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花寒衣提着一个偌大的食盒进了刘家小院,简黎笑吟吟的接过花寒衣递来的食盒,在刘大姐的指引下来到厨房,将所有菜品一一摆好,又回到里屋等着元宝转醒。

随即小脸疼得皱巴巴的元宝便被简黎抱进了厨房,原本逼仄的房子显得更加拥挤,让人觉得有些压抑,花寒衣有些不适的站起身,表示自己暂时不想用饭。

简黎看出花寒衣没事瞎矫情便不再管他,兀自开始吃起来,虽说不是龙肝凤胆,但比起食不果腹可要好上了千万倍。

刘元宝在秦笙连哄带骗下吃尽了一碗乌鸡米粥又被简黎灌下了一大碗鸡汤,他正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起劲,又被花寒衣抱回了破烂小床上。

“你真要在这待到元宝腿伤痊愈吗!”饭饱后的二人来到校小院里坐着,秦笙望着简黎的背影问道。

“如若不然呢你也看到了,元宝家家徒四壁的境况,若是你我一走,谁来给元宝换药!”

简黎接过刘大哥递来的苦茶,抿了一嘴。这茶很苦,是刘大哥家自家种的茶叶,比起以前月怜泽赏给自己雪顶银梭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可茶终究只是茶,泡着泡着,总会变淡,最后变得索然无味。

就像人生的苦难,头回遇上时苦不堪言,遇到得多了,便渐渐的淡化了那种说得出来的苦难。

“你可别忘了你自己现在也不过是尊泥菩丨萨!”

秦笙话音刚落,花寒衣便出现在身后,随即二人的目光便都投到了花寒衣身上,瞬间那种不安又很尴尬的感觉布满花寒衣满身。

他有些不明白,方才与自己义正言辞的说自己身无分文的可是眼前这人啊,怎的不自在的反而是自己?

他清清嗓子,“二位何故拿这样的眼神看着在下?”

花寒衣看着站在面前的男子有些郁结,自己曾在骊山书院求学时便听同窗好友日日吹嘘简黎妙手回春医技高深如同华佗在世。

自己此番进京赶考原本不路经清溪,为了一睹神医风采,绕道而行,怎知,这神医,竟是如此厚颜之人。

“花公子是清溪人?”简黎明知故问,他很好奇,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腰间居然佩着镇南王府的腰牌和万方书院独有的紫檀,仅凭这人身上有着万方书院的紫檀就能知晓此人来历绝不简单。

清幽的显得有些寥落的院子里,一阵风吹过,将挂在木架上的风铃带出一阵叮铃作响,简黎的眼眸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我乃外乡人,近日路过此地,恰逢刘大哥外出采药遇上了我,我出于好奇多嘴问了一句,便知元宝有腿伤,就顺手替刘大哥抓了一副药材,在清溪逗留了几日罢了!”

花寒衣轻微侧过一个幅度不大的身,试图将腰间的腰牌隐去,他有些恼,明明让卫邢把镇南王府的腰牌给收起来,这人怎么直接挂自己衣裳上了,还是只能怪自己出门时没注意看。

“哦原来如此,那花公子不日便可离开这清溪了,元宝交由我照顾便可,就不劳烦花公子费心了!”

简黎的语气陡然变得有些疏离,花寒衣自然听出了简黎语调的变化,聪明如他,自然明白了简黎知晓自己并未说出实话,他思附片刻,将腰间的腰牌解下拿在手中。

“简神医勿要动怒,在下隐瞒身份也是不得已,堂堂镇南王府世子居然出现在江南,若是被人知晓,定要引起轩然大波!”

说着便把腰牌递到了简黎面前,后者并未有所动作。倒是一旁的秦笙手快的接过了烫金腰牌在手里把玩着。

花寒衣有些哭笑不得,在南疆人人见了都要畏惧三分的镇南王府腰牌居然就这样被一个侍童玩弄于股掌之间,要是被三弟知晓,铁定要与眼前这人大战三百回合。

“简某并没有任何责怪花公子的意思,你我不过萍水相逢,至多就是今日我于你那吃了顿霸王餐,当然,现在这银两我肯定还不上,”

简黎嘴角划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坏笑,“不如花公子给我十两白银,我便帮你保守这秘密?”

一旁观赏着金腰牌的秦笙闻言差点将腰牌砸到简黎脸上,而花寒衣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个在传言里神乎其神的男子,居然为十两银子来要挟堂堂镇南王府世子!可自己又不得不接受简黎的条件,若是自己出现在江南的消息传回镇南王府,估计镇南王明日就出现在清溪把自己五花大绑了回去。

“花公子意下如何”简黎噙着一丝笑意看着脸上变化无穷的花寒衣。

“在下应了简神医的要求便是,但还请神医能信守承诺!”

花寒衣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看也没看就扔向简黎,简黎笑着接下飞来的横财,攥在手中。

“这已经不止十两了,不过也罢,既然是公子赏赐,那简某就留下十两,其余的便留给元宝!”

说罢便将钱袋扔到秦笙手中,朝他挑挑眉,秦笙意会后转身又进了屋。

“镇南王府世子花寒衣,是为何故出现在江南呢?”见秦笙离开,简黎便看门见山的问道。

花寒衣愣了愣,随即正色道:“简神医言重了,这大魏地大物博,虽说镇南王府地处南疆,但这府中子嗣出门游玩实属正常,在下出现在这,又有何不妥?”

说完朝简黎莞尔一笑以掩饰内心的腹诽,总不能告诉他堂堂镇南王府世子入京是为参加开春后的科举,至于出现在清溪是为了去风陵渡见一见自己仰慕已久的简神医!

这些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如此便是在下唐突了,花公子替我照看元宝,于情于理,当致谢意,只是如今在下有事在身,不能邀请花公子前往篱居一叙,还望公子见谅!”

简黎煞有介事的向花寒衣致歉,花寒衣只觉一股恶寒爬遍了全身。

“啊!那个,在下突然想起还有些要事,先行告辞了!”

花寒衣提起衣袂未做任何停留,匆匆离开了刘家小院,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离开得太匆忙带起了一阵风,安静的风铃又开始叮铃作响。

太阳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之中,周身的空气又开始变得有些森然。

“哎,花公子呢?”秦笙出来后不见花寒衣,朝着简黎疑问道。“说是佳人有约便先行离开了!”

简黎起身沿着小院踱步,秦笙远远地朝他喊了一声,“小白在柴房!”他有些不明所以,依旧直直的朝后院走去,忽而就对上了一双乌黑乌黑的眼睛。

迈不动脚。简黎觉得自己的双脚就像生了根似的紧紧攥着地面,心跳得很快,随时都会冲破胸膛。

一人一犬,就这么互相看着,谁也不先移开视线。小白呜咽一声,从门缝里伸回了头,简黎方才舒了一口气,立马抬脚离开。

意气风发的前飞尘将军无所惧?那是因为没人见过他怕狗的样子。毕竟军中无犬,只有战马!若是被别国知晓大魏黑骑营统帅飞尘怕狗,怕是会组建一支以犬为主的军队前来。

简黎与狗的孽缘,还要从自己在浔阳万方书院求学时说起。

五岁的简黎被简青送到万方书院,万方书院地处浔阳,与天澜城相隔万里,万方书院乃云家所执掌,云家,便是简黎母亲云梦的娘家。

云氏一族乃大魏第一书香世家,虽说早已淡出朝野,但是在天下文人的眼里云氏一族却依旧是他们尊崇膜拜的对象。

现任族长云铮便是云梦的长兄,兼任万方书院的院长。

在浔阳待了三年后的简黎因为自恃天资聪颖而无所作为,云铮一怒之下也不管雅正之仪令书院其他先生各自找来一条猛犬,将其全部豢养到简黎的小院内!夜半时偷溜出书院的简黎翻墙而入便被满地的猛犬惊呆了!

一呼百应,诸多猛犬在简黎身后狂追不止,原本自觉已经无需再习武的简黎被猛犬在屁股上生生留下四个印记。

万方书院位于浔阳一座钟灵毓秀的山中,那一夜简黎几乎跑遍了整座山。

自此之后,无论幼犬巨犬,皆是简黎心中的恶梦。

“公子?”正在简黎骇然之际,秦笙如同救星一般出现在他身后,他立马闪到秦笙身后,“有狗!”

前者闻言捧腹大笑。“有何好笑的?”简黎有些挂不住脸面,随即朝着前院走去。

“方才公子坑骗花公子的时候可不是这般神情啊!”秦笙跟上离开的简黎,还不忘多说两句。

“如若不然你我二人等着喝西北风?”简黎并未停下离开的脚步,一想起门缝里那双乌黑的眼眸,就让他浑身发冷。随后又想起什么,“今日是何日子”

“腊月十八,有何问题?”虽不知简黎为何突然问起这个,秦笙还是如实的回答了!

“再过不久便是春节,想来你我得进京了,已从篱居离开,便无再回去的道理了!”回到院内,简黎就着石凳坐着,手支着下巴一字一句的道。

“何日启程?”

“明早便走!”

“元宝当如何?”

“留些银子给刘大哥,我再留个方子给他,让他按时给元宝换药便可!”

简黎将别在腰间的一块玉佩解下,进屋放在了熟睡的元宝枕边,又从药箱里翻出笔墨,留下了一张方子。

二人随即离开刘家院子,牵过拴在门口的骏马,一前一后的沿着街道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