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时候,季礼过来接她。
虞西鼻尖红红的，晚风阵阵，仿佛一?切都随着两人压马路而?停息。夜晚格外沉浸,虞西穿着T恤和长裤。
她像哭过。
季礼注意到这一?点后，顿了一?顿,“哭过了？”接着，他弯下腰,亲了亲她泛红的眉眼,似乎带着安抚的味道。
虞西忽然红着眼,平静道：“你在高三下半学期,都经历了什么？”
她了解的似乎都太过于浅薄。
她好像不太懂,他到底发生?过什么。很多东西，都是他嘴上说过她便也当听过算过去了，但是她都不会主动问。
最开始是怕触碰到两个人的结点。
现在却是不敢问。
但犹豫了许久,她还是将其问出口。
大概季礼这人比想象中也太有点实诚，连跟她卖个惨都不会。让她连心疼的机会都没有,他永远都瞒着她,想独自一个人把这些扛下去。
虞西将头埋在季礼的肩窝里，“你有什么可以告诉我?。”
现在我是和你并肩作战的人了。
“好。”季礼手圈起她的身体，声线慵懒，睫毛微微低垂着,像是有不显于外的情绪正在渐渐透露。
虞西耐心地听他开始说。
“我?们那个筒子楼里面很黑，楼下就是一群人在打麻将，那是我爸和几个人联合开的一?个赌场。每次有警察抓赌的时候，只会把我?给抓过去问话。”
“我?想逃走，我?打?电话的机会很少?，一?次是打给你,另外一?次是打给了警察。警察也确实到了，可惜没有证据证明他虐待我?，等警察走后他又把我?都打了一?顿。”
“白天我?喜欢画画，最开始他们画也不给我?，到后来将平板断了网络，才会给我?一?点点娱乐的时间，我?就每天下午会靠着回忆画你。”
“……”
“我?在电话亭也打?过一?次电话给你，被我爸的混混给拉回家，也关了起来。”
“其实他们关我的时候，也不会特别过分。但偶尔也会忘记送一?顿饭，没有水，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床。”
虞西眼眶红了起来。
她顿住脚步，接着握住了对方的指尖。他垂头，对上了虞西的目光，季礼表情淡淡地，唇角扯起，“不要这样。”
似乎带着点点淡淡的安慰。
“季礼。”她忽然轻声地喊住对方。
季礼不动声色看了过去。她慢慢说：“以后我和你并肩作战好不好？”这话的语气很温柔，就像一个淡淡承诺。
女声轻绵柔软，却含着笃定。
她说，以后我和你并肩作战好不好。
季礼看着她。
“我?希望不管什么事情，”虞西都认真地对他说，“你不要瞒着我?，我?不想看你一?个人承担所有的分量，既然是两个人谈恋爱，那么所有的苦与痛都应该一起承担。”
季礼沉默良久。
他盯着虞西，这个女孩好像今天格外的理性。他闭了闭眼，嗓音暗哑下去，说了一?句：“好。”
“但是我想保护你，”他只是看着她，慢条斯理地说：“你来和我?谈恋爱，不是给我?收拾烂摊子的。”
“这不算烂摊子。”她下意识反驳道。
然后又停住了。这怎么不算呢？
这个摊子，不仅是烂，而?且是一个悬崖般的地狱。像一个无底洞一?样，把人所有的正面情绪都能够，掏空一样。
虞西低下眼，固执地喃喃道：“它?不算。”
季礼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他微微收回眼里执着的情绪，对上她的双目，然后把她拥进了怀里面，“好，理解你的话，也赞同你的感受。”
其实这一?点点的肯定，完全带给他无限度的感动。
他从未觉得，自己值得这么大的肯定。
但是他也心疼。
这么小的小姑娘，自己都没有对自己有过什么严肃的承诺，就这样信誓旦旦地给了他承诺。
季礼珍惜地把虞西拥进怀里面。
两只手把她圈的紧紧地，好像握住不易发现的宝藏一般，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想他会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对他好一点。
-
几天后，和顾晏见面的时候。
他是特意从东港飞过来的，或许只是为奔赴最后一次的旅程，或许只是为了心中还剩下的一?点点遗憾，他抽了个空将虞西约了出来。
虞西和他见面时，就扎了一?个马尾辫，顺便和季礼说了下这件事。
季礼先是抬起眼看他，随后面无表情地答应。
让她去吧。
只是看着女孩离开门口的身影，他的神色渐渐暗淡下去。像是有什么藏不住的情绪一般，渐渐从眼底浮现出来。
虞西和顾晏订了一?家烤鱼店。
到了餐馆的时候，虞西坐在了靠墙一?面的沙发上，顾晏坐在了他的对面。说实话顾晏确实成熟优秀了很多，除了一?张嘴特别喜欢调侃人和怼人。
但是作为律师，他嘴皮子遛一?点也不稀奇。
“说说，”顾晏扯起嘴皮，“你和季礼，又怎么好到一块儿去的？真是周瑜打?黄盖——”
“你给我?闭嘴。”
虞西止住了他的话，“什么什么，你能不能对我?抱有一?个期待。本来心底就还喜欢，有了一?点摩擦不就在一起了吗？”
“嗯，挑都不挑。”
“……”虞西有点被哽住了，她发现顾晏怼起人来真的是毫不留情，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偏见，“你少?说两句，人家现在对我?挺好。”
顾晏沉沉盯了眼烤鱼，意味不明，“吃吧，不吃糊了。”
“知道了。”
两个人开始吃鱼。
其实大学的时候两个人也经常一起吃鱼，久而?久之，也彼此都了解互相吃饭的习惯。但是除此之外，以前虞西也瞄过一?些不对劲的感觉。
比如他好像特别喜欢看她吃。
比如他有时候还挺喜欢笑。
终于，有一?天虞西忍不住问顾晏，她说：“你这段时间天天来找我吃火锅，别告诉我?你是闲的，到底是为什么？”
那时候虞西其实和他相处的很轻松。
她某一?刻也感觉过，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好像也很不错。至少，虽然不会有特别脸红的感觉，但也没什么矛盾。
结果对方指着旁边的那棵树，义正言辞地轻笑：“虞西，你好自恋，你信不信我爬上这棵树，都比喜欢你来的靠谱。”
“………”
这话其实换谁都会发现他好像拒绝的有点儿过分激烈。
反而?有种被揭穿的感觉。
然而虞西没有，她是个喜欢直来直去的人。既然他说没有，那就是没有，更何况是以这种怼人的方式说出的没有。
她就几乎没有细想。
从此再也没考虑过这件事。
但是顾晏当时的心理，其实更加复杂。他家境殷实，从小上的就是富人区的国际班，就算喜欢一个女生?，他也不喜欢对方心里有别人的情况下，答应他的恋爱。
那样对他自己极不尊重又不负责。
他宁愿等待虞西心里把位置腾出来，也不想在她不确定心意的时候，稀里糊涂地答应他。
还有一?个心理是。
他也确实不敢，不敢去贸然的开口。也正是因为虞西不够喜欢他，他才不敢用这段友情去作为赌注。
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就算她谈恋爱了，选择和别人在一起，也始终是他的朋友。
“你在想什么？”虞西嘴里都辣辣的，忽然开口。
顾晏忍不住轻笑说：“啊，是这样，季礼知不知道你来和我?见面？”
“知道。”她说。
这件事令他有点意外。
顾晏忽然笑了下，漫不经心说：“挺好。”
没想到顾晏会忽然赞同他，虞西微微一怔。她辣的嘴都快起皮了，只能赶紧自己去倒旁边的水，然后快速喝口，“你今天矛盾的……”
让人震撼。
顾晏看了眼她的水杯，“没什么，我?以为他会把你绑的紧紧地，这么一?看也不算太坏了。”
虞西一怔，随之也笑了笑。
不过，下一?秒，顾晏又开始了他的吐槽，他轻描淡写?：“看来他也没多在乎你，都和异性出去吃饭了，还不冷不热的，算什么男朋友。”
“……”
虞西就知道会被接着吐槽。
下一?秒，虞西的嗓子就被卡住了。刺儿也不算太多，但还是因为她吃的太快加上被他疯狂吐槽急眼，给呛到了。
刚开始顾晏还没当回事。
以前虞西特别喜欢表演。
曾经在餐厅对着服务员小姐姐直接说，他俩是兄妹，逃命于此，等会儿要去门口要饭。
谁知道是不是又故意的。
虞西难受地要了点儿醋，结果却听见顾晏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装，你继续装。”
“……”
最后，虞西卡的不行。
醋也没办法将它?解开。正打算去医院想办法，顾晏才有点感觉到不对劲，“你怎么回事？难道真的被卡住了？不是吧，这鱼也没啥小骨头。”
接着。
虞西感觉到背上的力道，很硬很坚实，他直接拍了拍虞西的背脊骨。抬眼一看，是季礼，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体恤，打?扮得像大学生?一?样。
个子又高，头顶还戴着一?个黑色鸭舌帽。
刚才在人群里明显看不到什么。
“咳……”她咳了一?声，感觉刺儿稍微好受了点，但依旧非常难受，让她隐约有种窒息的感觉，“季礼。”
但季礼的出现还是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至少她的心在这一?秒仿佛彻底地稳定了下来。
顾晏盯着季礼，一?句话也没说。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仿佛站在这儿都变成了没有立场了。隔了良久，他才开口：“应该不是大刺，这条鱼大刺都被处理过。”
虞西感觉喉咙里已经逐渐地适应了刺的存在。
过了几秒，季礼拉起她的手，带她去了医院。虞西觉得自己可以搞出来，顾晏好像也无话可说，只有他强硬地要带虞西去医院。
到了这儿。
医生先做了检查，然后就进?去做了拍片子。其实骨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是在虞西的嗓子里面，想自己弄出来还是很费劲的。
虞西张着嘴巴看镊子进?入自己的喉咙。
季礼站在旁边，一?只手握着她的，一?只手轻轻安抚她的背，让她稍微的平静了些。
她心底也非常的后悔。
刚才为什么吃鱼这么不专心，几乎都没有看骨头，很少?有人吃烤鱼能吃进?医院吧。她感觉真的绝无仅有。
医生了解了过程，竟然还笑出了声。
季礼冷着脸，其实并不算平静。但现在在外面，他也没发脾气，只是盯着虞西，又把目光移到了顾晏的身上。
后者在医院站了会儿，最后平静的离开，双手插兜。
顾晏慢悠悠走在了走廊，忽然感觉一?切也没什么意思，从虞西看到了季礼，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安定的一?刻开始。
好像一切都变得奇妙起来。
季礼压抑着火，脾气没有外露，只是提醒虞西，“我?去付账。”
虞西感觉他有点气了，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她其实心底也有一?个问题。
他出现在了烤鱼店算不算偶然。如果只是一个单纯的偶然，为什么他出来，要带一个鸭舌帽，她印象中季礼几乎是很少?戴帽子。
尤其是这种情况。
他从来都没有做过这些。
那……也算不算是为了她？
虞西去厕所处理了一?下喉咙，最后用水清理了一?下喉咙，这边的水已经和日本那边的差不多，都是净化过的，可以饮用。
清理完后，虞西回到原地。
大概过了几秒，季礼终于走过来。
他眼尾压制着，仿佛有点儿怒意，但还是掀起嘴角轻笑了一?声，“为什么被卡住了还在那边自己弄，你弄得出来吗？”
虞西抓紧衣服，她不知道怎么解释，“我?觉得烤鱼的刺不大，其实刚才自己搞，也可以搞出来。”
只是来这边会更快点。
更安全一点。
季礼轻笑一?声，“你的意思是，你和他这样做都是对的？虞西，你能不能为你的身体多一?点考虑，这么大的刺都视而?……”
况且还是在和顾晏吃饭的情况下。
发生?了这么危险的事。
他压着脾气，淡淡地，却有扼住地嘲意，“如果这次我没来呢，或者如果鱼刺很大，也会无视这根鱼刺存在，你就自己跟着顾晏瞎掺和。”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就是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