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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时简黎便幽幽转醒,他缓缓睁开眼,盯着床帐,一时间有些糊涂。

“我这是在哪啊?”他坐起身揉揉发疼的太阳穴,睁大眼睛环顾整个房间,试图找到一些关于此地的记忆。

发现自己对这个地方没了任何印象的家里坐起身,靠着床棂持续清醒着自己的意识。他记得自己与秦笙离开了篱居进了清溪镇。

“公子,我让小二为你准备了醒酒汤,昨夜你睡得太死没来得及喝下!”

秦笙出现在简黎门口,敲了一下门后便进了屋,发现简黎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

“秦笙,我们这是在哪?”闻言秦笙放下手中的醒酒汤,走近简黎,使劲拍了一巴掌在他的背上。

“你这是作甚?”简黎被秦笙一巴掌拍得脑仁直疼,却也多清醒了一些。

“帮你醒醒酒,我看此刻你已经自己姓甚名谁都快记不清了!”秦笙将手中的碗递到简黎手中,有些不耐烦的催促他赶紧喝下。

“说好今日去刘大哥家替刘元宝看腿疾你可还记得?”

秦笙从门口接过小二端来的木盆,又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一番布帛扔到盆里,坐到桌边等着简黎起身。

“自然是记得!我昨晚究竟喝了多少酒,竟醉成这样!”

简黎从榻上爬起来,屋外的晨光渐渐变得耀眼,他随意清洗的脸,试图让自己变得更清醒一些。

“不多,也就一坛!”

秦笙闻言冷哼一声,拿过桌上的药箱抬腿便出了门,简黎失笑跟了上去,以往真是太惯着这人了。

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照耀着白茫茫的大地,反射出银色的光芒,耀得人眼睛发花。

那刺穿云层的阳光就像根根针线,纵横交错,把浅灰、蓝灰的云朵缝缀成一幅美丽无比的图案。

马蹄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简黎和秦笙一路轻摇着走北边的刘元宝家。

门口坐定着一只周身雪白的幼犬,简黎心底有些发怵,示意秦笙先过去将幼犬支开。

秦笙见状只好下马先行进了刘家小院,随即刘大哥便出门将幼犬抱到了柴房,前路已无阻碍的简黎跳下马,牵着白云进了院子里。

“多谢简神医惦记小儿,家中简陋,还请神医不要见怪!”

刘大哥不安的搓着被冻得通红的双手,脸上带着局促讨好的笑,随即一个身穿粗布衣的女子从厨房中走了出来,朝着简黎就跪了下去。

简黎大惊,慌忙上前扶起妇人,“刘大姐这是作何?”

妇人抓着简黎的双手,声泪俱下的道:“若不是简神医大发慈悲救下我儿,恐怕我二人早已与小儿尽了缘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刘大姐,你可切勿与我家公子言谢,如若不然,这人可就飘飘然了!”

秦笙挑挑眉,绕开还呆站着的简黎,进了里屋,很快里面便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声音,简黎闻声放开了刘家大姐,与刘大哥一同进了屋。

发黄的墙面、简陋破旧的桌椅、漏着雪水的房顶、墙角布满蛛网,满是落尽灰尘、屈指可数的几件摆设。

空荡荡、狭窄、阴暗、潮湿这是简黎进屋后对这间房子的第一印象。

一张破旧的小床上坐着一个笑意盈盈的男孩,脸色有些发黄,身形也显得很瘦弱。

秦笙正坐在他身边,二人似乎在说着什么,男孩脸上的笑意在见到简黎进来后反而更盛了。

“你二人在聊什么呢?竟让你如此愉悦!”

简黎走近刘元宝,思附片刻又找来一个破破烂烂的矮凳挨着他坐下。

“秦哥哥说简神医跟我一样穷得很!”刘元宝笑起来便露出两颗甚是可爱的小虎牙,左脸还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简黎揉揉他鸡窝一般的头发,“休要听他胡说,待你再长大些,便可行走江湖,通过正道,来改变现下的窘境,至于我嘛,钱财乃身外之物,何惧!”

刘元宝闻言在小破床上打了个滚,却不小心碰到了伤处,惊呼一声,秦笙立马将刘元宝从榻上抱起,将他的左脚撇向简黎。

原先简黎替元宝夹上的夹板依旧没换,他拆下夹板,慢慢撕开纱布,将里面的药材都抖露了出来。

他细细辨别着里面的药材,随后转身对着身后的刘大哥道:“刘大哥,这药方是谁给你的?我瞧着这副药应该刚换上不久!”

“这药是几日前一位公子给的,他看了你之前给元宝包上的药材,按着那个又配了一副,只是他说又一味药材他也没办法找到,便没加入那味药材!”

“那公子应是外乡人,长得很清秀,却不肯留下姓名!”

刘大哥接过简黎递来的纱布转头喊了声“婆娘”,刘大姐闻声进来拿过纱布便出了屋,随后院子里便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屋内的简黎和秦笙都觉这声音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曾在哪听到过。

一席青衣的男子飘然出现在三人眼前,刘元宝一下子眼睛都看直了,虽说这屋内三人他都见过,但是三人一起出现还真是一道风景,三个各自俊俏的男子如同仙子一般,让有些发黄的屋子发出了一道白光。

“在下花寒衣,我们在客栈见过的!”

花寒衣朝两个惊讶的人微微颔首,有些不自在的理了理颈肩如墨的长发,他有些不明就里,这三人应当都见过自己,为何此时一副如同见鬼般的眼神看着自己,莫不是自己脸上有什么,他皱皱眉,又不着痕迹的擦擦自己的脸。

“原来是那个在客栈劝我莫要与鲁莽匹夫计较的白面小生啊,看不出来有几把刷子!”

简黎暗自腹诽道,表面上却装得淡淡然。秦笙则是无比佩服眼前这男子,昨晚为那王莽开脱跟简黎杠上了,不知这二人再相遇会发生什么事,心里居然有些雀跃。

“咳咳,在下秦笙,这位,估计也不用介绍了!”

秦笙见简黎依旧坐在矮凳上目不转睛的盯着花寒衣,只好起身说句话以好打破这突如其来的尴尬气氛。听到秦笙声音的简黎回过神,

“方才听刘大哥说你照着我先前给元宝敷的药材替他换了药,真是难得啊!这世间能辨别我手下的药草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花寒衣闻言眼神顿了顿,环顾四周也找了一个更为破烂的矮凳坐到里离简黎约摸三尺远的地方,

“简神医谬赞了,在下不过是瞎猫碰上了死耗罢了!哪能与神医相提并论!”说话之间眼神却一直未从简黎身上移开。

“花公子太谦虚了,药理之事,岂能是瞎猫碰死耗子的行径,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何故妄自菲薄!”

简黎好笑的将目光转到了刘元宝的左脚之上。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元宝扭伤脚方才一月有余,期间只换了一次药,脚上微微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气味。

他握着元宝青肿的脚,叫秦笙将药箱中的银针拿出,又叫刘大哥端来一盆炭火。

花寒衣缄默的坐在一旁看着几个人围着元宝忙来忙去,艰涩的开口道:“需不需要我来帮忙!”

简黎闻言狂点头,“花公子便帮秦笙制住元宝,在我进针时勿要让他乱动便可!”说话之间刘大哥已经端着一盆炭火进了屋。

元宝眼泪汪汪的看着简黎:“简神医求求你下手轻一点!”简黎停下进针的动作,一本正经的看着元宝,一字一句的道:“叫哥哥!”

抓着元宝的二人闻言交换了一下眼神,得出一个共同的答案:不羞不臊。

简黎眼疾手快的趁元宝不注意银针入体,又在元宝的惨叫声中往里推了一截,随之又陆续在每一个穴位上没入一根银针,直到元宝的脚背脚裸布满了明晃晃的银针才停下手。

“先别放开他,免得银针脱落!”转身从药箱中拿出一个颇为精致的小瓷瓶,把炭火推到破床边上,到了一些粉末到炭火之中,便催促二人离开。

“这是安神香,他脚裸处淤毒若是不清便会落下残疾,我先封住他脚上的大穴,便拿铜刀切开引毒,我未带麻沸散,只好用安神香替代,秦笙,给我快面巾,你二人先去外面候着!”

简黎接过秦笙丢来的面巾,拿出药箱中的小铜刀,在元宝脚上比划着。

正当秦笙和花寒衣谈笑之际,简黎从屋子里踱步而出。

“元宝怎样了,简神医!”刘大哥一见简黎出便冲上前问道。

“无碍,淤毒已祛除干净,接下来便是规律敷药以及静养,再需两月余便可下床!”简黎侧过身子,跟秦笙耳语道:“你们聊什么这么开心?”

“这是你今日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了?公子你不觉得你这样显得你很幼稚吗?”

秦笙一脸嫌弃的看着简黎,后者闻言挑挑眉,朝着花寒衣道:“花公子,在下身无分文,可否请花公子去街上买些菜肴?”

花寒衣闻言以为自己幻听,又再次确认了一遍,简黎毫不尴尬的重述了一遍,花寒衣心下觉得好笑却未表现在脸上,别过几人便去了东街。

“元宝身体太虚弱了,我怕这安神香会影响到他,看来我们可能要在清溪镇耽搁几天了!”

简黎靠着柱子,眼神看向远方,秦笙望着他,在他眼里看到了一湾泛着涟漪的泉水。

这人,果然还是需要被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