!?”“住口!你不配叫这个名字!”

 冷笑天厉声道,血啸像是感应他的心情般发出夺目的红光──“自从你抛妻弃子的那一天起,你就不配!”然而凌厉且却似没有听见般,怔怔的看着他“天儿,云妹…你娘,她还好吧?”

 “哈哈哈──好,当然好──”冷笑天执剑狂笑,凌厉砌却像得到安慰般呢喃道:“好,她…还好啊…”神色竟大为欣慰。

 “好、人都死了当然好!从此之后她再不必为负心人伤心,再不必对着两个人的孽种伤怀,也再不用背负着琉璃教千千万万的任命苦苦煎熬,只因为她错信了一个男人,便害得全教人性命,这种女人,死了当然比活着好!”“死了?死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凌厉砌蓦的抬起头来,目光炯炯,似乎想要看穿冷笑天的心底──“云妹怎么可能会死!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会?她伤心了那么多年,当然想要求个解脱──就在我入师门的第二天她便挥剑自刎──用的正是这把血啸!”殷红的光自血红的剑身上透出,仿佛当日没有流尽的鲜血,凄艳绝丽,透着淡淡的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