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也散开了,栀子花的花瓣柔软地滑过身体,身体也是栀子花的洁白,没有了往日的荒唐,裸露在晨风中的他的身体,圣洁得痛苦。

 他的手指带着栀子花轻抚身体,花的香气化为身体的香气,凝合的时刻,魅惑诱人。

 莱特看着他,他却不看莱特,栀子花娇弱的花瓣划在身上,湿漉漉的感觉,有些沉重,更有被冰冷的手抚摸的毛骨悚然。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想知道,你和幽火之间,到底说了什么。”听雨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莱特不会给他答案。

 “我要你走,因为我觉得将你留下没有意义,你不走,为什么。”

 “因为——,我有不能走的理由。”

 “不能走的理由,可以告诉我吗?”听雨摇了摇头,被拒绝的莱特也不气恼,只是走到他身边,突然抓住他的头。

 “你又要做什么!”没有回答,莱特将他的脸摁在水中,听雨一时不防备,吃了好几口水。

 渐渐的,没有声响了,莱特才松开。

 听雨被从水中拉出,但是等了很久,他才发出声音。

 “对不起,我不会再犯错了,我会乖乖听话的,不要再打我了,我怕痛。”声音低如蚊讷,瘫坐在地的听雨不住后退,莱特走进,捏起他的脸,看见的却是惶恐不安和畏惧。

 “不要,我——”他低下头,乖顺的模样令莱特也有些不安,他匍在地上,像猫一样,头仰起,蹭着莱特的腿。

 “我是一只乖顺的小猫,我不会再做让主人不开心的事情了。”

 “你又想玩什么游戏!”莱特不能相信他,抓起他,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可他看见的却是一双惶恐不安的眼睛,空洞的眼神,这是被暴力迫使屈服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听雨伸出舌头,舔莱特的脸。

 他仿佛真的把自己当作了猫,可是身体到底还是人的身体,做出猫的动作,更教人难于理解之余,生出悲哀。

 “你到底怎么了!”莱特也有些惶恐,他抓起稚嫩的肩膀,刚想用巴掌将他打醒,却发现这身体冷得发抖。

 看着他写满恐惧的眼睛,莱特叹了口气,将他抱紧,贪恋温度的身体也不拒绝这或许要付出代价的温暖,依附上,舌头还是舔舐着,泛起情欲的涟漪。

 莱特有些忍耐不住了,他接受这些吻,也回吻,听雨闭上眼,任由他亲吻身体的每一处。

 没有情感的回应,只是不住地颤抖,被胁迫接受的时候才会出现的情况,即使是莱特,也有些意兴阑珊。

 “你到底怎么了!”听雨还是没有回答,只是用迷糊的眼睛看着,莱特不喜欢这种状况,他再一次抓起听雨,将他的头浸在水中。

 “不要——”最初的时候还有些挣扎,可惜,他到底不能挣脱强壮的手,痛苦地呻吟着,不断有水呛进口鼻,他的挣扎减弱了,最后,终于没有了。

 这一次,被揪出来的时候,听雨也恢复了,他的眼睛是一贯的冷漠,冷眼看着莱特。

 “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听雨自然不会回答,莱特也不急,他捏起听雨的下巴,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可以不说,但是我有办法要你开口。我不是疼爱你纵容你的幽火,撒娇或是任性这种招数对我没有用!你知道我的手段,应该不用等太久,就能让你开口。”听雨还是沉默。

 “或者说,我应该把你再一次摁在水中,其实,像猫一样驯服的你,真的很不错,比这个宁死不开口的你可爱太多了。”听雨闭上眼,莱特等了半柱香的时间,他终于说话了。

 “你知道海市盛会吗?”莱特呆住了。

 海市盛会,天下最肮脏也是最奢华的买卖会,那里出售一切可以出售的东西,只要付得出价钱,就可以得到任何想要得到的东西。

 每一年,海市盛会都会拍卖大量来历不明的物品,但海市盛会最着名的交易物却是人,在那里,你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人,可以是你的仇人,可以是你朝思暮想的情人,你付得出价钱,自然也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可惜,海市盛会已经不存在了,这个神秘的买卖会,在六年前,彻底消失了。

 听雨在发抖,海市盛会这四个字,只怕与他有斩不断的联系。

 莱特抱紧了,可以感受他的颤抖。

 “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我告诉你!你想看我的伤口,我撕开了,给你看。痛苦的伤口,一再地被撕开,渐渐的,不会痛了。”不愿意承认,但还是不得不面对,听雨冷静了,将那些本以为已经忘却的过去讲述。

 海市盛会最着名的商品是人,那里不买卖一般的物品,自然也不会买卖一般的人,买卖人的部分,是每一年的海市盛会的最后一天,只有被信任的客人才能参加。

 海市盛会关于人的买卖,一半是预定,一半是拍卖。

 预定也有时会变成拍卖,——如果有两个或是两个以上的客人都想要这个人。

 但惯例的拍卖品还是会有的,漂亮的男孩和女孩,是权贵们最爱的精美装饰。

 被驯成动物的男孩女孩,脖子上挂着链,拉上台,对他们有兴趣的客人也会上来,确认货物的身体是不是如介绍一样的干净漂亮。

 首先被看的是脸,主持拍卖的人捏着拍卖物的脸,请客人尽情观看。

 客人的第一次检验是检验商品的身上有无疤痕。听雨记得那时候的事情,一双双手粗鲁地碰触他的身体,很痛苦,却不能挣扎,手脚都被圈住,没有机会。

 第二步检验更加痛苦。为了确定商品是不是处子,已经确定会参与拍卖的客人走到货物面前,脖子上套着项圈的身体被拉开,双腿被拉开,客人的手伸进去,伸进私处。

 听雨痛苦的呻吟着,却被捂住嘴,不许发出声音。

 客人很满意。

 “你知道海市盛会的买卖开始前,他们会对货物做什么吗?先将货物饿三天三夜,滴水不进,这样,货物的身体就会变得很虚弱。验货的时候,即便只是进入一根手指,也会很痛很痛。正式开始前,他们会清洗货物的身体,用温暖的水清洗身体,于是,三天没有得到水的滋养的身体又一次变得水润细腻。客人们满意了,他们看见的是一个娇美的宠物。这是罪恶的拍卖会的背后的无声痛苦。”听雨苦笑着,将更加羞于启齿的事情说出。

 “知道我是怎么成为买卖会的货物的吗?为了一个香喷喷的馒头。阿山死了,我这个无能的小瞎子只能每天挨饿,饿得连说话也没有力气了。那些时间,我都不知道我算什么,蜷在角落里,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来的施舍。”

 “那时候,浑浑噩噩地活着的我,只是一个躯壳,没有味觉,没有嗅觉,嗅不到身上的恶臭,吃不出施舍的馊味,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那种情况下,我居然没有死,真是件怪事。”

 “那一天,我饿得快晕过去了,有人在我面前扔了一个香喷喷的馒头。我饿,我抓起馒头就吃,我根本不在乎馒头有没有毒,我太饿了,想要吃点东西,不想饿死,是我唯一的希望。”那个馒头没有毒,但是吃下馒头,人生也改变了。

 小小的宇被人带走。

 那个给他馒头的人,最初的目的是什么,听雨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当脏兮兮的身体被洗干净,一切就都改变了。

 他成为货物,被高价出卖。

 将他买下的是一个老人,老人的皮肤很粗糙,摸在身上,甚至有些刺痛,唯一庆幸的是,老人已经老了,他对实际的情交有心无力,他喜欢将漂亮的孩子当作宠物豢养,有时候还会给他们一点喜欢。

 但不能继续得到宠爱的宠物,下场也是悲惨的,主人残酷地将宠物舍弃,或是随便赏赐给下人,或是扔出去。

 被买下的时候,宇已很得宠爱,漂亮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被当作武器,即使他不驯从,主人也有耐心慢慢调教。

 漂亮的身体不能有损伤,但主人有千万种办法让他驯服,最需要习惯的是赤裸身体,脖子会被套上铁圈,不驯从,便会被惩罚。

 无数次的惩罚以后,宇也驯从了,他成了一只温顺的猫咪,趴在主人的脚边。

 “想知道他们是怎么驯服宠物吗?”听雨闭上眼,他在回味,也在痛苦中挣扎。

 “不想知道,只是看你刚才的样子,我也知道,那些事情,是你最不愿意告诉别人的部分,我不想知道。”

 “确实,那些事情很痛苦很痛苦,好在我看不见,不管是被怎样的对待,我都不能看见。”赤裸着身体,因为宠物不需要衣服遮体,他的脖子上挂着锁链,主人的手握住锁链的另一端。

 孩子的身体尚未发育长大,手指抠进的时候,他痛得呻吟,老人喜欢这样的脆弱,已经苍老的身体,只能依靠欺辱孩童的稚嫩获得满足。

 皮肤皱起的手摸在光洁的身上,他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了,但是他还是必须忍受,因为不能逃,也无处可逃。

 豢养在脚边的宠物,也曾想过反抗,可是他的反抗是无力的,鞭子抽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痛,还有盐水,加了冰的盐水倒在赤条条的身体上,那时是春初,院子里很冷很冷,宇蜷起身体,却不能驱走寒冷。

 被鞭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痛,寒冷的春初,若是没有这火辣的痛,他也真的要冻死了。

 直到冻得奄奄一息,他才被允许进来,再一次被满是皱纹的手抚摸的时候,他不反抗了,他贪婪地接受这种温暖,即使已经看见了必须付出的代价…

 “我一直都害怕寒冷,我的身体特别容易冷,为了得到温暖,我用身体作代价。”听雨紧紧依偎着,他的身体冷得可怕,莱特也不想放开,任他将冰冷的身体靠在怀中。 “我承认,我没有什么贞守,我从很久以前就知道,美丽是灾祸,也是工具。我害怕寒冷,我向他们乞求温暖,他们喜欢我的身体,他们向我寻求身体。这是一场交易,我需要温暖,他们需要身体。交易结束,我将他们杀死。”

 “你真的一直都是这样看待你身边的人?”莱特更加好奇了。

 “幽火、睚眦,他们都爱着你,你对他们的感情,也是这样?”

 “我不曾爱过,也不想爱,我知道爱的不实际,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追逐着一些东西,但他们追逐的东西不是我。他们看着我的眼睛,看见的不是我,是另外的一些人或是事。”莱特没有说话,听雨也不想听他说话。

 “我是他们追逐的东西的替身,他们也是我追逐的东西的替身。就像你,你看着我的时候,看见的是谁,我不知道,但是那个人一定不是我。”

 “你很绝望,明明被那么多的爱包围,为什么你还是那么绝望?”抱紧这冰冷的身体,莱特重复着幽火的告诫。

 “他一直都是个寂寞的孩子…比任何人都自尊…我以为纵容他爱抚他可以缓解他的伤痛…可是他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我原以为他的自残只是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他是个受伤的孩子,害怕寒冷,希望得到温暖,却不会主动走近火堆,他…他太敏感了,不允许别人同情他,可总是情不自禁地祈求着关爱…他…真的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他的身上,总是飘荡着死亡的气息,我一直都害怕,害怕他再一次的…寻求死亡…原来,你一直都是个寂寞绝望的孩子…”

 “是幽火对你说的,我就知道他会对你说这种话。”听雨推开了莱特,恢复平静的他,冷酷的眼神,教人心痛。

 “你知道我吃过的最粗大的东西是什么吗?一条鳗鱼,曾经有人将鳗鱼涂满油,塞进我的体内,那时候,真的很害怕,可是腿被人抓住,有力的手掰开我的下体,那些人笑得开心,他们很开心地看着我痛苦。鳗鱼还是活的,进入体内,冷冷的,滑腻腻的,鳗鱼在我体内挣扎,我也在拼命挣扎,鳗鱼进去得越深,我就越痛苦。我哭不出来,眼泪流不出,只能咽进肚子,承受着…”

 “你不要再用这些苦涩的回忆折磨自己和爱你的人了!你这样做,有意义吗?”

 “没有意义,所以我才要这样做。”残蔓的栀子花,花瓣与花萼相连处上还有些青色,听雨抓起桌布,花瓶也被掀倒,栀子花和清水一起流在地上。

 “这些栀子花,等待了一个冬天才盛开,等待的时间越久,盛开的时候,越是花香馥郁。”莱特拾起一支栀子,亲吻着。

 “你很有栀子的味道,不仅仅是皮肤。你在很冷很冷的地方等待,等待了很久才开放。你的冷香,是我不能抵挡的。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能抵挡这样的冷香。他们爱恋你,不仅仅因为你的美丽,你馥郁的香气,他们不能抵挡,我也一样。”

 “谢谢你的夸奖,可惜,我不是栀子花,我不能开放。”听雨颓丧地说着。

 他的身体在颤抖,莱特想抱紧他,却因为真实的拒绝,不能拥抱。

 “我不会再逼迫你了,你冷吗?”莱特将自己的衣服解下,为他披上。

 “我先走了,你要是还有什么要求,或是需要什么,尽管说,我会满足你的。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再纠缠你了。以后,我不会再胁迫你做任何事情了。”

 “任何事?什么事?”听雨故作天真地回答换的莱特深深的叹息。

 “你是故意让琦年对你有强烈的执着的。我不知道你想利用这种执着到底是为了得到什么,我对江山没有兴趣,我只想知道,你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以后的事情,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再阻止你了,希望你好自为之。”莱特离开的时候,回望了一眼,金色的眼中有些伤感,也有些爱怜,听雨转过身,不想看见他的哀怜。

 他将莱特的衣服撕碎,这不是他最憎恨的东西,但这件衣服上寄托着他最恨的怜悯。

 衣服的碎片被扔得漫天,碎片化为蝴蝶,纷纷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