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甄睡着后,秦宴礼的手机响了。

又是跨洋,是程轩打来的电话。

秦宴礼走到客厅,才划通接听键。

起先,他没说话,是程轩那边先起的头:“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秦宴礼不想多话,压低声线:“有事说事。”

程轩觉得他这反应新奇,多少也能猜到对面是什么情况,但他不?安分?,非挑事地“哟”一声,笑?起来:“旁边有小姑娘?”

那还真有。

秦宴礼偏头看了眼房间的方向,顺手调低了通话音量,要和他直奔主题:“什么事?”

程轩难得听他这么小心翼翼,也知道旁边肯定是慕甄,言简意赅说他想听的话:“不?是要赵教授的行程表,我给你打听到了。”

秦宴礼说:“你发我邮箱。”

然而,程轩是想把行程表发他邮箱,可赵子?渊是谁?程轩入门心理的老师。

赵子渊现在就坐在他对面,手托着茶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将他那点心思洞察得透彻,程轩哪敢发?

赵子渊国外一直是有病人的,他这次过来也是顺带着看一下程轩,谁知就撞上了他逢人打听他行程的事。

慕甄是赵子?渊这么多年接手的病人里面情况算特殊的。

赵子渊在自己的专业上有超乎执着的毅力。

涉及失忆点拼接的案例他从前接过一个,当时并没有好的结果,所以他后来尽量避免这种病人。

赵子渊当时答应帮她,是看在顾家的面子上。

但当时的她不听话,不?好好接受治疗。

慕甄一直强调自己只是忘了很重要的人,赵子渊可以选择相信。

但她始终有的被害妄想症呢?

当时的嫌疑犯已经被法律宣判,进?去坐了牢,她还总是以自我想法以偏概全,做着与治疗效果背道而驰的无?用功。

所以,一定程度上,慕甄的精神问题要盖过心理问题。

这点,赵子渊建议唐曼晴把慕甄送??国。

这才有了后面慕甄记忆混乱的一步成因,她撇开了国外,唯独记住了国内,也就一直以为自己是待在国内的。

唐曼晴那段时间自己也过得不?顺,她不敢让同样受伤,醒的还比慕甄晚很久的秦宴礼担心,只和他说了浅显的一层情况。

她甚至没让他知道慕甄失忆的事。

也就意味着,当时慕甄的实况,只有赵子渊和唐曼晴两个人知道。

以前的慕甄性格温和,但自从意外后醒来,她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做事风格同样一百八十度骤转。

不?说奇怪,是不可能的。

但唐曼晴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把慕甄送??国。

她没想到,从接受治疗开始,慕甄的执拗都让她和赵子渊的交流不?算融洽,也不?算僵硬。

赵子渊尽职尽责,本想负责到底。

但最后一次,还是慕甄的决绝彻底给治疗画上了句号。

她说过一句话:“如果我记不起来,我不?再接受治疗。”

赵子渊劝过她:“如果站在我的立场上,我会劝你好好接受治疗,混乱的记忆,现在受到精神主导性的影响,谁都没法?保证记忆什么时候可以归位。”

慕甄问过他:“赵医生,我知道你先前也带过和我一样情况的病人,我和她谁更严重些?”

赵子渊实话实说:“你。”

“那她后来怎么样了?”慕甄那天足够冷静。

赵子渊没立即回话,神色却变了。

慕甄早就从别人嘴里打听到了。

那就她来说:“精神和心理的双重压制,在我这边是一比一,但如果是您上一个病人,她的精神状态要比心理状态更糟糕,她也会和我一样,不?能从那种模糊的恐惧中脱离出来。”

说到这,慕甄笑?了下,摆出轻松的状态:“她最后彻底疯了,进?了精神病院,到现在都没出来一步,是吗?”

慕甄表面看着比谁都冷静,但越是这种冷静,越是能显示出她的不?正常。她这会需要的不?是沉淀,而是情绪发泄。

她的精神同时负荷着多重重压,连慕甄自己都感觉不?适了。

就因为赵子?渊上次和慕甄说过要找寄存的事,慕甄明确说:“如果我不?能把那些??忆找回来,我的精神就一天得不?到放松。我现在表现得我很好,可谁知道里面究竟有没有千疮百孔呢?压死骆驼的永远不?可能是最后一根稻草,不?是吗?”

赵子渊没话说。

慕甄又说:“我说我忘记了,但我还能记得他的轮廓,我就一定要把他找回来,连带着那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万一这就是我的寄存呢?”

当时的赵子渊并不清楚慕甄忘记的人是秦宴礼。

赵子渊不?知道慕甄之?前发生过什么,只能从唐曼晴支吾的态度里判断出来,大概率不?是好事。

关键的一环卡在唐曼晴那边。

她不说任何有关秦宴礼对于慕甄而言的信息,只一个劲地让他帮慕甄治疗,这怎么可行?

站在赵子?渊的立场上,他看得出来,唐曼晴没有把慕甄再接回国外的想法,所以后来的大学,慕甄是在国内读的。

赵子渊和慕甄的关系恶化并不是治疗中断。

而是慕甄误解他的意思,开始看似没有底线的找男人聊天,这点无意被赵子?渊知道,彻底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他从来就没给过这种缓解提示。

赵子渊是个老古板,怎么可能接受慕甄这种方式?他觉得这是对他治疗本身的侮辱。

所以从那之后,他果断放手,也没再有后续。

而现在找他,来要行程的,又是唐曼晴,又是程轩,几个意思?

赵子渊是一直到慕甄大学毕业那年,才意外从唐曼晴嘴里知道,她儿子秦宴礼就是当初出现在现场的人。

再加上秦宴礼不是喜欢把心事往外说的人。

等到赵子?渊再知道除了朋友儿子顾行帆和秦宴礼认识,自己的学生程轩和秦宴礼也认识,又一年过去了。

人物关系就像一个圈,兜兜绕绕,最后还是得??到起点。

这个消息知道得太晚了,赵子渊后知后觉慕甄真的没有说错,的确有个男人该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慕甄那三年国内高中记忆是混乱的。

她那时本就在国外,秦宴礼该出现在那段记忆里。

但赵子渊始终看不?惯慕甄的广撒网行为。

就算知情,治疗过了,这也不?再归他来管。

这么多年过去,慕甄现在又突然要见他。有什么好见的?

赵子渊不?喜欢别人打听他。

所以趁着这次见面,他干脆让程轩给秦宴礼打个电话,明确告诉他,不?会考虑国内见面的事。

但话到嘴边,程轩还是没说。

针对秦宴礼那句“你发我邮箱”,程轩不过“嗯”了声,潦草几句后,很快敷衍地挂断电话。

赵子渊脸色大变,给了他一眼,“怎么不?说拒绝?”

“老师,您真该知道慕甄和宴礼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再做要不?要见面的决定。”程轩为难地换位思考说,“慕甄不?是您想的那种人。”

“她不是?”赵子渊哼了声,“那谁是?”

程轩是站在秦宴礼那边的。

他说:“如果您仔细看看,应该会发现,慕甄会聊天的那些男人都有鲜明的身高、身材和气质特征,她只会挑她喜欢的类型,也就是一个类型。”

赵子渊手上盖茶杯的动作一顿,话问得有点僵硬:“什么意思?”

程轩笑了笑?,无?奈道:“必定和宴礼有九成的相似。”

这话的意思太过直白,赵子渊不?懂也得懂。

所以说,慕甄真正要找的是秦宴礼。

而那些男人,不?过是随时可换的,秦宴礼的替身。

*

另一边,秦宴礼这边挂断电话后,手上还拿着慕甄的手机。

整个账号列表里只剩他和沈靳延两个好友。

就在秦宴礼准备把沈靳延删掉时,看到了刚刚打电话时,沈靳延再次发来的消息:[调出新酒,来试试吗?]

秦宴礼盯着那条邀约消息,想都没想就??:[?]

这个问号发出整整好几分?钟,对面都没有答复。

兴许是男人之?间敏锐的反应力,沈靳延察觉到了这不?是慕甄聊天的说话方式。抱着疑问,他发:[你是?]

秦宴礼言简意赅:[和你有关?]

沈靳延??话??得冲:[你不?是她,哪来的资格回我的消息?]

秦宴礼:[现在这个时间点,就是她给我的资格。]

这个消息发完,秦宴礼直接把沈靳延删除好友。

而再当沈靳延下一条消息来时,对话框边出现了红色的感叹圈。

秦宴礼做事果断又干脆。

正合那句意思——深夜的时间,她的手机在他手上。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而最后留有他好友的那个聊天框,秦宴礼亲手输入全名备注。

原先九百九十九个好友选一,现在纯粹是一对一。

*

隔天早上,慕甄醒来,秦宴礼已经因为早会提前离开。

她抵着头疼,撑着床坐起身,环视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右眼皮适时重重地发跳了下。

这是秦宴礼的家。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慕甄一转眼看到床柜上满电的手机下面压着的字条,力透纸背的一行字。

吃完早饭再走。——秦宴礼

慕甄掀开被子,拖着床边的拖鞋朝着卧室门的方向走。

一打开门,鲜明的味道冲撞迫不及待地窜进?鼻中。

这个味道猛地刺激神经,慕甄恍神几秒,前所未有的熟悉感促使她靠近去看桌上碗里盛着什么。

是专门用来醒酒的。

慕甄意识到自己昨晚喝酒不?少,按照以往经验来说,可能会闹得不?太愉快。霸占他一晚床,他还准备这些,她突然感觉很内疚。

但当慕甄下一秒打开手机,看到那个加满男人的微信号只剩下某个黑色头像,右边备注秦宴礼的名?字。

操,他怎么会是他?!

慕甄当场心态崩了。

*

上班高峰过后的检察院。

上周,唐均奕的桌上出现了一封匿名寄来的举报信,针对的就是他们现在手上走的蝴蝶案件。

整个信不到三句话,却点明了下一次交易点,不?再是航运,而是海运。

下一场预定的码头,是以城市名?字命名的最大进出货口,江凛码头。

另外,蝴蝶的走私贩卖是在明起集团名下进?行的,周军成就是经手人,还拿到了过境借款利息的0.5%。

除他之?外,信上还提及一个不在检察官调查狩猎范围内的人,郭征。

这就代表着写举报信的人是清楚整个案件发展的。

但也不?排除,这是在混淆视听。

一封所谓举报名头的信,没有署名,没有章印,不?像他们传统走流程的那些文件,谁都没法?确定信里说的是真是假。

不?过依据分析,可查范围已定,算是给他们减轻了部分重负。

现在一分?为二看问题,唐均奕在紧急召开的会议上说:“还是不变,分?出两批人,一批继续盯着机场,另外一批改换到江凛码头。信上给出的日期就在这个月中,我们得提高警惕,时间点之前一定是先以这两个点为观测点。另外,宴礼,你那边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秦宴礼拿出手上已经调查好的资料,传递到小组成员面前,先作简单的分?析:“周军成的个人资料都在表格上,三?十岁之?前,在建筑厂工作,三?十岁之?后才跳槽转进明起集团。经初查,周军成个人名?义和家庭名?义两方面的财产资金都没问题。”

“而举报信里提到的郭征,现在在一家医疗器材公司做着销售的工作。如果是以明起集团的经年项目,周军成和郭征两个人毫无?交集。”

“但换一种生活思路去找线索,周军成和郭征在去年夏天同时报名了同一家旅行社的旅游团。周军成走菲律宾,郭征走马来西亚。这不?排除他们是通过旅行社这一块认识。”

秦宴礼把资料翻页的同时,提到一点:“现在彩蝶的品种还在等结果,来源地一旦查出,可能对于我们整个案件走向都有帮助。”

唐均奕同意他的说法,接着说:“我们现在唯一能判断周军成和郭征之?间存在利益关系的只有那封举报信,所以在经济这块的调查,如果真如举报信上所说,周军成拿了过境借款利息的0.5%,那我们就从这0.5%入手,尽量做到细化,去查这所谓的过境借款利息在哪。”

......

尽管这次没有直接涉及纪从耀,但因为明起集团早在上一场行贿案中涉及风波,所以纪从耀早就是上一批的重点关注对象。

唐均奕和他见过面,言辞间句句的交谈都让他觉得这件事似乎没那么简单。

周军成跟在纪从耀身后这么多年,不?说类比至亲,但也成了不?可失的左膀右臂。

现在出了这个事,站在纪从耀的立场,他是很有可能去保周军成。

而他自己有没有涉嫌其中,这就很难说了。

流言的时期,纪从耀和明起集团的风评都不好。

唐均奕没资格管,是因为手上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就插不?了手。

但现在,蝴蝶案件的暴露似乎成了他们能见缝插针开展调查的重要关口。

秦宴礼带组员调查周军成和郭征时,唐均奕开始调查纪从耀。如果真有关系和线索,那他们的两条支线最后必定会拧到一起去。

会议结束后,秦宴礼拿着文件从会议室走出,同事舒媛跟在后面。

正好时值中午,是饭点。

上次慕甄出现,舒媛有些话没来得及说,现在压了这么多天,她想和他一起吃饭,顺便说。

她刚刚开会就有点心不?在焉的,一直盯着秦宴礼看。

可惜的是,他太专注工作,或许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那个......”秦宴礼走得太快,舒媛刚想加快脚步追上,唐均奕就喊了声她的名?字,“舒检察官。”

舒媛??头。

唐均奕不?可能看不?出舒媛对秦宴礼的那点意思,所以他无?奈地叹了声气,说:“有空吗?我们聊聊。”

......

秦宴礼不会分?心思去关注唐均奕把舒媛留在办公室会说什么,但舒媛出来,整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了。

他来不及管她,顾行帆的消息已经发过来了。

[你周末有空吗?]

秦宴礼:[做什么?]

顾行帆:[请你看场电影。]

秦宴礼拒绝干脆:[没空。]

顾行帆:[如果慕甄也去呢?]

发完这个,顾行帆像是真在为了秦宴礼换位思考,还“好心”地附带一句:[不?过你要是忙,去不了的话,也没事,我反正还有很多兄弟。]

秦宴礼笑了:[很多兄弟?]

顾行帆:[放心,我会挑个和你像的。]

秦宴礼:[你试试。]

顾行帆:[?]

秦宴礼:[我看你是不想要女朋友了。]

顾行帆:[......]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微博写的段子。

同样被老婆睡过但不被老婆放在心上的两个男人——

【没追到前】

秦宴礼:我告诉过你,谁是你男人。

顾行帆:追你,我要过脸?

【追到后】

秦宴礼:过来,我在这。

顾行帆:你敢挂电话你试试。

对比,KO!

论秦宴礼什么时候低下他那高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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