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溪撇撇嘴对此不再追究。“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带回家来,还要去看你 妈,是不是事情就定下来了。”

 外公望着卫溪,希望获得肯定答案。“在一起两年多了,我们的事情早定下来了,带他回来就是想让你们也都见见,去见我妈也是这个意思。”

 卫溪很慎重地问道:“外公,你对他没有偏见吧,是不是你不反对呢?”外公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道:“送你读大学的时候,就想着你以后结婚生孩子都是不会回家来的。

 我和你外婆也没想要靠着你过日子,我俩在这里过惯了,不习惯城里的生活,当时,我们就没想过要管你娶媳妇的事,你想娶谁就娶谁去,只要你自己喜欢就成了。

 你带个男人回来,你外婆看不出端倪,我不是老糊涂,怎么会看不出奇怪之处。你以前从没带过任何人回家,这是你第一次带人回来,说成是你老板,我是不会相信的。”

 “你们要过日子,我也管不着,只是想你活得好就行了。我想不明白你们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你自己有个心眼有个量尺就成。”外公说完又问道:“他家里的情况你还是和我说一说,我也好有个度量。”

 “也没什么,他家里人挺好的,都对我不错。再说,他家的人离得远,就我和他两个人住,和他家里人没多少交集,你要是担心我受他家人的欺负,倒不会出这种事情。

 过几天我们就要走了,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外公很显然地松了口气,毕竟两个男人在一起不是人人都能容忍的事,要是那方的家人不愿意,卫溪肯定要吃亏的。

 听卫溪这么说,倒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而且看那谭先生沉稳懂礼,而且应该是个事业有成的人,他又待卫溪又不错,这也就让他放心了。“家里农事忙,哪里能走得开。你要是有心,以后我去看看就成。看你们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外公说道,又皱起了眉头:“这事估计你外婆是接受不了的,你们不要给她说了,过几天,你们就走。”卫溪点点头。“我和他很好。你就放心吧!”“回去将给你 妈烧的纸钱写好,把这事给你妈报备一下。”

 外公摆摆手让卫溪出去。卫溪起身走到门边的时候,外公又说了:“要是你受了他的欺负,你就走开,你是我卫家孙子,不是给人做小媳妇的。可记住!”卫溪笑了,答道:“好!”“你去吧!把那谭先生叫来,我要和他谈谈。”卫溪出门回到小厅里,外婆已经磨好了墨摆好了毛笔就等着卫溪写包封。

 外公写得一手好毛笔字,时常有人家里红白喜事要写对子或是别的东西便来找他,家里笔墨纸砚倒一直齐备,卫溪也跟着从小练习,毛笔字还过得去。

 写纸钱包封,家里习俗便要用毛笔写,每次卫溪给母亲烧纸钱去,便是他自己执笔了。谭允文看卫溪回来,一脸探寻看向他。卫溪向他安抚一下,走过去在他身边小声说道:“外公知道了,但没事。”

 谭允文松了口气一笑。“他叫你去旁边他的房间,他有话和你说。你去吧!我外公人很好的!”

 卫溪望着谭允文,一脸真诚和宽心。谭允文点点头便去了。外婆看这两人说悄悄话便问道:“溪溪,你外公找你做什么呢,你又和谭先生嘀咕什么?”

 卫溪坐到外婆身边:“没什么,就是问问谭先生的事,现在叫他去仔细说说。”“他这么关系别人干嘛?”

 外婆说了句就让卫溪执笔开始写。谭允文从外公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卫溪包封已经写完了。外婆拿个篮子将东西都装好,嘱咐卫溪明早要早些起来上山去上坟。卫溪答应着,将笔墨砚台等东西收起来。

 外婆出去了,谭允文才坐到卫溪身边去,朝卫溪笑着说道:“没想到你家人这么好,你和我回家去的时候着实受了委屈。”

 “外公没有刁难你?”卫溪睁着双明亮的大眼问道。谭允文看着真想亲吻他的眼睛,笑得异常温柔,摇摇头回答:“没有,老人家很开明,而且,他支持和祝福我们的相爱相守。”

 卫溪彻底放心了。外公还坐在自己房里藤椅上,想到刚才询问的谭允文的问题,知道谭允文已经年过四十,他还是有些消化不了。

 那不是都可以做溪溪的父亲的年龄了吗?看谭允文长相,他还一直以为谭允文才三十出头的。但是,他又向自己保证会对卫溪很好,要和卫溪结婚,嗯,国外可以两个男人结婚这一点也让外公震惊。

 还有就是没想到这人是跨国大公司的老板,很有钱,以后会将部分财产留给卫溪,回去后就立遗嘱。

 …很多很多,反正已经超出了外公原来的设想,他沉思着就怕卫溪会受欺负,那样岂不是连个哭的地方都没有,而且也得不到别人的帮助。

 外公兀自沉思,直到外婆进屋来叫他去洗澡,他才反应过来。卫溪对电视节目并不喜欢,还没到九点就和谭允文上楼了,端两把靠背凉椅,在脚边点盘蚊香,和谭允文坐在二楼晒楼上吹夜风看星星。

 一片黑幕上点缀着星光点点,北斗七星还在北边天边,银河从天空中穿过,莹莹光晕让天空美妙异常,甚至能辨别出牵牛织女,月光浅淡光华轻盈…

 耳边只听到不远处田地里的蛙叫,一声一声,然后是蝉鸣,嘈杂却也让人感到从没有过的宁静。能闻到稻花的香味,还有屋旁藕塘里的荷花香,夜风习习,清凉阵阵。

 在这样的天地里,生命好像格外真实,卫溪握着谭允文的手,望着天幕,就这样看着,天地茫茫,人就显得格外渺小,与漫长的天地相比,人的一生太短暂了,在与大自然的接触里,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

 “允文,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卫溪望着天空那一泓清辉,轻轻说道。

 “嗯?”谭允文转过头来看卫溪。“天地这么大,处在这里这么静,要是一个人的话,该多孤寂啊,能和你在一起,我觉得生死都是没有关系的,我这一生都够了。”卫溪依然仰望着天空,淡淡出口,幸福便缭绕在两人中间。

 “嗯,我也是。”谭允文抬起卫溪的手亲吻。几只萤火虫从下面池塘边飞上来,在两人中间绕着又飞走了。卫溪将目光从月亮上转到萤火虫上面,追逐着萤火虫,看它们翩跹起舞,一只追随着另一只飞远,消失在护栏边上。

 卫溪从椅子上起来,拉着谭允文趴到护栏上,下面不远处就是藕塘,许多萤火虫在周围飞舞,莹绿色的光点绕出美丽的画面, 荷塘在月光下朦胧若梦:“今年好多萤火虫,往年都没见这么多。”

 谭允文搂着卫溪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声音柔软就像此时天上的月光:“非常漂亮,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景色。以后老了,在这种地方住着,和你在一起,我觉得是很不错的选择。”

 卫溪静静靠在谭允文身上,月光洒在他们身上,两人淡淡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不远处的萤火虫跳着舞蹈,就像是给他俩的祝福。这一刻,已经是永恒。到月上中天两人才进屋,洗漱之后便睡了。第二天一大早,太阳还没从天边露脸,东方一层鱼肚白,卫溪便从床上爬起来。

 谭允文还在睡,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卫溪便起床了,打开窗帘,早晨的空气异常清凉。下楼来外公外婆早起床了,外婆在喂后院不远处树下圈起来的鹅,外公在洒水清扫前院。

 卫溪洗漱完了便帮忙外婆做早餐,早上吃蔬菜粥,还有些咸菜。外婆开始收拾屋子,所有家具都要擦一遍。卫溪摆好了碗筷上楼叫谭允文起床。谭允文已经换好了衣服,整理好了头发。

 “允文,下楼洗漱吃饭了,吃完我们上山去。”卫溪站在门边笑着说道。谭允文走过去扶上卫溪的腰:“你起得挺早!”“昨天下午午觉睡得久了呗!”卫溪膝盖上的伤让他走得比较慢。吃完了饭,谭允文又给卫溪伤口上了药。外婆摘了豇豆掰了玉米去卖。

 卫溪提了香蜡纸钱火柴蒲团还有几个苹果和梨子带着谭允文上山去给母亲上坟。外公在家里守着家编竹篾。出了村子上了山路,谭允文便将卫溪背起来,两人往山上爬。

 这时候还早,空气异常清新,清风阵阵,林间鸟鸣。走一段,谭允文又将卫溪放下来休息一阵,这样走了大半个小时,两人上了半山腰,走过一段松柏林,便到了一块空旷之地,那里是一座座土坟。

 “这是卫家的祖坟地,卫家的人几乎都葬在这里的。”卫溪从谭允文身上下来,一手牵着谭允文的手,一手提着篮子,慢慢走在坟地间的小路上。“这么多人?”

 谭允文看这里有几十座坟,便有些惊讶。“卫家挺大的,我外公这一支人少而已。”卫溪带着谭允文走到后面最右边的一座小坟前。

 “这是我妈的。”这些坟地是清明节时候整理的,到现在又长了一层草起来。下次是要阴历七月才整理。卫溪将香蜡点起来插好,又烧了纸钱,摆上苹果梨子。

 将蒲团放好,卫溪跪在上面给母亲磕了几个头。卫溪膝盖上的伤因为下跪又撑裂开了,米色的裤子上膝盖处又现出点点血迹来。谭允文看着挺心疼,却什么也没有说。这一片坟地掩映在一片松柏之间,显得凄凉空寂。

 卫溪抬头看谭允文,谭允文也正好看他,两人目光相对,卫溪目光清澈带着一丝怅然凄凉,他不知道谭允文是否愿意来拜拜他的母亲。卫溪将目光转到面前坟堆上面,在心里轻轻说着:“妈妈,他来看你来了。”

 早晨的清风吹过,松柏树哗啦啦响着,太阳升起来,绚烂的阳光开始照耀这块地方,为它镀上了一层金色。谭允文看卫溪跪着不起来,便过去将他扶了起来。“小心你膝盖上的伤,起来吧!”

 “允文,你和我妈说说话吧!”卫溪拉着谭允文的手,期待地看着他。卫溪的腿已经跪得直不起来,谭允文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将他紧紧搂着,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卫溪期待的目光,原来他还想着有很多话可以对这位女子说,但真正站在她的面前,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他对不住她吧!毕竟是他害了这个女子,害她承受乡里人的冷眼闲语,是他害她不断寻找追寻最后却只能凄凉郁郁而死。他也该感谢她,感谢她生下了卫溪,并且在她有生之年里做好了一位母亲的职责。

 谭允文直直地立着,好半天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香烛一点点燃尽,谭允文更加搂紧了卫溪的腰,低沉华美的声音里是歉意:“对不起。”

 卫溪不知道他是在对母亲说还是在对自己说,但,也许这已经是谭允文的极限。“我们回去吧!”卫溪轻叹说道。收拾好东西,提上篮子,谭允文扶着卫溪走出了坟地,在路边将卫溪背起来。

 卫溪趴在他的背上回头看母亲的坟,那里青烟上升缭绕,清风拂过,好像那个娇小可怜的女子在盈泪凝望。

 “对不起,妈妈!”卫溪在心底说道。

 【番外:一起回老家(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