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黎微微颔首,又继续说道,“明盛衰之道,通成败之数,审时度势,晓去就之理,故达者潜居抱道,以待其时。

顺时应命,则位极人臣,得机而动,立不世之功,如其不遇,没身而矣,是以其道足高,而名重于后代。

“世间很多事物是无法用度来衡量的,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立场不同,地位不同,视野不同,所经历的事情不同,所持有的想法便也会有所偏差!”

“精彩!老朽许久未遇见公子这般的青年才俊了,若是公子平日里有闲暇之日,便来城北苍梧学堂来陪老朽切磋一番!”

陶德政欣慰的看着简黎,如同看着自己的孙儿一般,他突然间觉得眼前这人与那个征战沙场的简青有几分相像。

原先想开口询问的陶德政忆起长安道之事便将这个想法压了下去,若是真是简君颜,想必已经不想重提陈年旧事。

“晚辈必定赴丞相之约!”

简黎微微撇过头看了看那群还围在一起的少年,只见那个红衣少年端着蟋蟀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随即身后便出现两个与秦笙差不多大的青衣少年,直觉告诉简黎这两个少年绝非普通仆人。

“九公主,您若是再不回宫陛下可又要让陈夫子罚你抄《女诫》了!”

青鸾凑到月归心面前小声提醒道,青逸在一旁狂附和。由于几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拉长,简黎并未听到几人之间的对话。

“知道了,待我放个花灯再回宫也不迟!”月归心将蟋蟀罐塞到青逸手中,

“大花今日恹恹的,被叶凡的茉莉给咬成这样了,青逸,带回宫看看青玉能不能救活,若是不能,便将它埋了吧!”

青鸾青逸青玉是月怜泽从五字级密卫中挑出来保护月归心,其一是保护她的安危,还有一个原因是防止月归心再闹出火烧花楼的糊涂事。

青鸾青逸二人武功出挑,青玉还深谙药理之事,有这三人人保护,月怜泽便安心许多。

护城河边已经熙熙攘攘的聚集了许多人,有老人有小孩,有男有女,有举家而出的,有独自前来的,一致的是每个人手中都虔诚的捧着一盏花灯。

月归心从一个老者手中买下一盏火红的花灯,又找老者要了纸笔,在纸上写下“一夜思亲泪,天明又复收。恐伤慈母意,暗向枕边流。”

陶德政很小人的勾着身子企图看到这九公主写的什么,却被月归心身后的青鸾青逸瞪了回去。

简黎与云倾苏云倾晏三人也个执一盏花灯来到了护城河旁,简黎拿着从陶德政那赢来的花灯,又走向最近的小摊,朝小贩借了纸笔,在花灯外围写下“勿念,一切安好!”

等简黎再回到河边时,河边已经挤满了人!

“墨染,这儿!”

云倾苏在人群中招呼着简黎,简黎循着声音挤到了二人身边,远远地,他又看见了那抹红色的身影。

随着时间渐渐的流逝,更夫敲响梆子,随着人们的高呼,千盏花灯挣脱束缚,缓缓的升上空中,风托着各式各样的花灯渐行渐远。

简黎看着那抹水蓝色消失在自己视野内之后便收回目光,再看向那个位置时已不见了人影。

月归心与青鸾青逸二人溜回了皇宫,换过一身衣裳,月归心拎着食盒独自到了御书房,站在外头的王春喜见是月归心,并未通传便让她进了门。

月怜泽正批阅奏折,听见脚步声,头也未抬的道:“朕不是命你在外候着吗?”

许久未听见回音,月怜泽揉揉有些酸涩的双眼,抬眸便发现月归心拎着食盒站在不远处。

“阿九,这么晚了,怎么来这了?”

月怜泽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走到桌边,月归心已经将食盒里的食物尽数摆到了桌上,月怜泽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不由得有些饿!

“今日是上元节,我听暮辞说你这一天都没出过御书房,宫里这些御厨做的食物哪有外头那些厨子做的好吃!”

月归心刚说完自觉将私自出宫之事又在皇兄面前抖露了出来,调皮的吐吐舌头,示意月怜泽快些用膳。

“你啊你!真是拿你没办法!”月怜泽点点月归心的额头,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皇兄,我有些想母后了!”月归心也坐下,支着手,看着自己的兄长。月怜泽闻言心摹地疼了一下,他也想念母后,只可惜,阴阳两隔,空有情。

“待阿九再大些就好了,母后在天上看着我们呢!她呀,不希望你太伤心呢!也不许你瞎想。”

月怜泽抬头往外看去,天空洁净如新,闪烁着几点微弱的光芒,月亮静静的悬在上空,就像母亲的注视,让人感到温暖,感到安心。

“今夜我给母后放了一盏花灯,愿在天上的她永远幸福安康!”

“等今年清明,你随朕一同去皇陵吧!”月怜泽放下碗筷,王春喜迅速将残局撤下,前者动动早已僵硬的身子,站了起来。

“阿九,陪朕去御花园走走!”

片刻后王春喜提着一盏灯笼在前面引路,月怜泽和月归心并排走着,归来的南宫寒夜则是静静地跟着几人,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再过些时日,我便将替你寻的夫子召进宫,届时会命人通传与你,切勿再要生什么事端了!”月怜泽将身上的披风解下又围在了月归心身上。

“阿九知道了,皇兄无需担心!”

但愿你是真的知道吧!月怜泽无奈的笑笑,踱步在满是落梅的小道上。

护城河边放完花灯的三人闲情逸致的晃悠在街道上,简黎忽而想起前段时间回信说在上元节时分便会抵达天澜城的大舅与大哥。

“四哥,这大舅与大哥在信中说上元节便可抵京,怎的今日不见二人到来?”

“尚未可知啊!这些时日我都与你待在一起,想来有什么风声也是你知晓的那些罢了!”云倾苏把玩着自己提云倾歌买下的木雕漫不经心的答道。

“父亲与大哥应当是先去了苍梧学堂!”云倾晏一语惊醒两个梦中人。陶德政与云尧即简黎外祖父是旧识,云峥来天澜城自当先去拜见陶德政才是。

“可方才我们不是还遇上了老丞相了吗?”

云倾苏摸摸下巴,非常笃定那人就是陶德政,莫非这老丞相还有什么隐藏的技能不成?

“对啊!这,说不通啊!”云倾晏一拍脑门,哪有把客人扔在家自个跑去卖花灯的!

三人不知晓的是,云峥和云倾尘抵达天澜城后确实是先去拜会了陶德政,在苍梧学堂待到酉时二人便辞别陶德政去了御史府。

陶德政在二人离开后便招呼自己的学生替自己将花摊摆到东街,于是三人与云峥和云倾尘错过,而遇上了陶德政。

三人带着各自的疑问和遐想回到了御史府,一进门便发现府里的丫鬟们有些不对劲,都朝着主屋偷偷瞄去。简黎进了主院顺着丫鬟的视线看去,便瞧见了事发的源头。

只见中堂里站着一个身形颀长、皮肤白皙,脸型长而有轮廓,阳刚中透着儒雅秀美,衣着飘逸优雅的蓝衫男子,旁边坐着一个与他神似的中年男子看到简黎,那名端庄雅正的男子朝他招了招手。

简黎见状正要上前,却只见云倾晏已经扑到了云倾尘怀里,“大哥,我想死你了!”云倾晏抱着云倾尘的腰不肯松手,直到云峥出声,云倾晏才堪堪放手。

云修和云夫人早已回府,而云倾歌与秦笙却迟迟未见人影。

“大舅,大哥!”

简黎与云倾苏上前一一拜见,云倾尘依旧笑得儒雅万分,云峥则是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简黎,觉得人生几年恍如隔世。

他起身走上前将简黎扶起,“孩子,这些年,可苦了你了!”

简黎淡淡一笑,“何来苦不苦之说,早都习惯了!”

“哎!”

云峥还想说什么,却被云倾尘制止了,既然他不想提,就不再提。该过去的,总要过去,时不时地拿出来热一下,只会馊得更快。

变质得也快。

“母亲,怎么不见倾歌和秦笙呢?”

云倾苏走到云夫人身后,谄媚着脸给她捏着肩膀,“我与老爷回府时他二人也还未回来,现在已快到亥时,这二人怎的还不回来?”

说话间门口便传来云倾歌兴奋的声音,随即小脸通红的云倾歌便蹦跶到了云倾尘身边,云倾尘点点她的额头,

“小妹还是这么爱闹!”

“倾尘哥哥你来啦!还有大伯,倾歌见过大伯和倾尘哥哥!”

云倾歌心底也有些怕那个不苟言笑的大伯,便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云峥满意的点点头,也没白疼这个小妮子。

随即一脸疲惫的秦笙走了进来,简黎见状将他拉到身边,

“小妹又带你去做什么了?怎么看你跟背了一天柴火似的!”

秦笙也瞧见了那名蓝衫男子,他原先见到云倾苏再见到云倾晏时虽觉得这般男子只应天上有,但见到云倾尘之后,他觉得这世间的赞美之词已无法形容眼前飘逸优雅的男子。

“大舅,大哥!”简黎在秦笙耳边悄声说道。“晚辈见过云先生,云公子!”

“无需多礼!”云峥摆摆手,示意秦笙不必拘礼,云倾尘则是一贯的笑着,让人如沐春风。

夜渐渐深了,伴随着无数人的希冀、哀思、念想笼罩了整片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