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寒衣在离开刘家之后便回到客栈收拾行囊准备离开,卫邢耷拉着一张刚刚被训斥过的脸跟在他身后。

“世子,你这样,是在这有什么仇家吗?”卫邢忍住笑,看着戴着一个偌大斗笠的花寒衣问道。

“你懂什么,若是被人发现了叫父亲知晓我进京参考,绝对会把我绑回南疆!”花寒衣撩开面前的纱巾,一脸的不愉快。

“属下斗胆,世子这样,反而更惹人注目啊!”卫邢指指他头上那个偌大的斗笠,有些忍不住笑。这个世子才高八斗却偏偏,有些天真。

“你还知道你是我属下!”花寒衣烦躁的扯下斗笠扔到一旁,“你说怎么办吧!”

花寒衣此时很想把这个属下赶回南疆,可惜自己需要人来保护,万不得已不能让这人离开自己。

“想必世子是要躲着简神医了!”

作为贴身侍卫,花寒衣所到之处卫邢必然也在暗处,虽说方才离几人离得远,但因习武之人的天性,耳力极佳的卫邢将几人的对话都收入了耳中。

“......”

“世子何不告知他实话?想来简神医久负盛名,断不可能是胡乱嚼舌根之人!”

卫邢对那个如玉一般温润端方,如水一般沉静优雅的男子颇有好感,虽然亲眼目睹了那个男子坑蒙自己主子的经过。

“我....”花寒衣也不知自己为何对简黎有着莫名的畏惧,他之所以不告诉简黎自己进京的目的,不过就是怕简黎对他此举嗤之以鼻。

淡泊名利隐居风陵渡的超然神医,怎会对权贵有兴趣!

“罢了,先启程吧!开春便是科考,赶在春节之前进天澜城,若是春节封城就糟了!”

花寒衣将行囊扔到卫邢怀里,自己则是毫无负重的抬脚就出了房门,卫邢认命的跟上。

就在简黎二人一前一后的踱步之际,两匹棕色烈马朝着北方绝尘而去。

“公子,这日头已经没了,先回客栈休息吧,明日便要上路,我去购置些干粮!”

秦笙把胭脂的缰绳递到简黎手中,还未待简黎说话便匆匆离开了,简黎牵着两匹马,继续慢慢踱步朝客栈走去。

回到客栈后的简黎进房写了一封书信,吩咐店小二将信送到驿站后并未待秦笙回来而是兀自吃过饭睡下,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太阳并未随人愿出现在上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蒙蒙的黑云,简黎站在客栈门槛前,望着欲滴的黑云,等着秦笙下来。

昨日给二舅写的信,从清溪到天澜城也只需三日便可送到,当今御史大夫云修是云铮的弟弟,简黎母亲云梦的二哥。

云氏一族还在朝中为官的只有云修一人。此番进京,简黎自是无多少银两去住店,只好叨扰云修。

“公子,沿着官道一直北上,不出五日便可抵天澜城!上马启程吧!”

秦笙不知何时已然下楼从客栈后门将胭脂和白云带到了街上,简黎接过秦笙扔来的缰绳,翻身上马。

在阴沉沉的苍茫之中,一黑一白的骏马朝着北方悠悠踱步而去。

在简黎磨磨蹭蹭万般不愿之下,五日后的一个正午时分,二人抵达了天澜城门外。

大魏帝都,天澜城

物宝天华王气蒸蔚,这里连城门也与他处不同,格外的巍峨坚实。

简黎勒住缰绳看着高耸的城门上那三个鎏金大字:天澜城。一时之间所有情绪都涌上心头。

小时承欢父母膝下,与三五好友斗诗比赋,少时与兄长征战沙场,马革裹尸。

父亲与兄长战死,母亲忧思成疾郁郁而终,得力副将为自己身死,汹涌的意念压得简黎有些喘不过气。

“公子,怎么了?”骑马走在前方的秦笙见简黎停下,勒过马头回到简黎身侧关切的问道。天澜城,是简黎不可言说的恶梦之源,如同恶魔一般,睁开双眸凝视着简黎。

“穿越生与死的寂寞,没有你的寂寞,那是一无所有,恶魔在沉睡了千年之后,睁开了那邪恶的双眼,透着鬼魅般诱人的眼眸。”

“无事,进城吧!”简黎双腿夹紧马腹,白云撑开马蹄,晃晃悠悠的进了天澜城。

“简公子,云大人叫老奴云裴在此迎你!”二人一进城门,迎面便来了一个年近半百的男子,一须山羊胡显得他一脸的狡黠之相。

“如此谢过二舅谢过云管家了!”

简黎朝云裴微微颔首,他依稀记得这云裴似乎在二舅云修接任御史大夫一职后便一直都是御史府的管家,同云修一般是浔阳人。

三年前自己离开天澜城时连云修都不曾知晓,三年来自己又未曾与浔阳的云铮和天澜城的云修有来往,对这云裴的记忆确实已微乎其微。

“公子言重了,这是老奴分内之事!”云裴步履稳重的走在前面引路,简黎二人便跳下马跟在云裴身后。

秦笙是第一次来到天澜城,见什么都觉得新鲜,简黎想起这秦笙今年也不过十六岁,还只是个未及冠的少年啊!

“秦笙,先跟云管家去御史府,等拜见了二舅我再带你出来!”

简黎有些宠溺的摸摸秦笙的头,秦笙闻言兴奋之余带了些疑问,“公子为何称御史大人为二舅?”

“御史大人是我母亲的兄长,乃浔阳云氏,我便唤他为二舅!”

简黎颇有耐心的跟秦笙解释着,自己是御史大人的侄子这件事,整个天澜城除了御史府的人和皇宫里的那位,估计已无人知晓了。

简家世代为将,简青横扫北疆替太上皇月揽月打下了大魏的根基,随后便被封为从一品骠骑大将军,赐将军府邸,爵位仅低于一朝宰相。

“浔阳云氏?那是万方书院的创始者?我幼时曾听兄长说起过,兄长便是在万方书院求学,学成后便进了黑骑营,我原本也想前往万方求学,只可惜家道中落兄长战死沙场....”秦笙低下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是啊,秦尧还算是我的同窗呢!只是他到万方书院时我已经进了黑骑营!如今的黑骑营....不提也罢!”

简黎转头深深的看一眼天澜城的城墙,心里暗叹:“我终究还是回来了!”

二人随着云裴来到了御史府门口,云修远远地看见简黎便朝他招手,全然无了端方之貌。简黎看着与自己几分相似的男子,加快脚步上前。

“黎儿,终于舍得回京看看二舅了?”云修眼眶有些发红,看着自己唯一的妹妹留在世上唯一的孩子,他有些哽咽。

想到几年前简黎在父死兄辞母亡的境况下横扫柔然人力保长安道之事,云修不禁老泪纵横。

“二舅,我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了吗?你这是为何!”

简黎有些不适应的撩起衣袖替云修擦去脸上的泪,他见过女子哭得梨花带雨,却第一次见一个不惑之年的男子对着自己泪如雨下。

“二舅是心疼你啊,长安道一战之后你便销声匿迹,我四处派人打探你的消息,每到江南一带消息便会中断,也曾向陛下询问过,却被陛下骂了个狗血淋头,这陛下与你一同在万方书院长大,与你有得一拼!”

云修有些窘迫的擦干脸上的泪水,“先进府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二舅母正眼巴巴的等着你呢!”

简黎跟着云修进了御史府,御史府不大,比起先前自己的将军府显得狭促了许多,云修为官清廉高洁,家中一切朴素淡雅,无半点奢靡之气。

他四下打量着御史府,发觉这御史府和自己记忆里的御史府别无二致,只是府里的下人都是新面孔,却都对自己毕恭毕敬。

想来在自己给云修去了信后云修必然交代过,想到此简黎心中一阵暖意,原本以为自己不过是上天的一枚棋子,在天地里浮浮沉沉,回首却依旧有人在爱着自己。

“表弟!”“五哥哥!”简黎和秦笙还未走到主屋院落,槅门处便传来两道清亮的声音,随即便出现了一个俊逸非凡的男子和一脸稚嫩的小姑娘。

“四哥,七妹!”简黎看清来人后便笑着迎了上去,云倾歌扑到简黎张开的怀里,咯咯的笑着。

云倾苏点点云倾歌的脑袋,“你五哥哥舟车劳顿,你还这般胡闹!”被简黎高高抱起的云倾歌不以为然得抬起下巴,“哼,大哥你就是嫉妒我!”

“四哥,方才二舅只说二舅母在府上,可未曾说你倾歌也在!”简黎腾出个空朝着云倾苏问道。

“过不久便是春节,倾歌本在浔阳,母亲思念得紧,恰好五弟要参加开春后的科考,父亲便让我前去浔阳接倾晏和倾歌回京!”

说话之间几人已经来到了主屋门口。秦笙寻思着自己要不要跟着一起进去的时候,就被简黎扯了进去。

云夫人上前一阵寒暄后便将视线转向了秦笙,“君颜,这是你友人?”

“二舅,舅母,如今我已改名为黎,切勿再提君颜之名了,唤墨染便可!”简黎万般无奈的看着一脸慈祥的云修和云夫人道。

魂断问天涯,墨染琉璃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