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写作课,阮阮拉着唐天湉坐在了最后一排。
唐天湉趴在桌子上斜眼睛看她:“至于吗?”
“至于,万一她坐我们后面呢?”阮阮眼睛就没停下来过,四下梭巡,“不就又看不到了吗?”
“怎么就又了?”唐天湉道,“昨天才认识的……不,昨天才单方面认识的。”
“但是写作课又不是今天才上。”阮阮道,“之前都没注意到她。”
唐天湉把脑袋支棱起来,盯着阮阮:“你不要学我。”
“学你什么?”阮阮头也不回。
唐天湉一根手指在阮阮肩膀上戳啊戳:“不要给一个同性太多注意力,不然发展会超乎你的想象。”
阮阮笑了:“心里有黄看啥都黄,我没你那么龌龊啊,我只是普通社交。”
唐天湉瘪瘪嘴,不再理她。
临上课的时候,江雪进来了,人如其名,冷冽干净,独钓寒江雪。
她不像大多数学生们上课都往后排钻,进门就去了第一排中间,将桌子擦干净,然后把课本和笔记本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摆放好。
坐姿端正,今天半扎着头发,披下来的发丝仍然十分乖巧柔顺。
阮阮看得眼睛都直了,连连感叹:“她怎么这么地……嗯呢……”
唐天湉有些恍惚,江雪的背影让她想起郑希羽。
阮阮推推她胳膊:“你说我们这种吊儿郎当的性格,是不是就容易被这种规规矩矩的人吸引啊,郑希羽也这样,坐姿能进教科书。”
唐天湉:“你也想到郑希羽了?”
阮阮瞪她:“你能不能抓住点重点。”
唐天湉不太有心思去抓重点,老师进了教室,乱糟糟的课堂安静了下来。
选修大课,人特别多,唐天湉窝在最后一排很安全。
今天的内容又是特别无聊的公文写作,唐天湉觉得所有的环境都很适合她思想跑毛。
跑到了郑希羽身上去。
江雪和阮阮一个学院,这两人还有机会在某些课上遇见。她和郑希羽就不行了。
文学院和体育学院简直隔着山,就连校区都是分隔两边的,唐天湉突然很好奇郑希羽上课什么样子。
不知道她各门科目的成绩怎么样,有没有偏科严重,作业会不会都自己独立自主地完成。
这些,都是要再深入地接触之后,才能细致了解的事情。
女孩子和女孩子的友谊,可以进展得很快,女孩子和女孩子的友谊,也可以进展到亲密得让人发指的地步。
唐天湉连阮阮的内衣码数都清楚,她想着,以她和郑希羽目前的发展速度,大概要不了多久,也得知道这么私密的事了。
不知怎么地,突然就感觉到违和又害羞。
唐天湉低头笑起来,偷偷拿出手机在桌面下面翻。
昨天郑希羽发来的消息还明晃晃地显示在微信页面里,由于昨晚她实在没想明白郑希羽是哪个意思,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回复。
郑希羽也不催她。
郑希羽就是这样,看似宽宽松松地对她,却罩了个大泡泡,把唐天湉给裹了进去。
选择权在唐天湉手中,但就目前唐天湉对郑希羽的好奇心和占有欲来看,她压根就没什么选择项。
想看郑希羽训练吗?
想。
想和郑希羽一起上课吗?
想。
想和郑希羽一日三餐都黏在一块,甚至上厕所都同进同出吗?
哎呀又不是高中生了,唐天湉把脑袋快埋进了桌兜里。
这种什么事都可以干的选修课就过得很快,快下课的时候,唐天湉问阮阮:“什么打算?”
阮阮拧着眉头:“去跟她打个招呼?”
唐天湉:“艹,你居然没想起吃饭。”
阮阮:“和她打个招呼邀请她一块吃饭?”
唐天湉:“我不是你最爱的那个人了。”
阮阮:“找你的郑希羽去。”
唐天湉:“好。”
她还就真找了,谁怕谁啊。
点开弱叽叽小猫咪头像给她发消息:
-还有课吗?
郑希羽回她:晚上有。
唐天湉:我想去外面吃饭。
郑希羽:你现在在哪儿?
唐天湉抱着手机嘿嘿嘿笑起来。
两人约在天桥口见面,唐天湉背着她的双肩小书包,站在天桥下等人的场面,就像是偶像剧场景。
她今天穿着身格子制服,衬衫小西装百褶裙,长袜将小腿裹得又细又直。
郑希羽走到桥上的时候就看见了她,因为漂亮得显眼,也因为唐天湉走哪都不会少的回头率。
她加快了脚步,到了她跟前。
“嘿!”唐天湉跟她打招呼。
“嗨。”她回她。
“今天想吃披萨!”唐天湉仰着脑袋道。
“好。”郑希羽低头回答她。
两人一块往校门口走去,唐天湉心情不错,脚步轻快,很多时候压根是蹦的。
郑希羽盯着她的马尾辫,视线随着一晃一晃。
唐天湉蹦了回来,对她道:“你说晚上出门给我当保镖。”
“对。”郑希羽向来说话算话。
“但现在不是晚上出门。”唐天湉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郑希羽打断了她的话:“只要有人觊觎你,我都可以来当保镖。”
唐天湉愣住了,半晌说了句:“你这个词用得……真他妈好。”
郑希羽笑起来。
唐天湉又道:“我一个中文生自愧不如。”
郑希羽的笑容扩大。
唐天湉看看四周:“那你完蛋了,我全天候三百六十度都有人……”
“那就全天候三百六十度。”郑希羽又打断了她的话。
唐天湉笑起来:“你要跟我捆一起吗,怎么这么粘人呐。”
尾音上扬,挺得意。
郑希羽手指抬了抬,最终落在她肩膀上,帮她把一小片树叶拨掉了。
和郑希羽吃饭,对于唐天湉来说,是完全舒适的。
要用什么东西了,不用她张口,郑希羽便能递到她跟前来。
看似十分顺手的动作,唐天湉知道,那是因为郑希羽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这让她在舒适的范围内,一眨眼又有些暖洋洋的别扭。
别扭的时候便忍不住动来动去,小动作特别多,和安静的郑希羽比起来,像个多动症儿童。
她们出来得早,披萨店里人不多,东西上得快,她俩吃得也快,等从店里出来的时候,下午有两节课的大部队都还没下课。
唐天湉帮郑希羽做安排:“我们先溜溜,消消食,然后你回去宿舍休息休息,你不是说今天没午休吗?晚上又有课,最好睡一小会儿,不然精力得不足了。”
“嗯。”郑希羽很听话。
“我们大二课少了些,但是作业可不少,全都是论文,烦人得很。”唐天湉蹙着眉头,“我待会就去图书馆占个位吧,晚上就搞作业了。”
郑希羽停住了脚步。
“西方文论老师给开的书单好多啊,还全都是些大块头,哎,我压根就不想把那些书往宿舍里搬……”唐天湉觉察到身边没人了,回了头,“怎么不走了?”
郑希羽:“我晚上是专业训练课。”
“啊?什么意思?”唐天湉倒回去两步,看着她。
郑希羽指了指旁边的花坛边。
“诶?”唐天湉更疑惑了。
“上去。”郑希羽道。
虽然依旧疑惑,但唐天湉还是听话地上去了。
“这样说话是不是舒服点?”郑希羽笑着道。
“诶?诶!”唐天湉不爽了,一巴掌拍在她肩上,“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啊。”
“哪里欺负你了,都能打到我肩了。”
“你说得对。”唐天湉又甩了一巴掌,胳膊只需要抬高正常弧度就能揍到郑希羽的感觉可真爽啊。
“我比你高了。”她道。
“对。”郑希羽看着她眼睛,“昨晚我说了我训练你可以来看。”
唐天湉心尖一颤,敢情郑同学谈个话这么正式,是逼着她给个答案呢。
唐天湉的眼神便晃悠起来,虽然挺你情我愿的事情,但这么对着眼睛说,总感觉有些贼乎乎的。
“你这不上课呢么,我也不能随便……”
“可以的,不会打扰。”郑希羽道,“就在学校体育馆。”
“啊……”唐天湉想起来了,“是不是就跟体育课一样,我上次去体育馆见过羽毛球专修队的。”
“是的,差不多。”
“我真的可以去吗?”唐天湉歪了歪脑袋,有些好奇。
“可以。”郑希羽很肯定,“如果觉得无聊随时走就可以了。一般流程我们大二才选专修,所以现在的课都是些基础训练。”
“蹦蹦跳跳?”唐天湉蹦了一下。
郑希羽扶住了她的腰,完全下意识的动作,怕她摔了。
唐天湉脸一红。
郑希羽干脆就这么单手揽着她的腰,将她带了下来:“那我们继续散步。”
“不散了!”唐天湉突然道,“我困了,要回去睡一会。”
“行,那晚上见。”郑希羽道。
“晚上见。”唐天湉跑走了。
其实没什么困的,但一想到没几个小时就要去见郑希羽的同班同学了,唐天湉便有些难以言喻的紧张。
她得回去敷个面膜,必要的话画个淡妆,衣服呢,如果换了的话显得太刻意了,如果不换,又好像不太合适去体育馆。
真让人发愁。
这么愁来愁去,李桐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整个屋子都要被唐天湉的衣服占领了。
“姐姐,你炫富呢啊你?”李桐瞪着眼睛。
“哎呀!不管了!”唐天湉一跺脚,套回了今天那身,提着包就出门了。
“你也不收拾一下!”李桐扯着嗓子喊。
“今晚一定给你带快乐水!”唐天湉喊。
李桐翻了个大白眼。
时间有点紧,唐天湉赶到体育馆的时候,郑希羽的同学们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习椿看到她,眼睛都在闪,瘸着腿如飞地奔过来:“学姐你等小羽吗?”
唐天湉突然觉得事情复杂了起来,含糊着应了,同习椿把话题扯开了。
郑希羽一直在旁边看着她俩,老师进来了之后,她把习椿拉开了:“上课了。”
唐天湉看了看旁边的凳子:“那我坐这儿?”
“嗯。”郑希羽点点头。
晚上的体育馆,有上课的,也有人在练球。
人多了,唐天湉便不算突兀,她尽量把自己缩起来,减少存在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郑希羽。
一个班男男女女,高高低低,排着队绕着一小块场地跑步热身。
郑希羽太高,排在最后,前面都是男生。
习椿不能跑,坐在另一边看着,同唐天湉遥遥相望,唐天湉偶尔视线对上的时候,便会看到习椿同她做鬼脸。
挺可爱的。
慢跑完,便是快快地跑,折返跑,这样跑,那样跑。
跑完了开合跳,蛙跳,这样跳,那样跳。
唐天湉看着都累。
而后,更精彩的来了。一溜人贴着墙壁练深蹲,起初还正常,突然就开始两两组队,互相负重深蹲起来。
一个人坐在另一个人肩上,用自身重量加码,姿势太像爸爸和孩子,大家憋不住笑成一团。
唐天湉盯着郑希羽。
组队完成,单单把郑希羽拉下了。
唐天湉看向对面的习椿,她们班原本是双数的。
习椿站起了身,看着要过去了。
她不能背郑希羽,但不影响郑希羽背她。
唐天湉没控制住自己的身子,唰地站了起来。
她这动作仍然不显得突兀,一个坐久了的人起身罢了。
但郑希羽突然就望了过来,视线精准地抓住了她。
唐天湉的脸颊一阵奇异的热量波动,嘴巴张了张,却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觉得无聊,随时走就可以了。
郑希羽同她这样说过。
唐天湉脚下微动,郑希羽偏头同老师低声说话,而后,朝她招了招手。
唐天湉心脏突突地跳起来,慌张地指了指门口。
郑希羽没顺从她的意思,她指了指自己。
唐天湉站在原地不动了。
郑希羽小跑着过来,吸引了全班的目光。
她在唐天湉面前站定,挡去了她所有的视线。
低头望着她,头顶炽烈的灯光闪得像白日骄阳。
唐天湉喉咙滑动,觉得有些渴。
郑希羽道:“帮我个忙。”
唐天湉声音发紧:“什么?”
郑希羽视线一点都没错开,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她:“那样。”
那样是哪样,唐天湉自然知道。
但你们体育生的普通事情,在我们文学生看来完全不一样好吗?
人家穿的裙子诶,你要人家坐在你肩头?
艹,唐天湉在心底骂了句,觉得自己的双腿已经提前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