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凌晨还没散尽的寒气的微风,拂过一个个满脸的汗水,累的气喘吁吁的新生,太阳虽然还没升起,但白光已经充斥在整片天地之间,天空一览无云,又是万里晴空的一天。

敬大的大操场上,穿着迷彩服的新生们,带着帽子,站成了一个个的方阵,每个方阵前都站着一个教官。

他们双手贴着两旁的裤缝,脚跟挨在一起,脚尖打开,双腿站的笔直,昂首挺胸,即使脸上的汗水大颗大颗的从脸颊旁滑落,也不敢动手去擦。

这是敬大新生的军训第一天,新生们一到集合地点就被赶着跑了个一千二百米,跑完没休息一会儿又开始站军姿。

思雀还没从长跑中缓过来,呼吸还没平稳,汗水从眼角滑过,一阵刺疼从眼睛传递到大脑,她猛地眨了两下眼睛。

手脚又酸又痛,为了转移注意力,思雀开始回忆起高中的军训。

曾会的军训不是在自己学校,而是去军训基地,吃的不好睡得也一般,但他们那一届其实没有吃什么苦头,一到下午训练的时候就下大雨,恰好那个基地又没有室内训练场所,于是她们军训五天,有三天,一到下午就直接回宿舍,休息到晚上雨也不停,第二天早上再继续训练。

哎,根本没有这么辛苦的哦qwq

外语学院几乎都是女生,一眼望过去全都是娇滴滴的女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学校故意安排的,外语学院的教官却是一个比一个的不留情,仿佛在他们眼中,没有男女之分。

中午午休了一个小时,又拖着疲惫的身躯去操场集合。

比起早上,下午的训练更让人觉得难熬,在大太阳底下,没有一点遮蔽,灼|热的阳光落在身上,哪怕只站着不动,几分钟就能满头大汗,更别说他们还要踢正步走齐步……

思雀觉得自己快被晒晕了,眼前一晃一晃的。

“休息二十分钟!”

此刻,教官冷酷的声音宛若天籁,紧绷的身体一下子就放松下来,思雀把帽子拿下来扇了扇风,打算走到大树下去乘会儿凉。

何灵珊扯了扯她的手臂,“你还好吧?”

虽然擦了防晒,但女孩子的脸还是被晒的红彤彤的,灵动的大眼睛此时雾蒙蒙的没有神采,像是被晒蔫儿了的娇花,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思雀感觉嗓子在冒烟,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她还好,能撑得住,就是太难受了。

何灵珊指了指不远处的大棚下面,“那边是学长学姐在发糖水,要去喝一点吗?”

思雀刚刚一心想着去休息,没看到一群人抬着饭堂那种不锈钢的桶过来操场这边。

何灵珊和思雀蹲在树下,一人捧着一个饭堂的碗,里面装着满满的一碗绿豆沙,是常温的,虽然不凉,但也十分解暑。

思雀喝了两口,就觉得舒服多了,用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看着树荫以外的地上,灿烂耀眼的阳光遍布,叹了口气,耷拉着肩膀。

“这才是第一天。”

何灵珊:“你要是不舒服要及时说,不要硬撑。”

“好。”思雀点点头,感觉身旁有人坐下了,转头一看。

男生恰好也在转头看她,露出一个笑来,轻浮的挑了挑眉,嗓音低沉又随意,尾音微微上扬,“学妹你好啊。”

小姑娘今天穿着迷彩服,脸蛋红红的,因为之前戴着帽子,现在帽子拿下来了,头发看上去有些散乱,碎发在头顶翘着。

还是很可爱啊。

男生用舌尖顶了顶上颚。

思雀下意识拧眉。

那令人感到不舒服的肆意打量的目光,让她很快的想起了面前这个人是谁。

——是报道那天,坐在建筑学院那边的那个人。

蒋蕴和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喜,身子朝前倾,又离她近了一些,“我叫蒋蕴和,是建筑学院大四的学生,认识一下?”

思雀往何灵珊那边挪了挪,被军训折腾的有些疲惫的她,并不想理会这个人的搭话。

以前高中的时候,想跟她“认识”的人很多,但她感觉到的都是纯粹的,像是洁白的蝶翼一样的心情,值得被好好对待,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可她旁边这个人,从一开始打照面就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恶意,亦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想过掩饰,他的目光和行为都侵略性极强,她并没有感觉到他有多喜欢自己,只是像是看见了一样好玩的让他觉得有趣的玩具,于是一定要抢到手。

她不说话,蒋蕴和也不恼,朝她递了一瓶酸奶,酸奶的外盒上冒着水珠,往下落。

思雀没打算接,从另一边伸出一只手,那只手的长指甲红的夺目,一把拿过了蒋蕴和手上的酸奶,带着点嗲音又不让人觉得过于做作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即使是大热天的,也不应该让女孩子喝这么冰的东西哦,特别是刚刚训练完,你说是吧,蒋同学?”

咦?这声音很耳熟。

思雀抬头,是报道那天跟顾旭、陈立源打招呼的学姐。

似乎,也是她的情敌?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在帮她解围吗?

思雀有些看不懂了,但这个学姐看上去不像是会吃亏的样子,于是干脆低头,跟何灵珊一样降低存在感,默默的喝着绿豆沙。

蒋蕴和脸上浮现一丝不耐,略抬头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多岚,你不要多管闲事。”

多岚风情万种的笑了笑,握着酸奶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松开,啪的一声酸奶掉到地上,滚了几圈,沾上了地上的泥,她看见蒋蕴和露出怒色,更开心了,“蒋同学,我劝你不要伸手到我们外语学院。”

“你情我愿的我不管,但你要是逼我们可爱的小学妹们做不愿意的事情,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说着威胁人的话,脸上依旧是笑盈盈的,那把嗓音说出来的,宛若情话。

蒋蕴和却知道她是说的真的,他冷笑了一声。

他怎么不知道多岚什么时候这么护着自己学院的学妹了?

但是多岚这个人的作风虽然颇受争议,却是他们这群富家子弟之中,少有的真的凭自己本事真材实料的进了敬大的人,还连拿了四年的奖学金,家世也跟他不相上下,他惹上了她没好果子吃。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护着一个新生,但他还是在看了一眼思雀,眯了眯眼后,站起来离开了。

他走了,多岚却没走,她在思雀的面前蹲了下来,笑眯眯的看着她,“你好呀,我叫多岚。”

思雀感觉她没有恶意,乖巧的点了点头,“你好,我叫季思雀。”

“哎呀呀,怎么这么乖的呢?”多岚抬手,想要在她脑袋上揉一揉,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在半空中顿住了,又放了下来,“穿着这样的迷彩服也还是这么可爱呢。”

她似乎是叹息了一声,“没想到关耶溪竟然真的有女朋友,还成了外院的小学妹。”

她看着一提起关耶溪,眼神就仿佛从乖巧的小猫咪变成炸毛的小狮子的女孩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了不逗你了,关耶溪我是没兴趣了,倒是对你,我挺有兴趣的。”

“学姐真爱开玩笑。”思雀摇了摇头。

多岚打量着她的五官,似乎是想要看出什么,嘀咕了一句,“还真是挺像的。”

她又压低声音,说了句只有思雀和她能听见的话,笑着塞了一瓶饮料在思雀手里,然后就站了起来,离开了大树底下。

思雀看着手里的饮料,愣了一下,才把它跟自己的水瓶放在一起,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多岚刚刚留下来的那句话。

“小可爱,受了欺负记得告诉我哦,我答应季齐染那小子要照顾你的。”

季齐染啊……

那是一个只存在在她微信联系人列表里的,逢年过节偶尔才会见到一次的人。

他是她便宜老爸的同父同母的亲大哥,也就是她的大伯,季楼的小儿子。

她得叫一声堂哥。

但其实顶多算得上是她的一个网友而已。

没想到他还特意嘱咐学校里认识的人,多照顾她点吗?

“喂,那个谁,刚刚蒋学长和多学姐在跟你说什么?”

蔚之晴站在不远处,颐气指使的看向思雀,昂着下巴。

蔚之晴家里虽然有钱,但跟多家和蒋家还是比不上的,她父母把她送到敬大,很大部分原因是希望她能扩大自己的交际圈子,认识更多“上面”的人。

思雀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的低着头,叹了口气。

她好想旦旦和十元他们啊……

怎么这么累这么热,还有人那么有精神呢?

想不通。

何灵珊看了眼那边因为思雀的漠视而气的跳脚的蔚之晴,她在骂思雀想要吊金龟婿是痴心妄想,又说她狗腿子这么快就跟多岚攀上关系……

而坐在她旁边的思雀,侧脸恬静淡然,像是戴了效果很好的耳塞,淡定的喝着绿豆沙,仿佛从耳边拂过的,只有风声。

她的安静,不是怯懦和畏惧跟别人对上的安静,而是一种不把暴躁的蔚之晴放在眼里的安静,简单来说,就是懒得理她。

那双平时可爱温柔的褐眸里,是一种近乎冷淡的平静。

何灵珊疑惑的微微蹙眉。

怎么感觉,思雀现在的样子,跟前两天在白桃电脑上看见过的那张照片上的人,有点像?

她隐约记得,那位越省去年的理科状元,似乎是曾会的?

思雀……也是曾会的……

另一边,糖水差不多派发完了,负责人指挥着大家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多岚旁边的一个女生撞了撞她,暧昧的挤了挤眼,“听说关耶溪的女朋友在我们院,你刚刚是过去给人下马威了吗?”

多岚睨了她一眼,没有形象的翻了个白眼,看起来两个人关系不错,“我哪是去示威,我是去示好。”

“什么都没有,怎么跟人家争?”

“哎?这话怎么说,你可是多大小姐呢。怎么就不能争了?不过那个姓关的小子,也太不识趣了点。”

多岚吹了吹自己的美甲,没说话。

要说外貌,她和思雀两个是不同的类型,暂且不评价,说家世,她们家比得上季家吗?更何况那位还是季家现在掌权人的亲女儿。

再说了,对方还有一样她没有的东西——真情。

多岚玩过很多人,没有女朋友的,有女朋友的,有一些是自己送上门,有一些是她感兴趣就费点心思,但无论怎么都是很好搞到手的。

她是坏,但那些男人也不无辜不是吗?

真情这种东西,有时候非常的鸡肋和脆弱,也许只要一点点小小的诱|惑就足以让它被粉碎,轻轻吹一口气,就散了,让曾经说着爱的人轻易放手,但有时候却是坚不可摧的。

她遇到的大多数都是前者,而这次,恰好是后者。

多岚看了眼不远处走回队伍里的女生,她正把帽子往自己脑袋上扣,她身后有个女生似乎在生气,一直对着她气急败坏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轻轻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能让人脸红心跳的笑,缓慢的眨眼。

她坏呀,可她又不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