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允文右手里还拿着两个大李子,心里一烦,随手就扔到了崖下面去。卫溪长裤膝盖处已经渗出了血迹,谭允文蹲下身,轻轻将他裤子往上挽起来,看到两边膝盖上都擦破皮在渗血,心疼得厉害。

 “我背你下山回家去,这得上药处理。”谭允文因为生卫溪的气,语气淡淡地还有些冷。卫溪委屈地爬上谭允文的背,让他背着自己下山。

 这山路并不陡,下坡走起来还算好。外公正坐在院子里李树下面用篾条编制簸箕,一抬起头来看到谭允文背着卫溪进院子,一向微笑温和的谭先生居然黑着脸,卫溪皱着眉也没说话,他骇了一跳:“这是咋了?”

 “卫溪在山上摔了一跤,膝盖被擦破了,要上药。”谭允文向外公解释道,背着卫溪进屋,一路穿堂过门,将卫溪放到厨房后葡萄架下的藤椅上,到一边缸里舀了冷水,拿了毛巾打湿后,蹲下身轻轻给卫溪擦掉手上的沙子,手上也破了皮,血丝在往外冒,谭允文看着心里就疼。

 “以后不要随便去做危险的事情了,你要吓死我么?”谭允文心有余悸,将卫溪的手腕抓得紧紧的,好像不抓这么紧,卫溪就会离他而去。卫溪被谭允文一路背回家,心里思绪万千,此时情绪早平静下来:“对不起,允文。”

 谭允文抬头看着卫溪带着歉意的脸,卫溪脸上沾了尘土,便拿毛巾给他擦了擦:“以后别做危险的事了,我刚才真的骇得心脏都要停跳了。你出了事,我该怎么办!”

 卫溪看谭允文眉头依然紧皱,可知他刚才真的是被吓狠了,抬手轻抚他的眉头,要将那皱痕展开:“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我没有想到。以后我会注意的。”

 谭允文松口气:“我去看你外公药找到没?”站在进厨房的转角,外公手里拿着擦伤药酒,听到厨房后传来的两人的对话,他再糊涂也能知道这两人是什么关系了。

 他的眼神有些暗,拿着药酒的手都有些抖。好不容易迈出步子,心里庆幸老伴出门买东西没有在家里。

 外公原以为卫溪只是摔青摔肿了,便拿了药酒,看到之后才知道更加严重,手肘膝盖都破了大块的皮还在出血,家里可没药给上,于是让谭允文背着卫溪去诊所,他也跟着去了。

 诊所没有多远,就在入村的三叉口上。一栋三层的小楼房。这时诊所里医生已经下班,只有一个小护士值班,医院里再没有别的人。

 索性卫溪这种伤也不需要医生看便可以消毒上药。卫溪原来倒没有觉得多么疼,消毒上药的时候才疼得咝咝抽气,谭允文在一旁看那小护士弄得卫溪这么疼就直皱眉,最后将那小护士赶走自己来处理。

 外公一旁看着这两人,眉头皱着就一直没松开,卫溪被疼得没精神注意外公,谭允文心神都在卫溪身上,便也没注意。夏天天热,伤处包扎闷着容易化脓,于是只上了药就没做别的处理了。

 外公拿了药,仍是谭允文背着卫溪回去了。外公装眼盲看不到这两人的暧昧,但心里毕竟起了个疙瘩,脸色便一直不自然,觉得必须和卫溪谈谈。

 想卫溪前两年都没有回家过年,说是去了朋友家里过,想来那人就是面前的谭先生,这两人的关系看来已经很久了。外公心性淳朴,当然以为这两人既然在一起,便是关系亲密毫无间隙的夫妻关系,并不会想其他金钱社会地位问题。

 在他年轻那个年代,根本不知道同性恋一说,只知道县上有有钱大地主家里养了戏子行夫妻之事一说。

 在他不知道龙阳断袖一切与同性恋有关的词汇故事和事情时,他和矿上一人相吸相引,在不知不觉中关系越来越好,甚至希望就是一辈子能守在一起过日子,像别的男女夫妻一般,一辈子白头到老,只是,世事无常,那人却在矿难中罹难死去了。

 外公想一定是上天惩罚他们的行为,所以才这般以生死拆散两人,阴阳相隔,这样的痛楚让外公也想跟着去了。可他是家中独子,他死后父母亲便没人赡养,他只能在悲痛中活下来。

 那时他已经三十好几,他的同龄玩伴从小就有童养媳的,此时都抱着孙子了,他却还没有娶妻,家里找人给他说媒,他拒绝了多次,此时却再拒绝不得,只能接受了,娶的新娘是乡上不错的姑娘,比他小了十几岁,但在当时也算是大姑娘了,他不娶,那姑娘很可能就嫁不出去。

 是这位姑娘陪着他度过了之后的三四十年,为他生了一儿一女,到现在已经是个老太婆,是他的老伴。

 他已经不记得当年那位想生死相随的男人的样貌,只记得他笑得很爽朗,对他很贴心,还记得当时的情怀,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誓言。

 若是卫溪也和他当年一样,且看这两人感情甚笃,相爱无间,卫溪既把这位谭先生带回家,便是这两人关系也到了想互通父母,确定媒妁的地步,他不知道该如何来对待这两人,支持,或是装作不知。

 想他当年没有让任何别人知道自己的隐秘,但心底深处却深深盼望世上所有人都祝福他们,都将他们当作世上男女夫妻一般的情状对待,他又觉得应该给这个孙子以支持。

 卫溪膝盖受了伤,走路困难,洗澡也不便。家里在去年安装了电热水器,外公看谭允文拿着两人的衣服和一些瓶瓶罐罐放到浴室里,又极其自然扶着卫溪进浴室里给卫溪洗澡。

 卫溪虽然有些别扭,但也没有拒绝。外公看得目瞪口呆,想现在的人果真比他们当年要开放很多。

 前段时间看电视,鲁豫有约里面便讲了一对一起生活好几十年的同性恋人,外公当时既乍舌又羡慕,看一旁老伴非常不理解,他也只好换台看些别的。

 到现在,老伴才是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是那个守着他,他也守着过了一辈子的人。外婆爱洁,家里到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妥妥贴贴。浴室里的白瓷砖都擦得一尘不染。

 谭允文将衣服挂在墙上挂勾上,毛巾洗发水沐浴露到洗浴球一系列东西放在长凳上。卫溪坐在小凳子上看谭允文像个家庭主夫一般地细致周到做事。

 “看着做什么,把衣服脱了。”谭允文看卫溪没动作,便要求道。“我自己洗就好了,你这样外公外婆还不起疑。”卫溪微蹙了眉头,低头说道。“卫老怕是已经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来之时就想要将这事说与他们,毕竟他们是你外公外婆,养育了你。”

 谭允文说得自然随意,又去解卫溪的衬衫扣子。卫溪听了他的话一愣,惊讶道:“你要将我们的关系告诉他们?他们怎么可能明白,要是他们拿竹竿把你撵出去,我也没办法啊!再说,你怎么知道外公已经知道了?”

 谭允文笑了笑,将卫溪身上的衬衫小心褪掉不触到手肘伤口:“你以为老人的眼睛真的看不清了么,卫老怕是老早就看出我们两关系了,只是没说而已。”

 “怎么可能,外公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卫溪皱着眉头,眼里是质疑。“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谭允文轻轻笑了,看卫溪满脸疑惑,蹙眉瞪眼,便觉异常可爱,在他额上亲吻了一下,伸手给卫溪脱裤子。卫溪抓住谭允文的手,红了脸说道:“我自己脱。”

 “我不知道给你脱了多少次了,现在才知道害羞?”谭允文促狭地笑道。卫溪瞪了他一眼,自己将裤子褪下去,谭允文小心翼翼给剥了,裤子在伤口上轻蹭过去,卫溪倒吸了口凉气。

 为了不将卫溪的伤口沾上水,谭允文将水接在水盆里再用毛巾给卫溪一点一点擦拭身体,无微不至。谭允文手上毛巾给卫溪擦拭私密之处,卫溪闭着眼睛红着脸,声音有些发抖:“我自己来就好了。”

 “宝贝,别害羞,一会儿就洗完了。”谭允文笑着回答。卫溪下面那宝贝在谭允文手里渐渐立起来,卫溪只羞得面红耳赤。谭允文放下毛巾,一手半搂着卫溪背,一手帮他纾解。卫溪头靠在谭允文肩上,不断轻唤他的名字。

 谭允文亲吻卫溪脸颊嘴唇,在激情里,卫溪释放出来。谭允文只好又给卫溪重新洗擦了一遍身体,卫溪坐在一边凳子上看谭允文洗完澡,两人这才出去。

 卫溪说要去看看母亲,外婆便去买了纸钱香蜡。天擦黑了,卫溪和外婆坐在小厅里包纸钱写封面,谭允文和外公坐在凉沙发上看电视新闻。

 外公沉脸低头想了半晌,望着谭允文看了几看,又看看专注做事的卫溪,最后还是起身了,走到门口对卫溪说道:“溪溪,你到我房里来,我有事说。”

 卫溪抬头看了外公一眼,看到老人家已经出了小厅。谭允文转头看向卫溪,卫溪抿紧了唇,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朝谭允文笑了一下,又对外婆说道:“我先去了,你包好了我再来写。”

 卫溪膝盖上有伤,磨磨蹭蹭挪到外公房里,外公坐在藤椅上望着他。“把门关上!”外公一向是慈祥的,此时语气却有些冷淡干瘪。卫溪看外公这样,心里一惊,也许谭允文猜对了,外公是早就知道了的。

 将门关上坐到离外公不远的高凳上,卫溪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便也不慌张,问道:“外公,有什么事?”外公坐着盯着卫溪不说话,好好打量了一番,觉得卫溪和他当年有那么几分相似,有些男生女相,他要是喜欢男人,那也该是命中注定,别无他法。

 虽然想着要和孙子将话说问清楚,但此时两人相对而坐,这位老人又有些不知如何出口了,毕竟这不是好问的问题。好半天,外公才说道:“那谭先生不是你老板吧!我看你们关系太亲近了!”

 卫溪低着头望着地上一点,语气很轻:“嗯,他不是我老板。我是带他来看看你们的,他想看你们,希望知道我们家。”外公听到卫溪这么说便沉默了,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摩挲了一阵,问道:“你去前年都是在他家里过年的?”

 卫溪没想到外公一下子问到这个话题上,愣了一下,说道:“嗯。都是在他家去的。”“他家里怎么样?家里人怎么样?”外公继续问道。卫溪想了一下,说道:“他家里挺好的。家里人挺多,有父母,还有兄弟姐妹。”

 “我是问你他家是做什么的,家里清白不清白,家里人对你怎么样?”外公强调了一遍。卫溪没想到外公问这么直接,直接愣住了,好半天哼不出声音来。“你倒是说啊!”外公提醒道。“那个,外公,你问这些做什么?”卫溪支吾着问了一句。

 “卫杰那小子去年过年就带媳妇回来过年了,我们想着你什么时候也该带回来。看到你带个人回来难道想不到那里去?况且,如果那谭先生是你老板,你还每年过年就去人家家里了?你这孩子是不是想一直瞒着人,打算就不说了?”外公看着卫溪带着谴责地说道。

 “呃,外公,你怎么看得出来?”卫溪一直对此觉得奇怪。外公斜睨了他一眼,冷哼出声:“你以为我是瞎子是聋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