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下雨的午后,祥安医馆门外停了一辆车。吕凌越从里面下来,进了医馆。
白术正在看医书研究药,小风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口处,似乎是等着接客。
见他进来,非常高兴地站起身,迎道:“二公子,好久不来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吕凌越将手里刚买的桂花糕,递给他,“热的,吃吧。”
他知道小风最爱吃这个,有时候过来,就会顺带为他买一份。
小风这孩子着实是老少通吃,活泼可爱不说,嘴还特甜,元气满满的样子,总是一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样子。
和小五年龄差不多,身世可怜,他便多了些照顾。
环顾了一圈,都没发现夏春的身影。
就问正吃地热闹的小风道:“夏春呢?怎么没看到她。”
小风眼神在他脸上扫了扫,一副了然的样子,“哦……二公子原来是找夏姐姐的呀。”
“嗯,找她有事,她人呢?”
“不知道,那会儿一个男病人把夏姐姐带走了。”
小风嘴里咬着桂花糕含糊地说着。
“……”
男病人!
正在这时白术从里间出来,对吕凌越说道:“二公子来啦。”
“白先生好。”
吕凌越抱拳施礼。
白术听到他在找夏春,就道:“她跟一位病人出去了。”
“哦,那我等一会儿吧。”
于是走到中间摆放的,供人休息的椅子上坐下来,又问,“近日医馆的病人可多?”
白术坐在他对面,让小风给两人倒了茶水,“这个季节多是咽喉不适的病人,春夏交替,天一热就这样了。”
“嗯,白先生也要注意身体。”
吕凌越知他是个医痴,有时候研究起药方来,没日没夜。
白术笑着摆摆手,“无妨。二公子找夏春可是有事?”
“正要跟先生说呢,打算向先生借夏春,陪我出趟远门。”
吕凌越如实地说着,他不知道夏春跟白术说了没,当时她不是很乐意的样子。
毕竟现在她也是这里的人,带走总要跟白术解释一下的。
“哦,这事夏春跟我说过了,是今天就要走是吧。”
吕凌越点了点头,甚是欣慰。夏春就嘴硬,到底是不忍不管他的。
聊了一会儿,夏春回来了。
她收起手里滴着水的木伞,刚迈进门,抬头就见正对着门的桌子旁,三个人都向她看过来。
原是吕凌越来了。
顺手将伞搁在门框边,将因潮气黏在脸边的碎发撇开,就说道:“二公子来了。”
白术站起身冲她招招手,“二公子来找你远行的,你去收拾一下,就随二公子走吧。”
这么快,她以为怎么着也得月底。
吕凌越放下茶杯,瞧见她看向自己,便抿唇点了点头,“带些日常更换的衣服就好。”
夏春倒也没再说什么,显然他也跟白术打过招呼了,“好,你在这等着,我去收拾下。”
“嗯。”
夏春穿过大堂,走到楼梯口,往楼上去。
再下来的时候,带了个小小的包裹,来到白术跟前说道:“这是房门钥匙,阿茶就拜托先生照顾了。”
白术接过来,点点头:“放心吧,你回来它一定比现在都白胖。”
夏春捂嘴乐了,“可别让它胖了,脸都快成个饼了。”
说完想起什么,跑回里间拿了一副医盒,里面有全套医具和针灸包。
“差点忘了这个。”不带这些的话,那她跟着就是打酱油了。
吕凌越接过这个盒子道:“咱们走吧。”随后又对白术道:“先生,那我们先走了。”
白术点了点头。
小风靠在门口,看着他们上了车,还有些恋恋不舍,“夏姐姐走了,又没人给我讲笑话了。”
白术拿起手里的一块树皮,就砸到他后脑勺,“就知道听笑话,你再不去磨药,你就快变成个笑话了。”
“是是是,师父我忘了,这就去。”
小风笑着缩起脑袋,直往里间药柜跑去。
白术见车已走远,听着车轱辘的声音,心想,二公子这些年的心病,该是被夏春治好了。
……
车内,夏春从窗外收回视线,扭头间,吕凌越正在那里闭目养神:“我们是要往哪里去?”
吕凌越未睁开眼睛闪了闪,只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轻声回道:“去江南。”
“江南?”
果真是不近。
她还想问路上需要多长时间,但见他看起来很困,便也没再多问什么。
想必这几日,他大概也还是失眠吧。
坐在车里有些无聊,她又撩起车窗的帘子,水汽扑面而来。
她将袖子晚到肘子以上,伸出胳膊用手接着落下来的雨滴,润润的。
行路中经过的一片树林,被雨水打过,枝叶都绿茵茵地弯下了腰,像是再跟她打招呼一般。
要是有个相机,她真想把雨下的这一幕拍下来。
“不冷么?”
身后冷不丁传来声音。
夏春一回头,就见吕凌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时不时瞟向她,正裸露在外的胳膊。
也许是他的目光,有些太过直白,也许是她自己心虚,总之她不再像刚来那会儿,不在乎这些“逾矩”的行为。
到底还是乖乖把胳膊伸了回来,不着痕迹的将袖子拉下来。
被雨水打湿的手,撑在腿上,等着上面的水自然风干。
吕凌越头仰着,眼睛下扫,片刻后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直起腰便抓起她的手。将水擦干净后,又像没事人一般靠回去。
“……”
夏春将被擦过的手,藏在背后,抬眼问他:“你不是睡着了?”
吕凌越摇了摇头,“睡不着。”
夏春伸出手道:“给我。”
他不解地探前头,“什么?”
“把胳膊给我,我给你号一号脉。”
吕凌越往前挪了挪,右手撑在膝盖处,伸展开来到他手边。
真是一双干净的手,夏春心想。
她伸出两手指,按压在寸口处的动脉,闭起眼睛认真感受着。
吕凌越先是看着自己,被按压的地方,又抬眉盯着夏春。
半晌后,听她道:“另一只手。”
他将右手收回到腰间,伸出左手。同样的地方,夏春又按压了一阵,才收回手,理了理自己散下来的袖子,说道:“看脉象,二公子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是虚火旺,在体内乱窜,夜间太活跃才睡不着。弄点儿凝神静气的香就好。”
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却是,到底是年轻小伙子,硬憋着总归是难受。
但这话在这地方和这处境里,实在不能乱说。
他现在可禁不住撩哧。
吕凌越叉着腿,眼皮子动了动,只是眨了几下。
被这含蓄的话拆穿,多少有些不自在,理着衣服下摆,道:“哦。”
见他没了睡意,夏春到底觉着闷,就又问道:“从这里到江南需要多长时间?”
吕凌越想了想,“月余吧,在路好走的情况下。要是都像这下雨天,怕是得两个多月。”
“啥?需要这么久?”
她有些被惊到了,在她们生活的时代,也不过五六个小时而已。
果真交通设备不一样,差距太大了。
“也就是光路上来回,就得两到四个月?”
吕凌越点了点头,“不出意外的话,是这样。”
“……”
夏春有些绝望,那带上她干嘛,大部分时间都在路上,想想都无聊。
泄气地靠在车壁上,盯着车顶,喃喃地说道:“那可完了。”
“怎么了?什么完了?”
吕凌越疑惑,以为她在这期间,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夏春颇有些怨念的坐起身,撅着嘴看向吕凌越,“那你干嘛非要带上我,在路上这么长时间,得多无趣呀。”
吕凌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咧嘴笑了。
“你笑什么?”
明明他都没什么大问题了,还逼着她跟着,四个月,她保不齐都能找到,怎么回现代的方法了。
“因为路上太无趣了,所以才一定要带上你的。”
吕凌越笑的很温柔,这话实在听不出,是褒义还是贬义。
“……”
夏春瞪了她几眼,皱着眉缩到了车的角落,一直拍打车壁,“二公子啊,找乐子,你应该带上小公子的,他才是个好玩的人。我也很没趣的啊。”
吕凌越也坐过来,想把她拉起来。
不过夏春是铁了心,要“面壁思过”,死活贴着墙壁哀嚎,“别拉我,让我哭一会儿。”
他勾着嘴角,也没再拽她,只说道:“小五倒是想跟,但是爹不让。从北到南这一路的风景,在这个季节可是非常好看的,你当真不想看一看?”
夏春噤了声,回过头,表情终于舒展了些,“此话当真?”
吕凌越点了点头:“自是当真,尤其陆路变水路以后……”
她不由自主舔了舔唇,想起这些年她好像很少出去旅游,有机会看看这个朝代的名山大川,倒也不枉此行。
心里的不痛快,很快烟消云散了,“那便信你这一回,就说二公子,不会这么不厚道,坑我。”
“我自然不会坑你,小五求了几次都没答应带他,你多幸运。”
吕凌越想起今日出门的时候,小五那张快耷拉到地上的脸。
本来带他也不是不行,只是他有私心。
就只带了护卫,纯粹为利索。
夏春就没想这么多,她只当这吕凌越是山高水远,怕找不到医生,才死活让她跟着。
却不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