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凌越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夏春不见了,阿茶却卧在他身前。

以往阿茶都是,只要夏春离身,便不呆在床的主。

今日倒是听话的紧。

他不疑有它,坐起身摸了摸旁边的床铺,一点热度都没有。

嗯?

夏春今日怎么醒的这般早,床铺都凉了。

她什么时候起床的,他这么觉浅的人,怎么居然一点觉察都没有。

不过以夏春的性子,也可能为了给楚尘应援,兴许去准备礼物去了。

毕竟难得早起。

下地穿好衣服,在屋里打量了一圈。

凳子上,夏春准备今日穿的衣服还在,她没穿?穿的什么。

吕凌越皱了皱眉,回头,阿茶还是卧在那里不动。

他抱起来,摸了摸它的脑袋。

发现它小小的身体在抖。“阿茶,你怎么了?”

吕凌越盯着它眼睛,撇着头,心里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从夏春屋里出来,他叫来谷雨,“可知夏小姐去了哪里?”

谷雨摇摇头,“奴婢没有见到夏小姐。”

“哦。”吕凌越顺了顺猫,将猫递给谷雨,道:“看看它怎么回事,好像病了,一直在抖。”

谷雨抱着猫出了院子。

吕凌越回到自己屋,拿着今日比赛要用的护腕。

出门的时候,在屋子里看了一下,也没见到夏春的身影。

来到前厅,他爹和他娘,小五已经等在那里,准备一起进宫。

还是没有夏春。

她说了今日要去看热闹,怎么自己没影儿了。

小五见他一个人出来,就问道:“夏姐姐今日不看比赛了?”

吕凌越摇了摇头,“昨日说要去,可是今早不知道去了哪里,不在浮幽阁。”

吕国舅道:“可能是走迷了,时间不早了,咱们先进宫吧。”

吕凌越也没多想,让豆子留下来,等夏春回来了,带她进宫。

今天是最后一场,比较热闹,皇后和皇帝都来了。

尔珍坐在那里,紧张的看了看楚尘。

吕凌越和楚尘夺取冠亚军,胜利者,便可以娶尔珍公主。

这是这场比试的本意。

但这场比赛于吕凌越没多大意义。

本来他可以直接认输不参赛的,但是怕皇帝看出破绽,为了不让楚尘难堪,他才来。

横竖都是要输,就是选择怎么样的输法而已。

但吕凌越心里始终不踏实,夏春不知道回吕府了没,她到底大清早去哪了。

看台上,没看到她的身影。

他和楚尘比赛的时候,一直魂不守舍。

楚尘都没废什么功夫,就赢了他。

比试完,后面没他的事情了。

他跟吕国舅说了一声,便匆匆忙忙往宫外走。

都比赛完了,夏春也没被豆子带进宫,八成是出事了。

楚尘领完赏,听完圣旨,就追出来,拦住着急忙慌出宫的吕凌越,道:“吕兄你今天怎么啦?魂儿丢了?”

吕凌越顾不上跟他细说,只道:“夏春不见了,我得赶紧去寻她。”

“啊?夏大夫又不见了?”

“来不及细说,我先回吕府,看她回去了没。”说完也不等楚尘说什么,便骑着马,快马加鞭的离开。

回到吕府,他赶忙叫来豆子,问道:“怎么样,夏春回来了没?”

豆子摇了摇头,“没有。”

吕凌越心里紧着跳了几下,叫来东西两个门的守卫,“你们可有见到,跟我同行的夏姑娘,今日有出去?”

守卫们都摇头,并没有见到夏春出门。

那就怪了,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

吕凌越没来由的心慌起来。

猛然间想起,上次夏春跟他说的。

她说她不知道怎么凭空,来到了这个地方。

她来自未来的一千年后。

她凭空来的这里,那是不是还是会凭空消失?

吕凌越愈想愈不淡定,她不会!她不能走!

她怎么可以无声无息地抛下他。

她不可以!

还有最后一次的针没扎,她怎么可以就这么离开。

吕凌越捏着佛珠,脸沉的吓人。

“给我全府找她,一个角落都不能落下。”

“是。”

豆子领命后,带了些人开始满府搜查。

个把时辰后,他汗流浃背的回了前厅。

吕凌越胸腔起伏,见还是没有夏春的踪影,“找到了没?”

豆子摇了摇头,“没有,全府上下,卑职连老鼠洞都翻了一遍,也没找到夏姑娘的踪影。”

吕凌越听完,手里的那一串佛珠被他生生捏断了,菩提珠全掉在了地上。

噼里啪啦,珠子落地的声音,如此刻吕凌越的心情一般。

每一下都掷地有声。

他后退一步,脑海里想着夏春跟他说过的话,试图从中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忽然想到了些什么,不管不顾的跑回浮幽阁,推开夏春的屋子。

里面静悄悄的,他四处搜寻,来到她的衣柜间。

打开门,便开始翻腾她的衣服。

将里面的衣服全扔了出来,终于在角落的一处,看到了那一身短衣。

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穿的就是这套衣服。

抓着衣服,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兴许,兴许,她在那里……

从浮幽阁出来,他命豆子带着府里的人,往猎场方向去。

刚出大门,碰到了赶过来的楚尘。

也顾不上说什么,就带着他往猎场赶。

希望真如他想得那样,她还在。

一路快马加鞭,尘土飞扬到了猎场,他骑着马直直地往上次的方向跑。

那个山头他记得很清楚,唯一有大片密林的地方。

以防万一,他让楚尘带着一部分人往其他地方寻。

来到那片密林,他上上下下,找了好几圈,都没有看到夏春的踪影。

吕凌越心里此刻的绝望,越堆积越高。如翻起的海浪一般,已经压到头顶,就差最后的兜头一浇。

她难道真的会像来时那样,去的也无声无息。

连一句告别都来不及说。

他骑着马,马在原地来回转着圈圈。

吕凌越茫然环顾着周遭的一切,大片大片的绿色成海,却看不到她的身影。

他越想越难受,大喊一声“夏春”,这个名字回荡在整个山林里。

只是没有任何回应。

忽然间,吕凌越身子前倾,急火攻心,眼前一片晕眩。猛地喷出一口血,从马上摔了下来。

豆子赶忙从马背上下来,扶起吕凌越:“二公子你怎么了?”

吕凌越擦掉嘴角的血,笑了笑摇摇头,重重地吸了口气,“我没事。”

说完甩开豆子的手,往密林深处去。

眼神没有焦点地四处搜寻,嘴里小声念着,“夏春,你在哪儿?”

猎场里,他们一寻就是一天。

直到晚上,吕凌越都不肯回去。

豆子劝不动,只能跟着他到处翻来覆去地找。

火把照亮整个山头,吕凌越从白日找到黑夜,最后,体力都透支了。

他回到夏春来时的地方,吕凌越就坐在了那里。他眉头紧锁着,长长的睫毛垂在眼敛处,打下一片阴影,衬的他整个人越发阴郁。

双手环着自己的腿,低声呢喃,“夏春,你回来好不好?”

可再也没有人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做回应。

楚尘走过来,见吕凌越面色憔悴,狼狈不堪。

衣服上沾满灰尘和树叶子,哪还是那个人见人爱的二公子。

他知道吕凌越对夏春的感情。

深吸一口气,拍着他的肩膀,蹲下身来安慰道:“吕兄,咱们今天先回去。兴许夏大夫现在已经回家了,也说不准。也可能是有人绑架了,我们报官查查,肯定会找到的。你等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万一你病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吕凌越摇摇头,他知道这次绝非上次那般简单。她走的时候连衣服都没穿,悄无声息就从他怀里消失。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如她来时那般,不可思议。

“她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

说到最后,吕凌越的声音都没了。哑哑地嗓子如破锣一般,渐止。

半晌,他挥了挥手,示意让他们回去,他想一个人在这里继续等着。

可是他不走,其他人怎么可能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月色中,火把发出哧哧的声音。上面的油被一点点烧尽,火苗越来越小。丛林深处树枝上的乌鸦,叽叽喳喳叫着,增添了丝诡异,也更增添了吕凌越的不安。

山间夜里的风很大,吕凌越想起上次来这里,也是这么大的风,那是还是初春。

碰到夏春时,她穿着太单薄,冷的直戳肩膀。不知道她消失的时候,还会不会冷。

他坐在那里,想起了很多。想着他们之间的种种,好的,坏的。

初见时,她央求他带着离开,他以为她是个骗子。而他甚至被她直白的眼神,盯得差点失了分寸。

同行时,他记得他们同坐一匹马,他心里升起的那丝从未有过的小悸动。

她的第一次生气,第一次笑,第一次哭,第一次失身,第一次……

每一样,都像画本子一般,在他的脑子里循环着,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些情节像是刻到了他的脑子里。

他自身体有疾以后,已经几近是个断了红尘之人。

可偏偏碰到她,硬生生将他从空无里拉出来。

她何止为他治的是身疾,更是为他消去了不进世的情绪。让他真正体会到作为男人的乐趣。

可是她却丢下他,悄无声息地走了。

吕凌越只觉嗓子处,如堵了一个鸡蛋一般,噎的他一阵阵眼热。

胸腔里那一处,似被无数人撕扯一般,四分五裂。让他感觉呼吸都困难。

他是不是到她那个世界,就能再见到她了?

可是,他要怎么过去?

从这个时代消失么?吕凌越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根本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