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他的教养占了上风。

毕竟夏春也是因为他,才被爹爹请过来治病。又怎能让她一个姑娘家家,缩在凳子上睡觉。

这天儿还不暖和,她穿的也不多,刚刚她上药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她只是穿着一层外裙,手冰冰凉凉。

“夏春。”

夏春埋着头,应了声,以为他要做什么,等着他的下话。

“你,你过这边躺着吧。地下太凉,别感冒了。”

吕凌越说完,只是看着她的后背一处。

“嗯?”夏春以为自己听错了,从桌上爬起来,愣愣地看向他:“你刚刚说什么?”

“你要不要来这边躺一会儿,地上太冷了,你穿的少。”

吕凌越倒也说的坦然,虽然心里两个小人人搏的厉害。

夏春心道,这就开窍了?

她咬着自己唇角,眼睛弯成一条线,“你确定?”

吕凌越不知她这么问是何意,只背挺得笔直,“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也做不了什么。只是看你趴在那里,怪可怜的。”

可怜……

她在医院,中午休息时间,也是这样,眯一会儿就精神了。

“二公子真是好心人,不过不用了,这里不冷,我趴一会儿就好。不然,误了二公子清白,我也过意不去。”

夏春见他表情中带着纠结,可还是见不得她受冷妥协。

真是有些喜欢上他这善良的性子,便也不为难他。

说完便重新趴在桌子上休息。

安静了半晌,忽然她听到床上熙熙梭梭的声音,到底扰了她的睡意。

深吸一口气,从桌子上站起来,一抬眼就见吕凌越正在费力的穿裤子。

他腿还没消肿,裤子会把那些药都卡掉。

夏春跑过去拉走他的裤子,不听医生话的病人,让她有些生气,“二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吕凌越见他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仰头看着她,也顾不上自己的狼狈,只道:“我实在不忍一个姑娘趴在那里,我去地下坐着,你上来。”

“……”

夏春有些语滞,这位少爷还真是一根筋,难怪这么些年他爹都拿他没法子。

“二公子啊,有时候对女孩子不可以这么善良,知道么。”

夏春叹口气,将被子重新盖在他腿上,自己才挨着他坐下来,道:“你先躺下。”

很听话地躺下后,夏春将他的被角掖回去些,才将自己的鞋脱掉,腿抬上来,顺着他躺下来。

上面还真是暖和,两人中间隔开很大的距离。

她枕着自己的胳膊,侧过身向着外面,听着身后的人连呼吸很轻,她便闭眼开始酝酿睡觉。

吕凌越平躺着,手搁在胸口,只是眼神不自主的瞟向她的后背。

没多久,就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这才放心下来。

睡着了?吕凌越微欠起身子瞄了一眼。

果真是睡着了。

吕凌越重重舒出一口气,竟然一瞬间有些轻松。

重新躺回去,将自己身上的被子抽出一半,盖在她身上。

只留一半给自己的腿部,这才闭上了眼。

夏春这一觉睡得挺沉。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人。

看样子这位二公子在腿消肿后,就下地走了。

也好,免得俩人都不自在。

她翻了个身,抬起胳膊,狠狠抻了抻,大大伸了个懒腰。

暖炕还真是比床要舒服许多,躺过的地方都散着余热。

此时,吕凌越从外面开门进来。

瞧见她正在那里手长脚长的乱蹬着,“你醒了。”

夏春伸了半截的懒腰,硬生生顿在那里。

干笑着收回手,坐起身,扒拉几下头发才道:“嗯,醒了,你……腿好些了?”

“嗯,消肿了,所以就下来走走。”

吕凌越站在门口,此刻外面雨已停,有和尚们经过。

他顺手把门关了起来。

夏春穿起鞋子,拍拍脸颊让自己更清醒一点,走到窗户边望向外面。

“雨停了,那咱们是不是可以离开这了?”

吕凌越点点头,背着手道:“嗯,小五应该晚些时候会过来,届时一起回去。”

“哦。”

夏春打开他刚关上的门,与他擦身而过,走了出去。

被水洗过的寺庙红墙白瓦,亮的分明。

院子周边的千年老树像贝壳一样,裹着这处院落。

风一吹还有水滴下来,倒像是人工雨一般,清清爽爽。

“你腿怎么样,要不带我逛逛这个寺庙吧。”

夏春在她生活的时代,很少逛寺院。她所在的行业,是严格信奉唯物论的,自然不会对这些信仰类的东西有过多关注。

但她并不排斥这些,毕竟每个人的信仰不同,什么好什么不好,不能一概而论。

“没事,正好下过雨,空气很好,我带你去佛堂后面的小道转转。”

吕凌越对这里很熟悉,这些年,有事没事都不知逛多少遍了。

夏春将自己的头发扎成马尾,不再是凌乱一片,也终于没有梅超风的既视感了。紧跟在他身后往前去。

一路上碰到几个小和尚,都在跟吕凌越打招呼。

夏春见到这些可可爱爱的小朋友,就问他:“为什么他们年龄这么小就出家,这都还没经历过世俗。”

吕凌越笑笑,停下来耐心解释道:“他们很多都是孤儿,被庙里的师父捡回来,便收养在庙里。”

“原来如此,那他们日后懂事了,不想一直当和尚怎么办?”

毕竟外面的诱惑太多了,金钱美女权利。

“那就还俗,信奉这个需要耐力和定力,若是受不了诱惑,那便是和佛无缘,便也不必强求。”吕凌越对路过的和尚行了个礼后,才说道。

夏春有些似懂非懂,对他在这里的身份更好奇了些,偏头看着他,“那你是不是也信佛?”

吕凌越点点头,“我是俗家弟子。”

春夏只知道佛教弟子,有很多规矩,“那你是不是以后即便病好了,也不会娶妻生子,出将入相。”

吕凌越侧头,将手背在身后,显然是对她的这个提问没有防备。

认真思考过后,才缓缓答道:“我也真的是不喜欢那些,有或没有对我没多大差别。”

这可不像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该说的话。

夏春上前几步,耸耸肩挡着他的路,穷追不舍的追问着,“若真是这样,倒也不是坏事情。只是你爹会很伤心,那怎么办?”

“我知道,所有今日我没有阻止你。”替我检查。

这些年我挡去了很多人……

夏春粲然一笑,“看来我还得谢谢二公子。”

吕凌越被她的话逗乐了,但笑不语。

夏春回头,正好看到他来不及收起的笑意。

果然还是阳光一点,更好看。

吕凌越被他盯得有些局促,改口问道:“所以,你真的是,我爹派人带到猎场的么?”

原来他一直认为,她是他爹故意找来的。

虽然结果是没多大差别。

要在昨天,夏春一定第一时间摇头,但今天还真不好说。

她没反驳,只道:“我的来历比较复杂,跟你爹没关系。不过今日来这里,却是受吕老爷的嘱托。”

吕凌越停下来站定,兴许是停的太不设防,夏春一鼻子撞他后背上。

“……”

“对不起。”夏春揉着鼻子后退一步。

“无妨。”吕凌越继续向前走,对她的来历有了兴趣:“那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此时林荫小道中穿过一道细密的光,打在夏春的身上,有些晃眼。

她抬起手挡掉那束光,表情中带出几分忧虑,“我来的地方太远了,远到,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去。”

吕凌越不解,这个世界上只要存在的地方,那就总有办法回去。

“你也别太难过,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你的亲人。”

夏春嘴角上扬,没打击他,只道:“谢谢二公子。”

“我叫吕凌越,日后你还是叫我凌越吧。”吕凌越听她称呼二公子,也觉着怪怪的。

“也行,那就叫你凌越好了。”夏春没跟他计较什么,便应了。

俩人在后面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小五已经来了,正在大堂外面等他们。

旁边站着慧能在跟他聊天,见他们回来,他才跑过来。

先是冲着夏春挤眉弄眼,被吕凌越逮了个正着,“小五你龇牙咧嘴在做什么?”

“没,没,我在跟夏姐姐打招呼。”

小五悻悻转过头,他是想问夏春结果怎么样了。

夏春让他滑稽的表情,搞得没忍住笑出了声。

兄弟俩皆回头看向他,她捏捏嗓子,随手指指,“小公子,真可爱。”

吕凌越:“……”

小五:“……”

他可爱?

我可爱?

显然俩人都对可爱这个词,颇有异议。

吕凌越忍着笑问小五:“车在哪?”

“车就在外面,咱们走吧。”小五指着外面对吕凌越说道。

步子却是退后几步,到夏春面前,用嘴型问道:“怎么样,结果?”

夏春只是冲他挑眉,并点了点头。

小五眼睛瞪溜圆,敲敲对她竖起大拇指。

吕凌越回头扫了一眼,小五蹭地一声,迈出一大步,走到他身边。

嘿嘿笑着说道:“二哥小心台阶。”

要多狗腿有多狗腿,就这功夫,还不忘回头冲夏春眨眼。

夏春在后面摇头,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两人,这性格是真是谜一般的差别。

不禁有些同情那个吕国舅,两儿子,一个不贪恋世俗,另外一个欢脱的有些超越世俗。

也不知他那么大家业,谁来继承。

啧啧,有钱人真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