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琅一觉睡到天明,早上起来才发现她睡觉时竟然一直抱着手机。看了看和江歇的通话记录,足足七十多分钟。前所未有的长,虽然对于昨晚的事,她只依稀记得小提琴曲。

用手指随意梳理了一下头发,温琅拿起发绳扎了个马尾。伸了个懒腰起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窗外一片雪白。

这个冬天的雪好像比往年多,感叹着,温琅不忘照了一张纯白世界给江歇发了过去。

江歇的手机装在口袋,收到信息震了一下,他感觉到了却顾不上。此刻他面前的桌上,摆满了用密封袋装起的证物,密密麻麻一桌子。

里面是偷拍他的照片,各个角度和场合,乍一看去,令人头皮发麻。

“这些是我们从许娜家墙上摘下的,一共有近千张,主要是江歇的照片,少数是温琅的。”这个数字让包括警察在内的人都非常震惊,直白的爱意里掺杂着令人不适的偏执。

“从警官,你的意思是,许娜被抓,是因为从事邪|教活动?”睡眠不充足,江歇的思路有些跟不上。

昨天接到电话后,江歇一夜乱梦,早上起来并没有休息好。突然而至的大雪让行车速度受到限制,一路小心翼翼而来,江歇有些累。

随着问询的展开,江歇这才了解到离开维康之后的许娜都干了些什么——从维康分院被解雇,她受聘于山寨维康,入职至今。山寨维康的运营和涉du她到底参与了多少,还不得而知,但她被抓,却是因为一个令江歇万万没想到的原因:邪|教。

对于这个词,江歇并没有多少实感,他曾狭隘地以为,这种现象只会出现在农村地区。

正和江歇了解情况的警官叫从心,笑起来特别温和,他是专门负责反邪教的警官。

大概也能理解为什么江歇会对此产生质疑,因为这种违法犯罪行为本就带着几分超现实感。

“我们接到举报,某小区有非法聚集活动。到达之后抓获包括许娜在内的三名传教骨干,以及入教时间不同的一些教众。”说着,从心拿出几张现场照给江歇。

昏暗的房间里,挂着令人不适的图腾,地上散落着彩印书籍。如果不是被抓获的人脸上带着不同寻常的疯狂,江歇不会第一时间把这种场面和邪|教活动联系到一起。

“她……”江歇有些乱,照片里许娜正挂着麻木而癫狂笑意,一眼看起他并不太敢认。

“她在审讯室,不管怎么问都不开口,比较麻烦。”从心是反|邪|教工作的警官,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许娜油盐不进,一直没找到突破口。

工作和前途她早就弃之不顾,她父母也被她洗脑成为邪教徒。经济上没有困难,外加账户上有可疑资金转入,目前正在调查来源。

总结来说就两个字:难缠。

江歇揉了揉正一跳一跳的额角,接着看向从警官:“需要我见她是吗?”

穿着雪地靴,温琅在尚未被人踩踏的雪地前自拍起来。既然说好了要追,就要拿出点行动。连拍几十张,最后挑出九张发圈,之后温琅蹲在雪地前,开始堆雪人。

戴着手套不太方便,于是温琅索性摘掉。雪花摸起来细密却也凉,没一会儿,温琅的手被冻的通红。随着针刺感越来越明显,她加快了手中动作。

直到堆出两个巴掌大的小雪人,她连忙跑到厨房。

“言言言言,给我点芝麻绿豆之类的。”

方栀言正在厨房准备早饭,听温琅这么说回头一看,见她鼻头通红。

“你干嘛去了?”方栀言心疼地看了一眼,却还是先给她找了些豆子。

“我堆雪人,就快完工了。”温琅吸了吸鼻子,把双手放在嘴边吹气。

“这些也拿去,装饰了就赶紧回来。”方栀言拿了两个迷你胡萝卜给温琅,不忘催促。

温琅连连点头,拿着东西又跑了出去。给雪人装上同款五官,从口袋掏出手帕给右边的雪人围了个裙子,然后从头上摘掉发卡,放到了雪人头上。

大功告成。

赶紧拍了几张,她回到室内,发僵的双手带着几分肿胀。

“快快,先洗手。”见温琅回来,方栀言帮她脱掉棉衣,接着打开温水让她洗手。之后连忙赶她到沙发上,给她裹上毛毯。

等温琅缓过来,她小指侧面有一块正发痒发烫,她拿起看了看,被冻伤了。

顾不上抹药,她强压着去挠的念头,把雪人给江歇发了过去:早安安~

画面中的两个雪人依偎在一起,用树枝装扮的手正交叉,这样的暗示他应该能看懂吧?

温琅想着想着用毯子捂住了脸,太羞涩了。

审讯室里,坐了一夜的许娜嘴唇干裂,双目通红。期间警察曾给她喝水也有问她是否需要食物,但她一言不发,还用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在场的每个人。

直到江歇进去,她脸上的表情才有了变化:她在笑,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师傅果然没骗我!”她双手敲着桌子,手铐碰到桌面发出刺耳的撞击声,“他说我只要听话,就绝对能让你回到我身边。”

说完,她闭眼吟诵,语速极快。江歇和其他警察听了几句,大概是在歌功颂德。

江歇看着形销骨立的昔日同事,心里没有过多的感觉。她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怪不得别人。

早在江歇六一当天见她,就觉得她有些过于偏执,大概就是在那时就开始被洗脑蛊惑了。

等许娜结束自言自语,她忽的睁开眼:“江医生,你知道吗?为了不让你下地狱,我做了好多事。”

许娜的思路已经不正常了,她已经丢失了一个医务人员应具备的所有特质。

“你说的师傅,是谁?”江歇进来的目的并非闲聊,而是协助警察找一个突破口。

闻言,许娜试着在最大限度里抬起手,双手比出一个圆,接着报出了一个名字。省略长长的前缀,所谓师傅的名字是逃亡海外的邪|教首领。

江歇和从心给了彼此一个眼神,江歇又开了口:“为什么说,我要下地狱?”

听他这么说,许娜重重捶了捶桌面:“你不听话,不配合护法。”

又经历了几轮试探和问询,一个可怕的事实被还原了出来——许娜被抓是偶然,但还牵出了另一条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线:h流量。

h流量在江歇这里结束治疗,后来被转去了山寨维康。在那里,同是邪|教|徒的冒牌江歇给流量了一些成瘾性极高的止疼药。这些借由医院的掩护,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所以,h姓艺人,也是你的……‘同伴’?”江歇试探着问。没人知道,他攥住的手里正汗津津。

“他一定会去极乐之地。”说着,许娜做了一个怪异的手势:“他发展教众,让师傅的爱普渡所有人。”

也许是江歇的和声细语让许娜感到舒服,又或者是江歇的出现令她得偿所愿,她用充满爱意和妄想独占的神情看向江歇,有问必答。

从心朝着江歇点头,他知道这场见面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离开前,江歇收起了不得已给出的温和,正声道:“许娜,你在走一条完全错误的路。”

假面的温柔骤然消失,许娜还没来的及享受江歇的“温柔”,被他冷声说出的话语打破所有幻想。

眼前的江歇,还是那个不把她放在眼里,甚至看不上她的人!

许娜眼睛圆睁,脸上的沉醉瞬间消散,她咬牙切齿的说:“你被蛊惑,你只能去死!”

得不到就毁掉,这个念头在许娜心里从未变过。

从审讯室出来,江歇坐在沙发上,事情正超出想象。从警官递来一杯水,明白眼前的一切有些超出正常认知范围。

“这个邪|教|组织成立早,教众基数大,牵扯其中必定盘根错节。”从心已经把新发现告知了正调查江兆案的同事。

江歇越想心里越沉重,他大学时曾选修过相关科目,对于被邪|教洗脑的教众而言,已经没了三观。

他心里一沉,赶紧拿出手机,这才发现温琅发了不少照片给他。扎着马尾穿着棉衣的温琅,如同一个孩子,在雪地里撒欢。

看着双手交握的小雪人,江歇舍不得挪开眼。

“刚刚许娜说,温琅也是魔鬼。”美好和丑恶的对比,让江歇没能一下缓过神。

“所以,他们会伤害温琅吗?”

吃完饭,温琅看了看手机,发现江歇依旧没有回复。她撅着嘴抬手揉了揉头发,不应该呀,这个时段江歇就算不上班也肯定起床了,为什么不回复呢?

正想着,门卫打来电话,说是来了快递。

本来物业会把大件快递送上门,但温琅心里烦躁,便打算去走走。走到门卫办公室,送快递的人已经走了,温琅看了看大盒子上贴的快递单,是她的名字和电话没错。

只是说,最近她并没有买东西。

带着几分不确定,温琅问门卫借来剪刀,当场拆了起来。剥去一层层包装,眼前出现一个黑色礼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依稀闻到几分腥味。但眼前盒子精致,她也没多想。

掀开盖子,温琅不由被眼前东西吓到后退一步,陪在她身边的方栀言更是惊叫出声。

高仿真度的洋娃娃被斩去头颅,雪白的衣裙被未知血液染红,她身上搭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去死’两个字。冲击感很强的画面触目惊心而血腥味令人恶心。

温琅立刻盖上盖子,脑门上出了一层薄汗。

“报警!”她脸色发白,呼吸略显急促。眼前还残留着血红,引起胃部强烈不适。

等江歇从公安局出来,他走到车边。宝蓝色的帕拉梅拉被送去修,他开了不怎么常开出的辉腾。黑色的车身很低调,却也让污迹无处遁形——有人用秽物在车身和挡风玻璃上写着‘去死’。

他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接着回到公安局。叫住正要离开的从警官:“这已经是我遇到的第六回了。”

从心叫人去保护现场调取监控,江歇正好接到温琅的电话。

“江医生,我刚刚遇到了一件可怕的事。”听筒里,温琅的声音带着些许惊魂未定。

“怎么了?”江歇突然紧张起来。

听温琅说清楚来龙去脉,江歇找到从心,对他低声说:“现在又有一起,在晟庭花园。”

温琅坐在客厅等警察,捧着杯子的手还在微微发抖。肖娆刚起来,连忙把她冰冷的手抱在怀里暖着。

“别怕,”肖娆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件事,看了看坐在沙发另一侧的方栀言,“送包裹的人监控都拍下来了,很快就能知道是谁。”

另一个小姐妹正陪在方栀言身边,她面如土色,明显也受到了冲击。

江歇是和从警官一起来的,这让温琅有些惊讶。顾不上招待他,温琅带着从警官去了物业办公室。

“包裹在这里。”温琅指了指放在原地没挪过地方的纸盒,深吸一口气,掀开盖子。

从警官看了看,指着盒子一角问:“这是什么符号?”

还没等其他警察作答,温琅认出来了:“是h姓流量的应援logo。”

从警官继续看着,过了会,他指了指洋娃娃身上穿着的裙子,唯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地方没被血染到,那里有一个很容易被忽略的图腾。

他朝着实习警员发问:“这个,你应该认识了吧。”

送走警察,温琅没精打采地回家。江歇端坐在沙发上,听完方栀言的讲述,正陷入阵阵后怕中。

一切都太巧了,巧到让他生出几分不安。迄今为止,发生的所有事他都默默承受,唯一所愿就是不要涉及到眼前人。可很明显,正超控制。

温琅坐在他身边,低头说了句:“太可怕了。”

江歇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手抬起半天,才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说:“不怕。”

吃饭的心情,温琅是没有了。胃部不适,隐隐透出几分想吐的念头。

“我还没吃饭,”困倦让江歇头疼,他急需补充点热量,“要陪我吗?”

温琅见他捂着胃,连忙点头。两个人开着车,朝离家最近的茶餐厅驶去。工作日,这个时段没什么人。

他们挑了靠窗的桌子,点了些清淡的早餐。温琅没什么胃口,江歇给她要了一份白粥,几份小菜。

江歇看出温琅没食欲,也没强逼着她吃,只是他故意放慢了吃饭的速度,让温琅逐渐被他眼前这碗面吸引。

飘着葱花的酸汤面看起来简简单单,雪白细滑的面条让温琅不由舔了舔嘴巴。

江歇见状,拿起小碗给她盛了一碗,把筷子塞进她手里问:“尝尝?”

温琅一抬头,就见他正温和地笑着。眉眼间虽然带着疲惫,可并未折损俊朗。

她看出了江歇眼里的期待,于是点了点头小口小口吃了起来。江歇把小菜推到她手边,见她嗦面顾不上,便拿起公筷夹了花生米给她。

温琅没多想,身子往前一探,张嘴叼住了小菜。

牙齿碰到筷子,温琅这才察觉出几分不对。她和江歇之间的距离过于靠近,她接受了来自于江歇的喂食,她没拿筷子的手正靠在江歇手边。

抬眼看了看江歇,他也正看着她。

深邃的眸里是直截了当的爱意,这一次,他并未遮掩。

温琅的耳朵烧了起来,她带着几分无所适从把花生吃进嘴里。往后退了退,低下头继续吃面,几乎快把脸埋进碗中。

江歇被她带着几分可爱的举动逗笑,紧绷的唇角微微弯起。见她嘴角沾上汤汁,伸手替她擦去。

江歇的体温隔着薄薄的餐巾纸传递给了温琅,四舍五入几乎等同于他摸了她的脸、擦过她的唇。

意识到这点,温琅一改此前的羞涩,指了指凉拌土豆丝,然后张开了嘴。

江歇见她带着几分憧憬张着嘴,唇边笑意更为明显。他夹起菜,递到她嘴边。就这么循环往复,直到温琅主动又吃了一小碗面,还喝完了白粥。

进度不错,温琅脸上的火热仍没退去,但是心里很是满意。

“我去结账,等下送你回家。”能这样短暂平静地陪着她,江歇心里很满足。只是说,好多事尚未明晰,需要他去面对。

江歇结账,温琅肆无忌惮地撑着下巴看他。他身上的西裤和衬衫虽然皱了,但肩宽腰细大长腿。看着他的腰,温琅想到曾经不小心看到的那薄薄一层肌肉。

思想正往十|禁方向跑,她急忙收住。

连忙把视线挪向窗外,她打算看看尚未消融的冰雪调整一下。只是这一看不要紧,被她看见有两个人正鬼鬼祟祟站在她车前。

温琅连棉衣都顾不上穿,嗖的一下就往外跑去。火红的特斯拉在温琅心里仅次于江歇,她才不会看着被人划车。

“给我住手!”温琅高声呵斥出声,手上拿着硬币的人动作一顿。可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打算继续在车上留下些什么。

温琅一看,拽住女孩的手坚决不松。江歇在温琅跑出时便跟了出来,见几个人正缠斗,他制止了男孩。

见车上留下一道浅浅刮痕,温琅是真的生气了。

收银员见外面不对,报了警。没一会,派出所的警察把几个人一并带走。

一开始,看起来像学生的两个人特别嘴硬,但是温琅手机能看车载录影,他们是从哪里出现的,又是怎么划下第一道的,甚至于在温琅喊出声,他们却并不打算放弃的表情都被拍了下来。

警察从他们的校服上看到学校名称,联系了校方。

“说,为什么这么做。”温琅本来不想和未成年人计较,可是眼前两个孩子眼里的阴郁让特别她不舒服。

这个年纪不是做做题追追星打打游戏就好了吗,无忧无虑大好时光。可这种仇视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

“你毁了哥哥,我们就要毁掉你。要让死亡的诅咒包围你,直到你死于诅咒之火!”男孩一直闭口不言,女孩看着温琅说出这番中二感满满的话。

温琅刚想问,是不是动漫看多了,可顺着女孩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她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江歇。

相似的话,许娜也曾说过,江歇觉得绝非偶然。想了想,他出去给从心打电话。

等校方的人来,才知道这俩孩子已经逃学三天了。不仅如此,快递公司发来的视频,证明寄给温琅的娃娃的人,是其中一个。

从心赶来,听着江歇录下的话,和派出所的同事交流了一番,便把人提走了。

江歇本想让温琅回去,但是事情涉及到她,她拧着一股气,不愿离开。

等他们到了分局,温琅才知道江歇这些天到底经受了什么。

从流量被抓那天开始,无数的疯狂粉丝给维康官网留言,给江歇打电话。之后变本加厉,他们组织起来,如幽灵般徘徊在江歇周围。

他的车被划坏,被秽物写字,连着收到好些怪异包裹。至于波及到温琅,大概是他们看到江歇和温琅来往密切。

更恐怖的事情在于,做出这些事的人,都是h姓艺人的粉丝,根据他们的言行举止初步判断,可能和邪|教存在联系。

当他们露出手腕,刀刻下的邪|教图腾露出一角,对话过程中,嘴里念叨的不是哥哥就是教义,诡异至极。

“你那么早就遇到了这些事,为什么不和我讲?”温琅和江歇离开,坐在车上,她好半天没有发动车辆。

车里有些冷,江歇不得不拿起温琅的手机,拿着她的手解锁,然后打开特斯拉app,调高车内温度。

“我怕波及到你。”江歇不知道温琅为什么低落又生气,可还是据实以告。

想了想,江歇带着几分歉意补了一句:“已经波及到你了,抱歉。”

温琅抬起头来,眼睛有些湿润,看向江歇的目光里,隐隐透着几分委屈:“是我不值得信任,还是你觉得我会拖累你?”

不同于江歇的想要保护和独自承担,温琅此刻陷入到了另一种情绪中。她自我怀疑的同时,为江歇的自作主张生气。

她从小受到的教育是无论有什么事,一定会一家人一起抗。

所以一想到江歇瞒着她,而她因为迟钝一无所知,埋怨江歇的同时也没放过自己。

“不是这样的。”江歇抬手想给她整理头发,却被她执拗地躲开了。突然的远离让江歇生出几分怅然若失。

“事情复杂,我只想护你无忧。”江歇眼里的脆弱一闪而过,想起了些许往事。有些事可能隐瞒比告知好,至少他母亲的死让他不敢对没有把握的事抱有任何幻想。

温琅见江歇下巴上冒出青色胡茬,终究还是心软了。

她吸了吸鼻子问:“昨晚,你是不是都没睡好?”

通过从警官和江歇的聊天,她这才知道,昨晚江歇虽然回到家,却没能休息。她好梦相伴时,他正独自面对未知恐惧。

一想到这些,她就心有不安。

“下次,”温琅说的郑重:“下次请你告诉我,不管我有没有办法,至少我想坚定地站在你身边。”

江歇闻言点了点头,最终还是把扫在温琅侧脸的头发帮她挂在耳后。温琅只当他同意了,便在心里原谅了他。

可她到底还是忽略了,从头到尾,江歇都未曾说过一个‘好’字。

送江歇回家,温琅等着他洗澡,闻着他带着柠檬味沐浴液的淡香走出来。替疲倦至极的江歇吹干头发,坐在床边陪着他睡着。

他大概是真的太困了,几乎挨到枕头就睡。温琅大着胆子摸了摸他的睫毛,他都没有感觉到。

离开前,调好空调温度,温琅没忘拿着高尔夫球杆去每间房都看了看。虽然提心吊胆,但是很确认没有奇怪的人,且门窗都关好了,她才离开。

她知道脑残粉恐怖,却没想到能做到想要杀死一个人的地步。

回家之后,温琅小憩。睡梦中断头的洋娃娃让她挣扎着醒来,看了看表,不知不觉到了下午。

风雪又开始了,整个城市阴沉沉。这一刻,看雪花飘洒,温琅却没了欣赏的念头。她开始回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江歇为了保护她开始独自承担一切。

有可能是江兆入狱前。

温琅想了想却又否认。如果江歇知道江兆会来伤害她,肯定不会坐视不顾。

有可能是家宴那一次吗?

温琅回忆起那个她和江歇受到欺负的夜晚,目光温和的他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背负一切的呢?”温琅抬手在窗户上画圈,线条纷乱,亦如她此刻心情。

“我的妈呀,这些孩子太恐怖了。”小姐妹光着脚从二楼下来,手机页面上是冲上热搜的帖子。

#h姓粉丝自|残#的tag下跟了好多帖子,随意点开一个就看到是来自于流量粉丝的发帖,给伤口和血迹打了马赛克的图片下写着:请放我们的哥哥回来。

别人可能对xidu人员被带走后的事不太清楚,可温琅专门找人问过,知道肯定现在正在接受强制戒du。

没有人扣住他们的哥哥不放,强戒,也是为了他好。可是这些脑残粉们非但不理解,还用这种刷新下限的方式接力自|残,试图让警方给一个说法。

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心烦意乱,温琅没说发生在警察局的事。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温琅总觉得是在针对江歇。

可到底是为什么呢?

***

温琅恢复工作,这几天她都会格外警惕每个人。不过还好,没再发生奇怪的事。

江歇依旧很忙,她猜到可能还在配合调查,有的事就算问了,江歇可能也不好回应,于是她并没开口。

这天,工作地在维康附近,温琅下班便去维康碰运气,见江歇难得在,不由有些开心。

“江医生,我请你吃饭。”温琅走进办公室,熟门熟路地洗手。然后朝桌上的山地玫瑰看了看,嗯,长势不错。

虽然还在休眠期,可是每一瓣叶子都很饱满并且颜色不错。

玫瑰就快要苏醒。

江歇刚完成一台手术,接下来也没有其他病人,对于温琅发出的邀约,自然乐意之至。

温琅的靠近他很清楚也很喜欢,只要在给他一点时间,他想要做首先告白的那个人。

温琅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柔软蓬松。见江歇穿着驼绒大衣风度翩翩,当即就有些不愿意了。

“你穿的太好看了,我和你站在一起不怎么搭。”温琅看了看挡住她姣好身材的厚衣服,有些懊悔。早知道江歇在,她就应该要风度不要温度,穿上贴身鱼尾裙和大衣。

见她因为这个后悔,甚至语气里带着几分可怜,江歇揉乱了梳理整齐的头发,解开领带。

他走到温琅面前,低头问:“这样可以了吗?”

温琅见他还算有诚意,虽然做这些也没有改变什么,便佯装为难的说:“勉强吧。”

接着她问:“要吃火锅吗?”

江歇没什么意见,刚想说好,手机响了。他揉了揉温琅的额发,接通了电话。

“从警官。”

江歇起先在笑,后来脸上的神情越来越不好看。放下电话,接着,脱下大衣随手甩在沙发上,就往外跑去。

“江医生,怎么了?”温琅跟着他跑出,迎面走来的护士连忙问。

“把楼上的手术室准备好,立刻。”江歇说着把手机钥匙递给温琅:“你去吃,对不起,我要失约了。”

“要手术吗?我可以等你呀。”医生接到紧急手术是常事,温琅并不介意。

“我……”江歇迟疑了,拉着温琅回到办公室。

“h姓艺人眼病发作,急需手术。这个手术,我得做。”对于这位xi-du甚至涉及邪|教的艺人,江歇并没好感,但是他的病情江歇最清楚,他是最合适的医生。

“什么?”温琅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看着江歇,“他和他的粉丝都这么毁你了,你还给他手术?”

温琅理解不了,为什么江歇会同意。这个流量就是个人渣,不值得被可怜。更何况他和他的粉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是差点伤害江歇的人。

她本不是圣母,更心疼江歇,所以一听他这么说,无法接受。

手机再度响起,江歇一听人已经到医院门口了。

见他真的要走,温琅不由拽住了他的袖子:“别去,你们医院并不是没有其他医生。病人能挑选医生,难道医生不能选择病人吗?”

他的粉丝究竟有多难缠,现在全网都知道。温琅生怕江歇好意给他手术,最终却还是会被脑残粉攻击。

江歇有些着急,他试着让温琅松手,可她大概是真的不想让他去,紧攥着衣袖到手指发疼都没松开。

敲门声响起,江歇不得不用巧劲迫使温琅松手。惯性作用下,温琅的手碰到多肉,瓷盆落地的瞬间便摔掉一块。

这是温琅偷偷送给江歇的告白,虽然并未言明,但是当着她的面被打破,很难受。

“江医生,病人到了,手术室准备完毕。”护士推门进来,见江歇正不知所措的站着,而温琅则蹲下身去。

“走吧。”江歇伸出的手不得不收回,他带着歉意说:“等我。”

“病人的眼压升高,之前因为长时间使用针对葡萄膜炎的眼药水,导致白内障。”这是从戒毒所跟来的医生,很全面地给江歇描述病情。

“他眼角的伤怎么回事?”江歇一看,角膜破损,虹膜竟跟着流出。

“他当众犯yin那天,自己磕在了舞台边缘。我们给缝针了,可能是强戒过程中,用力过大。”队医说着拿出当天的图给江歇。

大概了解了情况,江歇俯下身对h说:“四小时内手术,你的虹膜还能保住,我保证没有破损并且完整地给你复位。”

“救救我……救救我……我愿意配合!”眼病复发的那一刻,h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是他主动提出要江歇手术,之后愿意配合。

“好。”江歇站在主镜前,立刻手术。

等他结束,外面早已黑透。疲惫地返回办公室,一推门,室内昏黑。

他以为温琅已经走了,便开了灯。刺目的灯光下,温琅正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

“所以,你还是给他做了手术?”温琅声音很低,没带过多的情绪。陈述事实般的发问,让江歇有些烦躁。

“我是医生。”江歇不能把尚且需要保密的部分告诉温琅,他只能闭口不提。

“那种人不配……”温琅拿着手机,帖子里披露了更多事出来。这个鲜肉为了自己的演艺之路,不惜向所谓大佬献上自己的女朋友,他没了三观,不值得。

”温琅……”江歇蹲在温琅面前,看着她:“我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本职。一个人到底有没有罪,这是法官和警察的职责。我不能依据这个人到底应不应该救来选择病人……”

他还没说完,温琅便站了起来:“我不求这样的人因为你的医术和无私对你感恩戴德,但很明显就连最基本的尊敬都换不会。都这样了,你为什么还要给他手术?”

温琅刚刚翻到几个曝光帖,里面说这群像是被洗了脑的粉丝,竟然正密谋要伤害江歇,把偶像xidu的事,甩锅给完全没有做错任何事的江歇。

她不能忍。

江歇看着温琅眼里的倔强,眉头紧皱。他一直以为,温琅是这个世界上最能理解他的人。

朝着桌面看了看,那盆多肉已经不见了。陪伴已久的物件突然不见,江歇自然是不习惯的。

温琅见他没说话,而是给了她一个冷漠的背影,心突然冷了下来。

她以为她和江歇是彼此靠近的,可好像并不是……

没再说什么,温琅拿着东西离开了。她手上挂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没了花盆的山地玫瑰。

江歇朝外追了两步,就要抓到温琅的袖子,却被从警官拦住去路:“江医生,可以麻烦你现在出具证明吗?有些着急。”

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到办公室给警方开具一系列证明书,这个过程中,江歇紧锁的眉头就没打开过。

温琅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到家的,好像连哭的力气都没有。这是她和江歇第一次争吵,因为一件事发生争执。

他语气中的生硬,让她连还嘴的力气都没有。

坐在凳子上给山地玫瑰换土换盆,等温琅做完这一切却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和江歇的关系怎么就这么曲折……她自以为她最了解江歇,可到底还是产生了分歧。

温琅小声啜泣,引来刚下班的肖娆。见她可怜巴巴一手土,满脸眼泪小可怜,肖娆把她拽起,带回屋里。

“又怎么了?”温琅虽然性子好,但容易钻牛角尖,特别是涉及到江歇的事。肖娆对此很清楚,不得不感叹一句恋爱好麻烦。

温琅急需倾诉,断断续续把事情能讲的部分都讲了出来。

“我不让他手术,是因为这群粉丝真的太恐怖了。他们主观臆断,把罪责都推到江歇身上,我很担心他。”温琅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江歇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所以,你让一个杰出的医生放弃只有他才能救治的病人?”温琅的考虑,肖娆听明白了。这一点肯定没错,为自己爱的人着急。只是说,这种阻拦明显是无效的。

“嗯?”听肖娆这么说,温琅都顾不上哭了。她一味陷在悲观的情绪里,到现在才后知后觉。

首先,江歇是一个医生。再次,他是一个特别好的医生。他手术技能出众,并且没有任何私心。

他热爱世界的方式就是救助更多病人,救助每一个病人。

一想到这,温琅心里的委屈化作不安。好像是她太小气了,忽略了江歇的感受。

“哭吧哭吧,就当排毒了。”见温琅已经没那么难受了,忙了一天的肖娆打了个哈欠。

“有空就赔礼道歉,千万不要把问题遗留太久。”这句话肖娆说的格外走心,就像触发了某些往事,她口中全无戏谑,格外认真。

温琅坐在沙发上许久,最终还是主动给江歇发了信息过去

“可以,谈谈吗?”

这场断断续续的沟通,持续到了天蒙蒙亮。温琅道歉了,甚至主动提出见面。

可是江歇拒绝了,他发来一句:以后都不必见面,我们不合适。

就像是担心温琅不死心,他在最后还加了一句——及时止损。

作者有话要说:缅怀,前行,不忘。

送别所有为了人民付出的英雄和勇者,不忘每一个为了保护人民而无畏付出的人。我们所有人都是普通人,但因为有信仰和想要保护的对象而变得非凡和不同。

感谢。

1-你们了解反xie教工作吗?奋战在反-邪一线干警的故事,我想哪天讲给你们听

2-最大波折已经过去,万字更新把这一阶段翻篇,疫区部分即将到来

3-晚安好梦,明天见感谢在2020-04-0312:48:00~2020-04-0420:5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偷咬月亮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