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阿方索坐在机场大厅的椅子上,半眯着眼斜靠着。手边的咖啡买了许久,可他却没喝第二口。

浓密的睫毛随着目光向下垂着,密密实实盖住了双眸。

手指在桌面上无规律轻敲,等待的耐心正一点点流失着。

其实从下飞机他就感觉到,那种缠着他许久的窥视又来了。不知目的的窥探令他心烦,却因为找不到源头而毫无办法。

“还在机场?”郑砚浓天还没亮就开始忙,江歇婚礼的招待事宜全权交给了他。

一早忙着和助理确认来宾到达时间,到了现在他才想起他忘记去机场接阿方索了。

手机举在耳侧,听郑砚浓这么说,阿方索就知道他肯定是忘了。

抿了抿唇,阿方索毫不客气地说:“如果不是你说接我,我可能现在已经在酒店休息了。”

听他毒舌,郑砚浓反倒笑了起来。

此前,阿方索的小说涉及到一个珠宝选题,经由温琅介绍,郑砚浓专门跑去西班牙帮忙。

自此,两个在感情上一无所获的人一拍即合,生出了浓厚情谊。

“我有人就在机场附近,你等着。”郑砚浓赔罪后立刻拿出解决办法。

也没什么急事,阿方索便‘恩’了一声,算是同意。

结束通话,他继续坐在座椅上,习惯性抬手在下巴上摩挲了两下。

接着他拿出黑色墨镜架在了高挺的鼻梁上,借着镜片的掩护观察四周。

微翘的下巴上生出些短短的胡茬,这一抹青却并没折损颜值分毫,倒是平添了些成熟之美。

到底还是无法判断是谁一直在跟着他,一想到这,他额角就一抽一抽的疼。

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郑砚浓发了条消息。

阿方索低头一看,写着:“接你的人到了,8号门见。”

收起手机,阿方索站起身来。他拉着登机箱朝约定好的出口处走着。

站在门口,旅客们进进出出,升腾的热气随着感应门开关时不时涌进来。

透过玻璃往外一看,阿方索不禁感叹:房城的夏天还是这么热,如同三年前一样。

(2)

谁能想到,他还会再来房城。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在爱而不得后,他还能有再来的勇气。之前他追着温琅过来,本以为能抱得佳人归。

不过到底还是因为江歇和温琅之间早已有了羁绊,完全容不下别人,他才放弃。

几年过去,他不是没谈过恋爱。只是兜兜转转这么久,却没能遇见一个愿意和他安稳下来的人。

他时隔那么久再来的原因,说来也带着些不可抗力。

一是温琅的婚礼。

既然已经放下,他肯定不会缺席。虽然想到温琅即将穿着婚纱嫁给别人,他心里还是有些低落,可既然能看到她幸福,不如大气些送上祝福。

另一个,是改编自他小说的电影就要上映,即将在房城举行的全球首映礼,他需要站台。

正想着,有人在阿方索背后轻轻叫了他的名字:“阿方索先生?”

来人声音并不不陌生,阿方索闻言转过身去。

在看见人时,阿方索蓝色的眼睛里闪现出明显的不喜:“你怎么在这?”

站在阿方索对面的人,穿着黑色西装。到耳的短发向后梳着,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女孩个子很高,四肢修长。皮肤呈蜜色,带着一种健康、充满活力的美。

他的厌恶过于直白,可女孩却神色未变。

她毕恭毕敬地指着门外说:“郑先生派我来接您。”

说着,她走了几步站在感应门边:“请走这边,我们现在出发去酒店。”

人是郑砚浓派的,拒绝的话阿方索到底没说出口。

只是刚一上车,阿方索就把挡板升了起来。他迅速切断了女孩和他沟通的途径,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见他把不喜表现的这么明显,开车的女孩子透过后视镜撇了撇嘴。

有你后悔的时候。

(3)

阿方索第一次见到眼前人,是在两个月前的签售会上。

这几年他的书越来越受欢迎,中文译本的畅销更是让他每年都会在各大城市举行签售。

两个月前,阿方索在首都最大的书店举办签售,安保交给了国内首屈一指的望山安保。

就是在那天,这个女孩出现在了贴身安保的队伍里。她英语不错,沟通部分主要靠她。

在那件事之前,阿方索虽然和她并不熟,却也不会没理由讨厌。甚至觉得她一个女孩混在人群里维护秩序,还挺辛苦。

直到阿方索去夜店那天。

那天他去夜店喝酒,本来兴致不错,却因为接连不断的搭讪,生出几分烦来。

没等望山的人送他,他自己混在人群里打车离开了。

等他提早回去推开房间门,却见负责他安保的女孩正站在他行李箱前。

箱子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很不好看。

而始作俑者手上正捏着他穿过的衬衫,表情僵住。

一想起被人窥探尾随的不好记忆,阿方索当时就把人给赶了出去,并且说什么都要换掉她。

后来望山希望他能给出一个愿意听听解释的机会,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搭理。

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他特别讨厌别人带着目的接近他,这几年也没少遇见过别有用心的交往。

随着他的商业价值越大,身边人的目的就越是不单纯。他也曾和一个模特坠入过爱河,只是对方的目的是为了通过他进入演艺圈。

被利用,被觊觎。这些感觉令他困扰,从而变得敏感。

一想到在未经他允许的情况下,就被翻动了私人物品,一向绅士的阿方索直接把女孩碰过的衬衫也一并扔了出去。

她为什么还会出现?

一想到这,铺天盖地的恼意就从他心里生了出来。

烦躁。

车子平稳地开着,女孩挑选了阿方索喜欢的音乐。她手边放着豆奶,是阿方索喜欢的口味。

只不过此刻,她并不想给他了。

态度那么差,她懒得伺候。

(4)

到达酒店,冉苒把车停下。从后备箱拿出行李,接着为阿方索打开了车门。

“阿方索先生,郑先生正在酒店的自助餐餐厅里等您,祝您用餐愉快。”

还没等冉苒把话说完,阿方索粗鲁地从她手里抢过箱子。连句谢谢都没说便往酒店里走,头都不回。

他的举动是无礼的,只不过在冉苒看来,像极了闹脾气的小孩子。

“都一把岁数了还这样。”刚刚二十二岁的冉苒,对三十岁的阿方索是有资格说这个的。

念叨了几句,冉苒把车钥匙交给门童,接着,她电梯走去。

阿方索办理了入住,把箱子存在前台。接着他朝电梯走去,打算去找郑砚浓。

飞机上他没休息好,飞机餐也不尽如人意。等了一上午,他现在饥肠辘辘。

正伸手按电梯,却见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和他同时按下了按键。侧目一看,又是那个女孩子。

重重呼出一口气,阿方索摘下墨镜,目光凌厉地看着冉苒:“你到底想干什么?”

冉苒的手握住又松开,强压着脾气说:“我上楼去吃员工餐。”

到了饭点,用餐的人不少。正说着,有几个人也走到了他们俩身后。

见有其他人在,阿方索便没再说什么。他先一步走进电梯,冉苒跟着他走进,站在他左侧。

电梯门关上,密闭的空间里无人吭声。只是那种令人不适的目光又出现了。

阿方索想了想站在身边的冉苒,心里有了猜测。

而冉苒正借由电梯的反光壁,默默观察着电梯里的所有人。

她握着的手呈防备状,把阿方索挡在身后。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阿方索大步迈了出去。他刚走,冉苒就立刻按上了关门键。

原本打算跟随的人立刻停住动作,假装继续向上。

冉苒看了看包裹严实的人,接着拿出手机翻看,假装毫不在意。

(5)

“大作家,欢迎啊。”郑砚浓坐在圆桌边上,眼前摊放着好多纸张。他最近都住在这家酒店,哪里都是他的办公桌。

“亏你还能记起我。”阿方索和郑砚浓碰拳,说着坐在了他身边。

“广式早茶,我请你。”说着,郑砚浓对侍者挥了挥手,开始上菜。

“你还真是有诚意,在自己名下的酒店请我吃东西。”阿方索跟着用热毛巾擦了擦手,接着拿出筷子。

“你等婚礼结束,我好好招待你。”郑砚浓说着起身去洗了手,回来时把眼镜取下放在一边。

“有什么帮你的吗?”阿方索也没客气,拿过凤爪啃了起来。动作熟练,压根看不出是个外国人。

“没什么,已经差不多了。”距离婚礼还有三天,该准备的都差不多了。郑砚浓喝了口汤,实则胃口不佳。

“早上接我的人,你认识?”阿方索擦了擦嘴,拿了个奶黄包在手上。那个女孩子他不喜欢,这一点他不打算隐瞒。

“那是望山安保年轻一辈里最有前途的女保镖,你不是喜欢美女吗?兄弟对你不错吧。”郑砚浓放下汤匙,单手放在胃上。

胃正抽痛,热汤到底也没能缓解几分。

“最有前途?”说着,阿方索唇边露出讥笑,“前途表现在随便翻人东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