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什么打算?”

饭后,肖娆独自占据长条沙发,侧身靠在扶手上,气场强大犹如横行后宫的贵妃。

江歇和温琅坐在她侧边的单人沙发上,两个人肩靠彼此正襟危坐,犹如正经受拷问的小学生。

“等温琅愿意,我便打算上门去和她父母面谈。”这个念头早在去年就已形成,之所以等到现在,是想给足温琅考虑的时间。

“结婚是大事,我不想她草草作出决定。”江歇说着,见温琅杯中的花果茶见底,起身给她添满。

橙子和柚子切片正在玻璃壶里翻滚,加上其他甜口的小块水果和冰糖,喝起来口感丰富。

见在场女士都喜欢,江歇打算再去泡一壶。

他刚拿起茶壶,肖娆直截了当地追问:“那如果她不愿意呢?”

温琅刚想说她怎么会不同意,就见肖娆一记眼刀飞过来,带着十足的警告意味。

话没能说出口,她带着几分委屈,看着江歇。

“那就一直对她好,直到她愿意那天。”问题虽然尖锐,但江歇明显也考虑过。所以回答起来,流畅而真诚。

等他走进厨房,在场的妹子们拿着抱枕压制尖叫声,这是什么令人秒变柠檬的爱情!

等江歇再带着水果茶出来,莱恩几朵花已经挽起了袖子。

“感谢招待,”方栀言笑着说:“厨房和后续收拾,就由我们来吧。”

她们不把温琅当外人,精心的招待环节完毕,自然她们得付出劳动。

肖娆依旧高冷,可她却也站起身来。

江歇没再推辞,他点头说:“橱柜里有买来吃火锅用的围裙,手套在左边的抽屉里。我去帮温琅拿快递,这里就辛苦各位了。”

见他还算识趣,肖娆表情好了些。她朝着方栀言说:“洗碗我可能不太行,我来擦桌子扫地吧。”

江歇走出家门,并没打算拿了快递就回来。女孩子们的畅聊一时半刻不会停,他自然得给她们留够时间。

对于温琅的这几位好友,他虽然并不了解,但能看出她们帮了温琅不少。

到了这个岁数还有三五好友能真心实意地撑腰,难能可贵。

正想着,主干道上开进来一辆车。车灯一闪而过,江歇不由眯上了眼。暮色四合,他看不清车的型号,但是车牌号后几位却因为车速缓慢而看得清楚。

是温若锦的车。

江歇拿上快递,走到绿化带旁的小公园里坐着。很明显,他现在并不适合回去。

方栀言正指挥着温琅把碗盘放进洗碗机,今天用过的餐具不少,洗碗机容量告急。她便把剩下的部分拿出清洗,日语小姐姐帮着冲泡沫。

葡语小姐姐正把鲜花收集到一起,几个人打算拿花瓣去泡澡,也算是没有辜负江医生的付出了。

门铃响起,正拿着吸尘器的肖娆以为是江歇。她沉着脸打开门,却见站在门口的,是温琅的爸爸妈妈。

“叔叔阿姨好。”肖娆关掉吸尘器,让出道路,朝厨房喊了句:“琅琅,快出来。”

虽然江歇还在考察期,但肖娆却还是打算帮他遮掩。如果让温琅的父母知道江歇如主人般登堂入室,疼爱女儿的父母肯定得疯。

温琅听见,顾不上手上的泡沫,立刻跑了出来。

“爸爸妈妈,你们来了怎么不直接进来。”虽然嘴上这么说,温琅却还是很庆幸江歇不在。

这种背着父母谈恋爱的感觉,让她心虚。

“我看外面停着车,猜到你有客人。”岳蓉捏了捏温琅的侧脸,笑着说。

温父跟着走了进来,他无意向四周看了看。很明显,这里刚结束一场聚会,而且是针对女孩子的。

这样的细节让他的心放下不少,但在换鞋后,还是朝厨房走。

“琅琅啊,招待朋友们来玩,干嘛要让她们收拾。你带着她们去客厅,这里交给爸爸。”温爸爸说着走进厨房,见方栀言在,便猜出晚饭应该是她准备的。

(忙了一天的江歇:……)

“叔叔好,”方栀言很喜欢温琅的父母,她连忙摆摆手说:“就快要收拾完了,就不麻烦叔叔了。”

岳蓉借着拿东西的理由,上楼看了一圈,确实没别人。

她和温若锦交换了个一个眼神,打算离开。

他们之所以突然来,就是存了几分想要一探究竟的念头。

某天他们看到江歇和温琅在街头手牵手,再联想起温琅说要来兰亭住,心里自然起了怀疑。

江歇的人品他们自然相信,毕竟是经受过现实考验的。可事情一落到自家女儿身上,感受自然不同。

未经父母许可的恋爱,总是自带几分不稳定,到底是怕温琅吃亏,他们这才带着担心赶来。

“琅琅啊,晚上一定关好门窗,这几天雨水比较多。”温若锦离开之前,看了看冰箱,见里面塞满了温琅这种手残党也能轻松处理的食材,心里便放心了些。

“好的呀,爸爸妈妈,”温琅抱着他们的胳膊,语气柔柔的,“其实你们和我一起住在这边,也很好呀。”

温若锦听温琅这么说,心里那种挥洒不去的怅然若失减轻了些,他笑着摇头:“改天再说。”

和温琅的小姐妹们打了声招呼,匆匆赶来的温家父母便离开了。

江歇也不太确定,他在无人的小公园里坐了多久。秋风渐起,远处的秋千正因风动而摇晃着。

和温琅的进展,比他预想中快了一些,当然,他对这种惊喜感十足的提前,心里是幸福而感动的。

全身心的占有,这让他心里的不安减少了些。

别人都说他高冷,除了事业对其他人事物毫不上心。但其实是经历的失去太多,他心里本能畏惧。

而温琅恰恰就是这个完美填补缺失的人,她带着期待和暖意走来。

一想到温琅的羞涩躲避和生涩回应,江歇眼神暗了暗。那种美妙,令人意犹未尽。

正想着,细细的雨丝无声落下。江歇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路灯,在灯光的照射下,秋雨细密。

他把温琅的快递抱在怀里,正犹豫是回家去等,还是去温琅家看看。

黑色的伞悄然出现在他头顶,转过身一看,是正垫脚的温琅。

她送走了朋友,见下雨便寻了出来。

江歇没带手机,所以她的寻找到底费了些功夫。

当她站在远处无声看着背影里都透着几分寂寞和孤独的江歇,心里升腾起更多愿望:她要好好守护这个人,让他此后不再被孑然一身的不好过往所困。

温琅的手腕,从衬衫口伸出。细白的腕部,自带几分娇弱。她侧着头无声为他遮去风雨,这种被人关切的感觉,令江歇喉头一动。

接过伞,江歇把人揽在怀里,嘴唇擦着温琅柔软的耳朵,轻声说:“谢谢你能来。”

一语双关,温琅自然明白。她安心地靠在这个坚实的怀抱里,环抱住他,侧耳听着他的爱语。

“这个生日,还有生日礼物,我都很喜欢。”江歇喜静,不太热衷于让很多人来帮他庆贺。

只要眼前人记得,他便满足。

温琅把自己当作礼物送给了他,更是将此后的幸福交到了他手里,这些他哪里会不明白?

“其实……”其实温琅的生日礼物尚未送出,而且送出自己也算计划外,但是她才不后悔。

没有过多的解释,温琅跳过刚刚那一句说:“祝你平安喜乐,此后无忧。”

雨势逐渐增大,雨滴顺着伞顶被风吹落在温琅的裙摆上。江歇见她因秋风而发抖,便站在温琅身前,背对着微微欠身:“昨天满足了在雨中漫步的愿望,今天换成背你回家。”

乍一听见这个古早的愿望,温琅有些想找个地缝。早年间偶像剧里的桥段被她成天向往,却没想到江歇把每一个都记住了。

“上来。”江歇依旧屈膝等着,眼见雨势告急便转头又说了一声。

温琅见他坚持,也没有笑话她,便抿着嘴,趴在了他肩头。

她撑着伞,伞下仿佛另一个世界。

江歇有力的双臂从她腿弯下穿过,感觉到她皮肤上透出些许凉,江歇打算回去给她热水好好泡一下。

舒缓疲劳的精油还有,他计划再买几瓶。

温若锦和岳蓉离开后,其实并未走远。两个人坐在车里,一时之间,情绪有些低落。

早在温琅请客吃牛排那天,他们就无意间在路边看到了江歇。再联系近日来女儿蹩脚的谎言,作为过来人的他们,自然知道温琅和江歇是陷入了热恋。

“老温啊,琅琅二十多才恋爱,其实也正常,对吧。”岳蓉说着,脸上浮出些许愁绪。

和其他家庭催婚催恋爱张罗相亲不同,她和温若锦一直没着急过。甚至于他们觉得温琅就算不考虑婚姻也没什么,反正他们夫妇有能力保她一世无忧。

再加上温琅也特别乖,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努力工作,连个苗头都没有。

一直以来,他们顺其自然的同时也就忽略了温琅恋爱这件事,却没想到有一天,终究还是要面对。

听妻子这么问,温若锦点了点头:“我和你二十三岁都有温琅了,她到现在才恋爱,不早。”

岳蓉并非思想落伍的父母,想当年她可是自由恋爱的绝对支持者,不顾劝阻,毅然决然嫁给了温若锦这个穷光蛋。

当然后来的逆袭纯属意料之外。

只是说,党他们把角度切换到父母这个角色上,心里就不得劲了。

他们的女儿,可爱聪慧又美丽,舍不得就这么给了别人。

“那我们还是支持孩子的选择吧,至少目前江歇各方面都没问题。”事已至此,他们虽然心里不舒服,却还是打算支持。

听丈夫这么说,岳蓉点了点头。正打算离开,这才想起今天来兰亭的目的。

“孩子他爸,说给琅琅送水果,刚刚咱俩光顾着进去看了,都忘了拿。”岳蓉指着座位后排的水果,连忙说。

“走走走,趁着雨不大,咱俩回去一趟,给温琅放下,咱们再走。”

趴在江歇的背上,温琅耳边是雨滴敲击雨伞的声音。一想到总是独自撑着伞的少年,如今把他视若珍宝背在背上,扩散在心里的满足感,就怎么都压不住。

“江歇,”温琅伸出手,摸着眼前人的头发说:“我好幸福。”

酥麻麻的触感,从江歇脖颈处扩散。温琅贴服在他背上,很热。她身体的柔软和无意识的小动作不断撩拨着江歇,让他不由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走到小白楼门前,江歇把温琅放下。还没等温琅开门,便霸道地拽住了她的手腕。

她手指修长,骨节匀称,露在外面的那一小截手腕,带着几分纯净的诱|惑。早在她为他撑伞之时,江歇就想把她的手腕固定起来,然后狠狠欺负。

“温琅。”江歇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他接过温琅手里的伞,用另一手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既然我的生日还没过去,我能继续拆礼物吗?”

他目光坦荡,把想要占有的念头直接呈现。强势的目光灼热,令温琅想逃。

不给她害羞的机会,江歇把伞撑在肩头,高举着握住温琅的手腕,继而衔住了她的唇。

他的霸道表现在不给温琅喘息的机会,一步步逼着温琅后退到门边,却还没放过眼前人的打算。覆在她的唇上,江歇用牙齿轻啃了她软糯的唇瓣。

唇色渐红,情更浓。

“让我……让我打开门……”温琅突然觉得很热,她无助地抓住江歇的手臂,气息不稳。

江歇并未回答,只是看到她手腕间被他握出的一抹红,心里某处生出更强烈的念头。

他刚把伞仍掉,打算把温琅抱进屋,强光灯在他背后骤然亮起。

把温琅结结实实抱在怀里护住,江歇扭头一看,见温若锦从副驾驶位下来。

“你这个臭小子,给我松手!”

憨厚的老父亲终于暴怒,他恨不得给江歇几脚。

虽然他和岳蓉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可是看着江歇拥着温琅,老父亲却还是生气了。

他家的小仙草,最终还是被猪拱了。

***

江歇和温若锦坐在一楼客厅,岳蓉拽着温琅上楼。温氏夫妇打定了主意,绝对不让江歇好过。

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对谈,江歇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但他并不紧张,坐下之后,神情淡淡地泡茶,动作讲究而熟练。

“你和温琅的事,提前和我说过吗?”温若锦一直攥着手,无视江歇递来的茶杯。

“之前去过您办公室,我们谈过这件事。”江歇见杯中茶冷了,便倒掉,又添了一杯新的给温若锦。

是有这件事,温若锦正在打腹稿的话被堵在嘴里,好生气!

“您说只要温琅同意,你们便没意见。”江歇对温琅的尊重在于,早在确立关系之前就已经做足了准备工作。

他会认真对她,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眼前这个年轻人,礼数上过于周全,想起办公室已经喝掉半盒的好茶,喝人嘴短的温若锦,此刻只觉得喉头发苦。

他想找茬都找不到,怎么破!

大概是看出,温若锦就是因为舍不得温琅才频频发难,江歇平静地继续泡茶。

“伯父,”江歇把热水注入茶盅,语气平静:“其实温琅嫁给我,是很好的选择。”

茶气氤氲,江歇对上了温若锦审视的目光。

“我事业稳定,交际圈固定,无不良嗜好。”这并非自夸,而是陈述。江歇说的这些,温若锦早就调查过,句句属实。

“温琅跟着我,她依旧是她,不会有任何改变。”这是江歇给出的诚意。

如果说两个人一起生活,注定要有人在磨合中改变,他愿意成为那个被改变的人。温琅就做她自己,不会因为婚姻而受影响。

“我收入稳定,家境虽然比不上温琅,但是也算上乘。”又换了一杯热茶给江歇,这次,他举着茶杯,没有动。

“更重要的是,说句不孝顺的话,我父母已经离世,温琅没有侍奉我双亲的职责。”

温若锦一听,心头一动。见江歇眼中平静,最终还是接过了他奉上的茶。

江歇泡的茶和他这个人一样,分寸感极强,茶的口感和水温,他掌握的极佳,没有半点差错。

他没有父母是事实,自私点想这意味着不会存在婆媳问题,无需面对潜在的家庭问题。

楼上,温琅冲了个澡,坐在椅子上,乖巧地让岳蓉给她吹头发。

浴袍遮不住后劲的吻痕,岳蓉一看,就明白温琅和江歇走到了哪一步。

“琅琅,告诉妈妈,你幸福吗?”谁不曾为爱痴狂,教育的话攒了一肚子,岳蓉却立刻打消了说出的念头。

“幸福。”温琅点头,通过镜子和岳蓉对视。

“他是我肖想了十年的梦,是我往前冲的动力。他对我很好。”温琅说话时,眼里是遮挡不住的满意,和小女儿家自带的羞怯。

岳蓉一看便知。

摸了摸她顺滑的头发,岳蓉的声音低了下来,她双手放在温琅的肩上:“我的宝贝,长大了。”

这句话里蕴含的深意太多太多,被温若锦和岳蓉用翅膀护住的幼鸟终究长大,到了离巢的时候。

看着岳蓉的眼睛,温琅突然鼻酸,反握住岳蓉的手,眼里蓄起了眼泪。

母女俩就这样看着彼此,无声啜泣。

“我和她妈妈今晚就打算住在这里,外面雨大你也赶紧回家吧。”温若锦心里差点劲儿,道理他都懂,就是感情上还需要时间。

他才不打算让这小子就这么顺利,所以下了逐客令。

江歇表示理解,拿着伞离开,走前不忘把茶具清洗了出来。

岳蓉看着温琅睡着,她这才轻声离开。一下楼,见温若锦正站在落地窗前。

“要住这儿?”岳蓉见他脱了外套,大概猜出几分。

“嗯,”温若锦回身看了看楼上,问:“睡了?”

岳蓉点了点头。

“我们还是要考察考察那小子,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女儿一辈子的幸福。”

江歇刚刚已经表达过要和温琅结婚的念头,自家的女儿温若锦也了解。很明显,他们都奔着结婚去,做父母的自然得把把关。

“好,”岳蓉带着温柔笑意,挽住了温若锦的胳膊:“想想咱俩谈恋爱那年,也没少吃苦。”

那是发生在八十年代的事儿,那时候的爱情透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气息。

温若锦见妻子笑着回忆,便问了句:“后悔跟我吗?”

岳蓉摇了摇头,温柔的眼里透着坚定。

***

十一,本是外出游玩的好日子。江歇和温琅本来应该在邻省的温泉山庄度假,奈何温家父母的突然到访,让他们不得不在家过节。

一早,当温若锦正系着围裙给温琅蒸包子,江歇按响了门铃。

他手里拿着礼盒,温若锦才一开门,他便双手呈上:“伯父,这是送您的茶叶。”

温若锦看着盒子,心里不由犯嘀咕,眼前这小子还真是会收买人心。

看在茶的份上,温若锦让开一条道,不情不愿地让江歇进门。

换好拖鞋,江歇走进厨房,洗了手以后问:“有什么需要打下手的吗?”

温若锦并不知道他厨艺好,单纯觉得这种讨好老丈人的方法有些落伍。

遥想他当年,不也是在岳蓉家风雨无阻地做饭给他家人吃,才通过考验的嘛。

但不得不说的是,虽然没什么新意,但绝对有用。

“土豆皮给我削了。”温若锦从来都没打算让温琅学做饭,油烟对女孩子的皮肤不好。就算江歇不会做饭,他也打定决心给他培养起来。

江歇颔首,站在垃圾桶前安静帮厨,明知道温若锦故意把冰箱里的土豆都拿了出来,却还是一言不发,接受组织安排。

见他还算懂事,温若锦冷哼一声,继续和面。

“包包子,会吗?”温若锦昨晚有心事,早上没能早起。看了看时间,温琅快睡醒了,不由加快了速度。

江歇并没直接说会,而是拿起皮说:“伯父可以看看我的技术,指导一二。”

出自江歇之手的包子,褶皱更细更匀称,这让等着指导一二的温若锦没了话说。他赌气一言不发,把气都发在了擀面杖下的面皮上。

没一会,在两个人的配合下,包子上锅。

“你在哪学的做饭啊?”温若锦见他在厨房游刃有余,心里的抵触便少了些。

“看了食谱,看了视频。”江歇接过温若锦递来的鸡蛋,单手打进锅中。

不是父母的教授,全凭自学。

这孩子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