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鹿愣了愣,而后笑起来,“好。”

于是北元王宫的奴才们开始为白泽鹿收拾各类所需用品,小到驱除蚊虫的膏药,大到称手的防身武器。

殿内原本空旷的地面被各式各样的杂物堆满,一眼望过去有些眼花缭乱。

“等等,这个不要。”

云起手忙脚乱地指挥着奴才们,注意到离得远一些的奴才在拿薄衣裳,又连忙喊道:“那个!那个也不要,等王后去到那边,天冷得紧,王后用不上。”

说完,见那奴才还有些愣,语速有些快地解释道:“展西南水那边现在已经冷起来了,不比北元,这般薄,王后身子又弱,带过去也是没法子穿的。”

听到这,那人才像是反应过来,将叠好的衣裳又取了出来。

云起刚松下一口气,又看见有人在往里塞膏药,急忙走过去;“这是什么?”

她拿起来嗅了嗅,说:“王后闻不得气味浓郁的东西,这个若是不重要,就不要带了。”

“是用来驱蚊的,这个也不要?”那人说,“王后这般娇贵,那边可不比宫内,什么也没有,只怕有得王后受了。”

闻言,云起犹豫了一下,又拿起来反复闻了几遍,站起来,拧着眉问其他人,“你们看看有没有驱蚊虫的,气味浅淡一些的,最?好是闻不出来的。”

于是众人纷纷四处寻找起来。

片刻后,有人翻出来一个小小的方盒,递过去,说:“这个行吗?我闻起来没什么味。”

云起接过去,低头闻了闻,又比对了一下,将没有气味的放了进去。

“对了,防身用的,你们暂且不必管,李大人说陛下已经安排了人专门为王后制造了。”

众人先是点了头,接着筛选其他的。

过了会后,众人渐渐回过味来。

突然,有人开口:“防身用的……那意思不是说,王后去到那边,可能也有危险了?”

“本来打仗就很危险,王后这般娇贵,哪里该去那种地方,我真不明白,陛下是怎么想的,非得带着王后去,他自己不怕便罢了,难道还要王后跟着他受苦受累么?”

有人不满地抱怨着。

“就是说,王平日里不是很宠王后的么?怎么这么重要的时候,还要带着王后去冒险,”有人跟着说道,“他怎地这样自私?”

这样的话一出口后,像是某件心照不宣的事?情破开了一条口子,众人也不再整理东西了,纷纷开始没好气地怨起陛下来。

众奴才偏心偏到了骨子里,没有一个人多为王想过哪怕一点。

北元自建立起,朝堂洗清贪污的官员,后宫内的奴才们但凡沾了一点儿裙带关系的,多半也被清理了,而后来的奴才们没有前朝的经历,也再没有人教这些人什么是规矩,只知道该敬重主子,要好好伺候主子,除此以外并不明白所谓的勾心斗角,也更不知道步步惊心的惶恐。

北元最?大的缺口已经被千清补上了,至于剩下一点点无伤大雅的弊端,对他而言没有关注的必要。

更何况,打完仗的头些年,后续的一些事?情就已经足够千清忙得不可开交,也根本没有精力去注意自己身边这些奴才是什么样的尿性。

千清知道这些奴才偏心这事?儿,还是小王后嫁过来以后,他才意识到的。

这些奴才在宫里待了太久,唯独只需要伺候一个主子,那便是陛下。

然而,大部分时候,奴才们是没有太多机会看见陛下的,因为他不是在处理政务,就是在寝宫休息。

在一夫一妻制的律法推行以后,剩下为数不多有其他心思的奴才也认清现实了。

此后,奴才们开始得过且过了。

直到小王后来到北元。

众人有了新的主子。

而这位新主子,光是远远瞧上一眼,便让人眼前一亮,对待奴才时,既不像千清那样毫无所谓,也不像那些官员总是很有距离感,王后与他们是不同?的,因为她对着他们的时候,既不会高高在上,也不会敷衍,她望着他们时,眼底会蕴着温柔的底色。

奴才们终于觉得在宫里的日子有了盼头。

他们单纯地认为,王后这样的人,一定也是得到了非常多非常多的爱,因为唯有自己也拥有唾手可得的宠爱,才能这样温柔地对待他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所以,他们也应该给予他们的王后,这样多的爱才对。

至于另一个便宜主子,哦,陛下么,那并不重要,他不需要他们的爱。

他们的王后会爱他的。

-

最?近千清都忙着和沈斐越商议战事?,有分歧的部分,他会回来同自己的小王后再议一遍。

但两天过去,这做法委实麻烦了些,于是在商议战事?时,白泽鹿也在场了。

沈斐越像是一点儿也不奇怪,神?色自若地立在舆图边上。

季英欲言又止了一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千清走过来,“你先给我憋着,我有分寸,论起军事?来,这里最?没话语权的就是你,你听着就行了。”

“……”

受到侮辱并且无法反驳的季英只好闭嘴。

舆图上的标注白泽鹿早已看过,并不陌生,三人围了过来——季英不具备与他们一起商议战事?的资格。

“昨天说的这一块,”千清指了指其中一处位置,“我觉得最?好还是先别碰。”

沈斐越扫了一眼,“怎么?”

“因为这座城——”白泽鹿将原本放在那里的标注取了出来,“能调兵的只有朝将军。”

闻言,沈斐越顿了一下,看向她,“朝野?”

白泽鹿颔首:“朝野自幼跟随……”

她停了一下,继续说:“其父习武,比沈将军更早上战场,经验也更为丰富,若是与他缠斗起来,只怕会浪费时间,此次战争,北元虽强盛,但与南水一样,皆经历过一场大战,所以最好避免这些不必要的损耗。”

沈斐越眉心轻皱了一下,却没说什么。

“不光是这个,”千清说,“这一片地形易守难攻,动起来太麻烦,南水虽然发动战争这件事很没脑子,但这不代表他们打仗也没脑子,斐越,你不要轻敌,你有经验,人家一样有。”

白泽鹿忽然侧过头来,看向千清,“南水当年派的是哪位将军,夫君可还记得?”

千清对上她的视线,眉眼本能地柔和下来,“是林将军,传闻中以一千轻骑杀敌三千的那位。”

“这一次派的是陈陆停将军。”白泽鹿转回目光,指了指舆图上尚未标注的一处地方,“陈将军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但他是第一次带这么多兵,且从未在这样复杂的地形上打过仗,所以他一定会参考上一位将军的战策。”

沈斐越挑了下眉,似乎觉得这个说法很有意思,唇动了动,准备说些什么。

千清反应很快:“所以他很可能先攻这儿,因为这里是他最?熟悉的地方,而且林将军当年也是从这里开始进攻。”

“嗯。”

白泽鹿莞尔一笑。

这样的默契像是一层看不见的联系,将两人紧紧地拴在了一起。

以至于两人之外?的所有人都成了“外?人”,插足不得。

沈斐越舔了一下唇瓣,最?后什么也没说。

一直旁听着的季英默默地后退了两步,选择性闭上了眼睛和耳朵,以保护自己弱小的灵魂。

三人商议完战事?后,季英也终于处理完了千清还没处理的政务——他自觉自己在前者毫无贡献,但后者却是他擅长的领域。

季英和沈斐越出了宫,而白泽鹿和千清则往寝宫走。

“小泽鹿,等会儿,”千清拉住她,“要不你先回?”

不等白泽鹿问,他便解释道:“我去看看弓做好了没有,马上就过来。”

顿了顿,他咳了一下,又道:“那个什么,你要实在好奇,也可以一起去。”

白泽鹿眉眼一弯,说:“那我就回去了。”

“……”

千清的表情说不上纯粹的高兴还是纯粹的难过。

到像是隐隐的期待落了空。

他张了张嘴,半天才憋出一句:“行,那我去了。”

而后,他就眼见着,小王后头也不回地往寝宫走了。

“……”

千清就立在原地,眼巴巴地望着小王后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视线里,这才不情不愿地掉过头,往另一处走。

而白泽鹿则独自回了寝宫。

她回去时,殿内的奴才们还在为她收拾着要远行的东西。

里头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陛下是经历过战争的人,他自然更是知道战场有多危险的,还非得拉王后垫背,这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

“平日里陛下也过分,况且我们王后身子本就弱,要是过去了,擦碰到个什么,留下了疤那可怎么办?”

“陛下实在自私……”

白泽鹿的步伐顿住。

里面的人还在不断地说着。

她眼睫微微垂下来,敛去了眸底那一瞬间极为不堪入目的戾气。

片刻,她抬眼,走进去。

“王后。”

“王后。”

她一进来,便有奴才注意到她,连忙唤了一声。

而后,听到动静的众奴才也都看了过来,纷纷行了礼,脸上的表情更是肉眼可见地温和了起来。

云起放下手里的杂物,也过来行礼。

然而这一回,奴才们没有等到王后的那一句“起来吧”。

而是——

“你们方才说的话,”白泽鹿垂着眼,望着面前跪着的众人,“可是当真?”

她的语调仍旧平缓,与平日几乎没有区别。

即便是云起,也没有分辨出王后说这句话时是什么情绪。

众人更是一头雾水,不明白王后为何忽然这样说。

但很快,她们便慌了神?。

因为她们听见了王后柔和的声调——“你们不必再服侍我。”

作者有话要说:开学课多,没腾出时间来,真的非常非常不好意思!!

我以后尽量自己调整一下时间,但是这一周因为刚开学,可能更新不是很稳定,如果晚更会在文案上标,然后我争取周末存稿,让更新稳定下来

最后,让你们久等了!评论红包!真的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