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溪被谭诗思挽着走进饭厅,说是饭厅,其实是一个华丽的大礼堂的样子,地上铺着大红地毯,有巨大明亮的窗户,窗帘也是红色,只是被挽了起来,墙上有精致的莲花壁灯,穹顶上是三个大的千层水晶吊灯,房间中间放着一张长餐桌,长餐桌上放着花篮还有西式点心,在靠窗的一边,有半绕起来的沙发,沙发是暗红色,一些人坐在沙发上聊天。

 谭诗思带着卫溪一进去,马上成了所有人注视的焦点。谭诗思笑着看卫溪,带着他走到沙发圈子前,介绍道:“这就是卫溪,大家要喜欢他,还要好好照顾他。”

 马上就有一个人笑着发话了,是很慈爱和蔼的老年女性的声音:“诗思,你这是怎么作介绍呢。”“本来就是这样啊,卫溪来这里会认生的,大家要让他感受到家的温暖嘛!”谭诗思很不满奶奶的话,马上反驳。

 “叫卫溪啊,不错的孩子,到奶奶这里来,让我好好看看,诗思这丫头脾气太横了,到一边坐着去。”

 奶奶很高兴地朝卫溪招手。谭家老夫人是近七旬的人了,因为保养得好,看起来才五十来岁的样子,脸部线条柔和,眼睛很有神,带着温柔的笑意,极为和蔼,她这样笑起来谁都得放下心防。“您好!”卫溪很紧张地行了个礼。“别客气,过来坐我身边。”

 老夫人拉着卫溪的手让他坐在自己旁边的位置,笑着看卫溪,谭诗思坐在奶奶的另一边,马上说道:“爸爸和姑姑就在后面,马上来了。”

 “启裕,去叫他们打牌的停了,准备吃饭。”老夫人对坐在一边翻书的少年道。那是一个带着谭家特色的温雅的十八九岁少年,坐在一边翻书,只在卫溪进来时看了一眼,朝谭诗思和卫溪露出个微笑,便又继续翻书了,此时得到奶奶的吩咐,便收了书起身:“我过去叫了。”

 卫溪看着那个叫‘启裕’的少年优雅起身出门,谭允文向他提了家里的人,他有些印象,这位叫启裕的少年姓徐,是谭允文二姐的孩子,后来因为其父母离婚,父亲病逝,便一直住在外公外婆家里,而他的母亲之后精神出了问题,自杀了,所以,现在那少年相当于是个孤儿,寄居此地而已。

 卫溪看他动作轻快身姿优美,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淡然与自信的风流气。便无比佩服,觉得自己和他比起来,逊色了不知道有多少倍。谭允文同其姐进了饭厅,两人走到谭母身前。谭允文向他母亲笑着打招呼:“妈妈,身体还好吗?”

 “你这个不孝子,回来了也不直接来看我,还要去三请四催。”谭母拍着儿子的手,笑斥道。

 “去换了身衣服而已,乱糟糟去见您,可又要被骂了。”谭允文不介意母亲的抱怨,坐到卫溪旁边去,手从母亲手里抽出来,不着痕迹地放在卫溪腰上。“你就找借口吧!你能回来看看我们,我就满意了。”谭母虽然笑着,但语气还是带着些怨气。

 “奶奶,不要管我爸,我每天陪您呢!您嫌弃我了?”谭诗思适时搂着奶奶的手臂撒娇,算是为自己父亲解了围。谭母被谭诗思这样一岔,就去哄孙女去了。卫溪觉得挺不自在的,毕竟都是一群陌生人,他又不是那种随便就能融入别人的人。

 谭允文看出了他的不安忐忑,便握了他的手,眼神仅仅一瞬的交融让卫溪安心很多。卫溪进来前,这里只有两个大人,便是谭母和谭家称呼成三小姐的表小姐,谭家上一辈只有三兄妹,谭允文的父亲是家中长子,其下一个弟弟,然后一位小妹。

 这位三小姐便是谭允文小姑母的女儿,因为谭允文小姑母是招婿在家,所以,谭家才在谭允文这一辈中人口众多。

 然后,这里便是好几个孩子,三男两女,从几岁到十几岁,大家在柔软的沙发上坐着,也坐地异常端正,看得出来,这些孩子都很守礼,大家都对谭诗思带进来的卫溪感到好奇,却也只是瞧瞧,并没有别的行为。

 谭允葭和三妹付若芸说些话,有问到谭允文时,谭允文就接两句。卫溪原来略偏着头,当抬起头来时正好对上一边一位小男孩儿的眼,那小男孩儿发现偷看被发现,马上将头转到一边假装没有看这边,卫溪觉得挺好笑的,一直打量那小男孩儿,才发现那孩子的眼睛是淡绿色,头发也带着浅棕,只是五官并不像一般西方人的立体,那孩子又回过头来看卫溪,发现卫溪一直盯着他的,他便不示弱地回视回来。

 “诗尧,有事吗?”谭允文注意到小侄子一直和卫溪对视,便笑着问了一句。诗尧摇摇头,嘟着嘴想了一下,声音清脆却洪亮地说道:“大伯的uple和大伯长得很像,是奶奶以前说过的夫妻相吗?”

 小孩子无心之言,所有人都停住了说话,惊异地看向谭允文和卫溪。谭允文不知道小侄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回过头看着卫溪,有些发愣。

 他并不觉得卫溪和他有哪里相像,若说像的话,那就是卫溪将眼镜取了,眼睛鼻子和额头,两人有些像。卫溪也很愕然,他看了看谭允文,又扫了眼大家,便低下头微红了脸不做表示。

 “诗尧,你还真会说,你怎么知道夫妻相这个词的?”谭诗思是谭家老大,她看了眼父亲和卫溪,觉得不像,对于特别熟悉的人,人们会很容易将长相很像的人辨认出来,她两人都看习惯了,所以,没有发现这两人之间在长相上的一点相似点。

 “奶奶说我爸爸和妈妈有夫妻相。”谭诗尧歪着头睁着一双大眼睛答地天真。“是说两人相处久了会长得像,也有说两人关系好的意思吧!再说,你爸妈哪里长得像了。”

 谭诗思想着谭诗尧那个英格兰血统的老妈,怎么可能会和他爸相像。谭诗思居高临下,一下子就将谭诗尧克制住了,谭诗尧委屈地瘪着嘴,但是又不敢反抗家中霸道惯了的大姐。

 在座的人都笑着打量两人,说些两人真的某些地方挺象的话,这样的话其实多少带着肯定卫溪身份的意思,但是,也害得两人一阵心惊。

 卫溪不敢看谭允文的眼睛,谭允文则抓紧了卫溪的手,将右腿搭到左腿上,脸上带上带笑的假面具,这才掩盖心中突然升起的心悸,要是卫溪的身世被家里人知道了,他真的只能带着卫溪去隐姓埋名,过和原来世界完全隔断的生活,只是,他并不知道卫溪是否能够为他牺牲如此之多,毕竟卫溪还是个孩子。

 爱电子书lefrqq门口传来一阵笑声,谭家老爷第一个走进来,还在笑着回味牌桌:“老二这次出牌合乎我心意。”“那是大伯自己牌好,我哪里起了什么作用。”谭允晖笑着拍马。

 “二舅,你好过分,你出卖我们,就自己讨外公开心。”谭惠扬做着一副夸张的怪表情,把谭家老爷子逗得高兴地大笑着拍他肩:“你小子就知道截我的牌。”

 “外公也不知道让让我这个晚辈,唉,你们厉害,我自叹弗如!”谭惠扬是谭允葭的儿子,二十三岁的大个子,全然的外国人长相,高鼻深眼轮廓深刻,眼神特别灵活,非常能带动气氛。

 大家走进来,谭惠扬飞快扑向谭母,一个大男人撒娇:“外婆,我今天输了,您压岁钱要封多一些,不然,我不够付账啊!”谭母笑着斥他这么大了没个正经。谭家老爷看到了谭允文,然后扫了眼他身边的卫溪,视线在谭允文握着卫溪的手上停了片刻,之后就定在谭允文脸上,他目光深沉,脸部表情突然变得严肃。

 饭厅里的气氛因为谭家当家的沉默和肃然变得沉重凝滞起来,原来的欢笑一下子散去。谭允文毫不客气,直直地和父亲对视较劲。卫溪心里很不安,但是,他决定和谭允文在一起了,那么遇到的任何问题,他都应该勇敢面对,他握紧了谭允文的手,抬头看这位他血缘上的爷爷。

 家里气氛诡异,小孩子端坐着都不敢随便乱动一下,年龄最小的谭诗尧眼睛在爷爷身上转转,又在大伯身上转转,张了张嘴想出声,最后硬是被他爸爸瞪了一眼,才闭上嘴很委屈的不敢动作。

 大人们有几个想出来说句话打破僵局的,但这样无异于挑战家中老爷子的权威,大家又想看看这件事会怎么发展,最后,大家硬是保持了安静,各自低头当没有处在这间房里。

 谭惠扬没有感到身后怪异的气氛,从奶奶身上起来,眼睛正好对上卫溪的脸,卫溪脸上神情不安且带着忧伤,给人的感觉却是那般宁静,那般澄净,至清至纯。

 窗外阳光灿烂,房间里的大红色显得越发绚丽,卫溪脸上也被房间中的红色衬上了一层薄红,眉清目秀,眼睫浓密纤长,颜色却不是那种浓黑,带着淡淡的黄色,他的唇有些薄,但是唇红齿白,脸型很精致,像是用工笔淡彩描摹出来的一般。

 谭惠扬看得痴了,觉得大舅身边的这个人就像是很小的时候,他捧着的那本精装诗经。诗经里说,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诗经里说,野有蔓草,零露浔狻s忻酪蝗耍逖锿褓狻?br/>清扬婉兮,宛如清扬…

 “你可真漂亮!像从书里走出来的。”谭惠扬极其真诚地赞叹出声,中文说得并不地道,但是语气却至诚无比。

 他的一句在守礼的中国人看来带着调戏的话语打破了房中的凝滞沉重,卫溪被他一说,这才回过头看他,露出点致意的笑意,又将目光转到谭允文身上去了。

 “他很害羞么?”谭惠扬语不惊人死不休,缠着谭允文问道:“大舅,他叫什么名字,我想和他认识。”

 谭惠扬从母亲的话里听说过大舅这次会带个年纪很小的同人回谭家过年,在他开放的思想里,他可不会将这件事情当成奇事,所以没怎么在意,此时看到卫溪傍在谭允文身边,而且好像很害羞只依着谭允文的样子,他便想到了在中国的那种妻以夫为纲的思想,于是,不问卫溪,直接问谭允文。

 谭允文看向侄子,面上展现出柔和的笑意:“他叫卫溪…”“我猜,是卫子夫的卫,卫子夫是位大美人啊!溪水的溪吧,潺潺流水。我说得不错吧!最近,我和妈妈有看《大汉天子》。”谭惠扬觉得自己一定说对了,脸上是非常傲气的笑容。

 “你现在还喜欢看中国的连续剧?”谭允文对其父视若无睹,直接和侄子交流起来。“我对中国的东西都感兴趣,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中国的诗词歌赋,陶瓷,丝绸…”谭惠扬开始和谭允文神侃起来。家中长女谭允葭看弟弟和父亲对着干,父亲已经黑了脸,只差雷霆震怒了,赶紧起身走到父亲身边缓和气氛:“爸爸,准备开饭了吧!”

 老爷子面无表情地坐到餐桌首位,谭母面带无奈看了谭允文一眼,走过到老伴耳边说了一句,老爷子脸色总算好些了,让大家入座吃饭。

 仆人撤走餐桌上的小点,开始给每个人铺好餐巾,捧上温湿毛巾净手,谭允文带着卫溪坐在靠末位的位置,亲自给卫溪擦手,给他放好餐巾。

 老爷子脸色又黑了,只是出于涵养没有发脾气,餐桌上的气氛又僵了。三套刀叉,几个酒杯,卫溪看着就觉得应付不过来。之后上菜,六分熟的牛排,法式焗蜗牛,蘑菇蛋卷,芦笋浓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