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推门而入,随着他的大步走动,长风衣衣摆飘起又落下,黑皮鞋在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在格外安静的包间内,像是敲在人的心上似的。

来人的长相跟季齐染有五分相似,眼窝深陷,鼻梁高|挺,薄唇轻抿,但少了年轻人的稚气和朝阳,多了成熟稳重的魅力,一双眼深沉,又如鹰隼锐利。

他站在门口,扫了一眼屋内的人,不怒而威。

“季、季总?!”

蒋家夫妇一脸震惊的看向来人,不明白季犹怎么会屈尊来这么个小小的KTV。

“我倒是想知道,我女儿在蒋太太这里,算得上是几斤几两?”

男人低沉浑厚的嗓音在过于安静的包厢内十分清晰,他悠悠然看向蒋家三口,目光轻飘飘的,但落在他们身上却好像千斤重。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蒋家三口就听见了这么一句话,三个人又齐刷刷的看向思雀。

女儿?!

早在一年多以前,他们就听说季犹找回了女儿和妻子,那场用来介绍他女儿和妻子的宴会他们也去了,但他女儿只露了个脸,当时宴会上她又化了妆,加上后来季犹的女儿就再也没出现过,倒是他经常带他太太出席各种场合,所以他们对于他女儿的长相,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这也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他们儿子,竟然想要对季犹的女儿下手?!

浸|淫商场许多年的蒋先生也忍不住频频擦拭额上的汗。

因为上次的事情,邢家削了他们一笔,他们肉疼了好久,一狠心都让一向疼爱的儿子关了禁闭,而那,还仅仅是因为蒋蕴和对邢家小少爷的女朋友做了不好的事情。

而这次……可是季家掌权人季犹的亲生女儿。

除了蒋家三口人还没从复杂的心情中缓过来,其他几个人都站了起来,纷纷向季犹问好。

“二叔。”

“爸爸。”

“叔叔。”

“季叔叔好。”

季犹淡淡一点头,“都坐下吧。”

他迈开腿,走到思雀另一边的空位坐下,上下看了看思雀,神情柔和许多,“宝贝,有没有伤着?”

思雀笑盈盈的,“没有没有。”她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神情狡黠,“我还踢了他一脚哦。”

季犹摸了摸她的脑袋,“乖,踢得好。”

思雀的声音压的很低,但季犹却是正常音量。

刹那间,包厢里好像更安静了,蒋蕴和下意识夹了夹腿。

气压极低,小英几个人恨不得自己能够不要呼吸,变成莫得感情的壁画。

“蒋太太还没回答季某的问题。”

蒋太太尴尬的笑了笑,暗里剜了一眼蒋蕴和,对季犹笑道,“季总,这都是误会,误会,小孩子嘛,不懂事,打打闹闹不是很正常?”

季齐染笑了一声,笑完似乎发现场合不对,连忙收起笑来,神情诚恳的看向有些恼怒的蒋太太,“不好意思,蒋伯母,我不是故意的。”

“只是,二十二岁的‘小孩子’,听起来有些像巨婴。”

小英四人:不能笑,笑出来会死人的!

蒋太太在心里暗骂臭小子只知道火上浇油,脸上笑意却不减,“在父母面前,多大了都是孩子。”

咚、咚。

季犹敲了两下桌子,指节与玻璃桌面轻碰,发出沉沉的响声,他垂眸,神情晦暗不明,另一只手下意识按了一下耳边的蓝牙耳机。

“我太太说,希望蒋太太明白,不是所有女孩子都做着不劳而获的梦,即使她们有着这样的梦,也不是你们家‘小孩子’强迫她们的理由。”

小孩子三个字说的格外重。

他安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听那头的人继续说,才又缓缓道,“错的就是错的,不会因为年龄小,错事就变成对的,况且,你们家这位,似乎年纪也不小了,总归是满了十八岁了不是?”

他轻笑了一声,“我太太还是太过温柔,依季某看,如果你们没有好好教你们家孩子怎么尊重别人,尊重女性,那么我可以代劳。”

“季总,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孩子之间的玩闹没必要这么认真吧?”一向心疼宝贝儿子的蒋太太听季犹这样说,恼火了,没看见丈夫给自己使眼色,“您女儿这么优秀,我儿子也不过是正常追求欣赏的女孩子,怎么到了你们这儿就是十恶不赦了?”

就是她儿子想要做些什么,也还没得逞不是?这小姑娘不是好端端还坐在这儿吗?

她淡淡的看了一眼关耶溪,“也没说有了男朋友就不能追了。”

季犹似乎被她的话逗笑了,抬眸看着他们,目光落在躲在父母背后不敢说话的蒋蕴和身上时,脸上的笑意收敛,转为冷峻,“正常追求?小孩子打闹?”

他敲了两下桌子,对着门口站着的秦灼道,“秦灼,把蒋家小少爷准备的东西都拿过来,让他父母看看。”

哗啦——

秦灼接过身后的人递过来的环保袋,把袋子口朝下,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蜡烛、皮鞭、绳子、手|铐……

甚至还有一些电动小玩具。

思雀好奇的一个个看过去,还没看出个什么来,就被一双大手捂住了眼睛,耳边男音低低的,“好奇?”

她下意识的感觉到了危险,连忙摇头,“不好奇不好奇。”

突然想到那些东西是蒋蕴和打算用在她身上的,她就感到一阵恶寒,下意识抖了抖。

察觉到她的异样,关耶溪把她抱在怀里,轻拍了两下她的背,盯着地上那些东西的黑眸中沉沉的情绪浓郁,像是要滴出墨来。

倒完这些东西还没完,秦灼又丢了一袋白色的小粉末到桌上,看了一眼蒋蕴和,声音冷冷的,“市面上卖的‘断|片|粉’,有催|情效果,顾名思义,喝了混有这种粉末的饮料,第二天起来什么都不会记得。”

季犹依然笑着,只是那笑,让人看着有些害怕,“这药怎么来的?秦灼,不会是你随便买的,想要污蔑蒋少爷吧?”

“老板,我不敢,这是在蒋少爷订的酒店房间里发现的,酒店工作人员说是蒋少爷自己带进去的,跟这个放在一起的还有一瓶红酒。”

季犹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看向蒋蕴和,“你是打算把这个混在酒里,给我女儿喝?”他瞥了一眼地上的东西,“再把这些东西用在我女儿身上?”

没等冷汗直冒的蒋蕴和说话,他又看向蒋太太,“这就是蒋太太说的,小孩子间的打打闹?”

这下蒋太太也说不出话了。

这明显就超纲了。

蒋蕴和的父亲猛地拍了一下蒋蕴和,“你个臭小子,还不赶紧给季总道歉。”

季犹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蒋少爷该道歉的不是季某。”

蒋蕴和朝着思雀扑通一声跪下了,脸色发白,“对不起,我一时糊涂,希望你能原谅我。”

蒋太太也赔笑道,“季小姐,我们家蕴和就是太喜欢你了,没有别的意思,希望你能够原谅他这一次。”

小姑娘看上去比她爹可好说话多了。

“我看你就是个好孩子,心地善良,一定不会跟我们和和计较的是不是?”

不管三七二十一,高帽子先戴上。

——全然不记得刚刚还腹诽人家不知检点。

思雀皱眉,挪开视线不看蒋蕴和,“不好意思,我计较。”

她不管蒋太太僵硬的脸色,继续道,“蒋太太,如果我的父亲不是临浮集团的老板,我没有父亲和二哥撑腰,今天的我会面临什么?”

蒋太太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似乎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会受到伤害,在受到伤害之后还要被侮辱,被冠上是我主动勾|引蒋蕴和的帽子,而你们,也许会轻描淡写的赔偿一些物质上的东西,也一定会用蒋家的权势把这件事情压下去,我和我的家人将会因此痛苦很长一段时间。”

一个成年不久的小姑娘轻轻的说出这么一大段话来,蒋太太和蒋先生不知为何脸上觉得臊得慌。

她说的,不是可能发生的,而就是之前蒋蕴和玩弄了那些不愿意跟他的女孩子之后发生的事情。

“蒋太太,每个女孩子都是有父母疼的,都是父母的心肝宝贝,不是只有你们家这个才是你们的宝贝。”

思雀的语气很淡,包厢里很安静,只有她清脆的嗓音回荡,却让蒋家父母的喉咙里仿佛塞了什么东西似的,说不出话来。

思雀淡淡的看了一眼蒋蕴和,他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想来肆意惯了,做了什么事情都有父母在后面替他收拾烂摊子,只是这一次他也知道惹到不该惹的人了,才会暂时低头认错,但他是不会悔改的。

她不喜欢以权压人,实际上,她也根本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么特殊,要她说,她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只是她爸妈比较厉害,但厉害的是她爸妈,跟她没什么关系。

但遇到这种喜欢用钱解决一切,不把别人当回事的,她就不得不以权压人了。

最后的谈话不欢而散,但季犹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要帮蒋家人管教蒋蕴和了。

蒋家夫妇灰溜溜的带着儿子走了。

季犹慢悠悠的看了一眼小英几个人,“谢谢你们。”

小英他们受宠若惊,连忙摇头摆手,“没有没有。”

他们面面相觑,然后说了句还有事情就先走了,几个人一窝蜂就出去了。

他们原本只是想让季齐染救下那个女孩子,再灭一灭蒋蕴和的嚣张气焰,可没想到最后会发展到……蒋家来人了,季犹也亲自下场。

今天吃了个大瓜,要好好消化消化。

思雀却不知情其中的弯弯道道,歪了歪头,看向季犹,“爸爸,为什么谢他们?”

季犹不是那种不会跟别人说谢谢和对不起的霸总,但能让他开口的机会也很少——在家就另说了,哄她妈妈的时候当然是什么都说得出口的,但对着这几个小辈,说谢谢还是有些让人惊讶。

季齐染笑了一声,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给思雀听。

“呀,那改天要请他们吃顿饭。”

季犹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用,爸爸会替你谢谢他们的。”

“不过,你之前怎么没说你被蒋家那小子骚扰?”

思雀摇了摇他的手臂,“现在你不是知道了嘛。”

这撒娇乖巧的模样,跟刚刚在蒋家夫妇面前冷冷淡淡一席话把人说的哑口无言的小姑娘可完全不一样。

季犹无奈摇头,“你东西收拾好没有?一起回家。”

“还没有呢,我晚上自己回家,你有事情就先去忙嘛。”

她爸妈都是大忙人,这几天她妈妈出国出差了,所以今天没到场。

他嗯了一声,没有强求,抬眼看了一眼关耶溪,“思雀妈妈晚上的飞机,一起回来吃个饭。”

关耶溪点头,应了声好。

季齐染看的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两声。

还真……承认了这个女婿了啊?看上去怪和谐的。

他还以为他说一不二的二叔会棒打鸳鸯呢。

“这次也谢谢二哥了,改天请你吃饭呀。”

季齐染懒洋洋的,“等你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