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夏威夷。

这里终年温和宜人,遍布火山。

许渺喜欢看海,周星河就在海边租了一套房子。

每天早晨许渺起得很早,抱着画板在天台画画看日出。

她可以画一天,就这样一直画到日落。

周星河有时候在纽约忙公事,有时候来夏威夷陪她。

海边的落日余晖是那样壮阔,生命又是何其渺小。

两个人都习惯了不说话。他静静看着她作画。她时而画海,时而画自己的专业建筑图。

有一天,许渺和周星河说,你有没有看过《小王子》。小王子的星球太小,落日总是稍纵即逝。有一天小王子看了四十三次日落。他淡淡地说:你知道的,人一悲伤起来就喜欢看日落。

她接着又说道,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明明对未知事物抱有很大的期待,可当你真正得到的时候,却发现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但就是这种期待的感觉让人痴迷。可是如果不去亲历,我们就无从得知。但一旦揭开了真相,却发现我们再也无法回到当初的美好。

原来当我们开始寻求,我们就已经失去了。

周星河听不大明白她在说些什么,只知道她很悲伤。

来美国十五天,她每天都把自己困在公寓里,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只是对着天边的大海发呆。

第十六天,陆星河开车带她去冒纳凯亚山看星星。

maunakea山顶是全世界最佳的天文观测点,山顶的天文台可以观测到100%的北半球的夜空和85%的南半球的夜空,被称为地球与天空和宇宙的连接点。

当漫天星河坠落眼里,许渺抬头看着广袤的天空布满了繁星,不禁感慨人类的渺小。

“每个人都是一颗星,也许对大自然来说微不足道,也许她与其他星星没什么不同。但那颗星星不会知道,有个人一直在仰望她,而她对那个人来说又是多么特别。”

她侧过头去看他,他一半的侧脸沉溺在夜色中,只剩下轮廓利落分明。

他就在这时候也侧过头看她,眼里恍若有光。

这个片刻,在这漫天的星空下,两个人都有些恍惚。

她眼看着他的脸慢慢朝她靠近,就在快要触碰到她嘴唇的那一刻。

许渺低下头,后退了一步。

周星河难掩眼里的失望和落寞,嘴角挂上一个自嘲的笑。

“这么多年,还是不能忘了他吗?”

她抿着唇角,摇摇头。

“不是,周大哥。我只是……”

“不用急,渺渺。”周星河看着她,眸色沉沉,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低声说道。“我已经等你这么久了,不介意再多等一等。”

“周大哥,你真的不用这样……”

“天冷了,走吧。”

周星河打断她,牵起她的手腕。

不敢牵她的手,只敢隔着厚厚的衣袖,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感到幸福。

为什么他这么珍重的女孩,却不被人珍惜,变成如今这般破碎的模样。

他和许渺相遇的时间不算晚。十八岁的时候因为妹妹周幼青的缘故,周星河认识了十七岁的许渺。后来他出国读书,这些年他只听说她早早结婚又离婚,一直到他回国接受家里的事业,才真正和许渺有更深的接触。

从那以后他再看不上其他女孩。

她离婚这些年,他一直很想走进她的心。却也明白,她的心已经碎了,怎么粘也粘不上。

一听周幼青说,她要来美国。周星河几乎放下了所有在美国的生意,跑到夏威夷来陪她。

即使只是在家里看着她静谧的背影,他也感到很知足。

如果,他不去国外读书就好了。

如果十八岁那年,他早早追求她让她嫁给他就好了。

可是一切没有如果。

他可以等,等到她打开心扉,忘了那个人。

他愿意守护着她,陪着她,只要她愿意让他陪在她身边就好。

*

许渺慢慢开始愿意走出去。和当地人交流,去菜市场买菜,到海滩上捡贝壳,晚上开车和周星河去看星星,抱着食材在夜色中缓缓归来。

晚上煮火锅做夜宵,热腾腾的饭菜,飘香的厨房。人就是这样,在日常饮食中慢慢领悟到幸福好像很简单。

她有一刹那觉得,也许幸福是垂手可得的。是她一直没有放过自己,放下过去。

一个月风平浪静,静到许渺觉得,或许一直待在美国也不错。

那日晚上回家的归途,周星河轻轻牵起了她的手。

是手掌,而不是手腕。

许渺的身体僵了一下,想收回,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抽回。

脸上涌上一抹羞红,她不敢去看他,只觉得男人的手心汗津津的。

应该也是紧张的不行吧。

想到他是这样在意她的想法,等了她那么久,陪了她这么久,连牵手都要鼓起勇气。

而那个人呢,他从来没有在意过她的想法。

他似乎理所应当地觉得她是他的附属品,他可以随意地占有,处置,扔掉。

心里突然又可悲又好笑。

为什么这些年每当她和其他男人接触的时候,总要想起那个人。

他就像是一个鬼魂,不仅仅在午夜巡回,平日更是阴魂不散地环绕在她身边。

想到这里,她握紧了他的手。

周星河脸上挂着控制不住的笑意,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他掏出钥匙开门。

不知道为什么,许渺心里突然觉得很是不安。

是心虚自己背叛了他接受了其他男人的好意吗?

她和他早已没有任何瓜葛,她已经不爱他了,为什么不能朝前看。

还是预感到危机,情不自禁地想到背叛他的下场吗?

她悲哀地发现,陆知昭给她带来的影响或许并无法轻易抹去。

因为他塑造了她,让她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即使她是那么努力,那么决绝,壮士解腕般地要离开他,却始终不能摆脱他给她带来的阴影。

也许这辈子,她都摆脱不了。

她当下只觉得心像是被人狠狠揪起,抽痛得厉害。

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味道。不知道哪里传来了一种腐臭味,这里有很多小动物,偶尔会被车撞倒在路边被风干。

心莫名地跳得很快,一下一下如重锤,重重地击打在她单薄的心脏内壁上。

许渺摇摇头,鼻子里是挥之不去的檀木香味。

“啪嗒”,门打开来,周星河发出了一声疑惑。

“怎么出来前没关灯么?”

与此同时,他们都看到了坐在客厅里的那个人。

一群人围着他垂着手立在一边,听闻关门声,都齐刷刷地看过来。

那个男人面罩寒冰,薄唇抿成一条线,面上是冷的,紧握在身侧的拳却一直在隐隐抖动着。

许渺吓得一下抽出手。倒退了三步紧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如遇撒旦。

是陆知昭。

终究还是被他找来了。

周星河怔了怔,随即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他不管不顾搂住许渺的肩膀拥着她朝他走近。

“陆知昭!渺渺已经不爱你了,你究竟还要纠缠她到什么时候!”

陆知昭只紧紧盯着许渺的双眸,看也没看周星河,他薄薄的唇是那样苍白,只咬牙切齿地问了她一句。

“渺渺,是这样吗?”

许渺的眼睛立马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扔捂着嘴,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再清楚不过了,陆知昭已失去理智,这是要杀人的节奏。他嫉妒的怒火在眼里熊熊燃烧着,说是地狱的烈火都不为过。

果然下一秒,随着陆知昭微微点了点下颌,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就上前抓住周星河的胳膊,狠狠地挥了几拳过来。

许渺立刻上前,强压下内心的害怕和慌张,坐在陆知昭旁边握住他的手,冷静而又克制地平复颤抖的声线。

“知昭,让他们别打了好吗?这事,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不要牵扯进其他人。”

“渺渺,别求他!……”周星河话未说完,肚子又被挨了一拳,顿时吐出了一口鲜血。

“不要!”许渺慌了,她扑进陆知昭的怀里,企图唤醒他冰冷又坚硬的心。

“我和你回去,放过他好吗?求你了。”她流着泪央求起来,灼热的泪水渗透进他薄薄的衬衫,像是用火钳在拷打着他的心。

“渺渺,别装了,这不过是你的手段不是吗?”

他扯了扯嘴角,一把握紧她的手腕,凝视着她的双眸。“你很冷静,渺渺。这些年对你的训练果然没有错。你知道他少不了受点皮肉之苦索性跑到我面前哭着求我放过他,不是吗?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背叛我的事了吗?渺渺,你是小看了我还是高估了你自己?”

周星河已经被几个壮汉打趴在地上,起不来身。许渺心急如焚,面上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她知道她越是着急,陆知昭越是愤怒。

她俯身上前,吻住了他。

陆知昭很想推开她,这不过是她的又一种手段罢了,他心里很清楚,可是他就是抗拒不了她的吻。

她身上的味道,她的身体,她是那样让他迷恋,那样让他欲罢不能。

这一个月以来疯一般的想念直叫他发狂,陆知昭抬起手朝外面摆了摆。

陈巍很是有眼力劲,立马让那几个手下住手。

周星河毕竟是有健身过的人,他吐了一唾沫,缓缓站起来,绝望地看着陆知昭拥吻着许渺。

“渺渺,别屈服于那个畜生!”

许渺顿了一下,一时没有接应。

这一犹豫让陆知昭很快清醒过来。他弯唇笑了一笑,突然松开她,站起身来,反手从后腰处掏出一把枪来,动作利落地对准周星河。

许渺吓坏了,她抱住陆知昭的腰,哭着求他。“只要你放过他,你说什么我都答应。知昭!我不想后半生活在愧疚不安里!我求你,求求你了。”

“陆知昭,你不怕得罪周家的势力就来吧。开枪打死我吧!只要你不打死我,我告诉你,我就不会再把渺渺让给你。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不会让你和渺渺在一起!这些年她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后半生我不会让她再落到你这个畜生手里!”

“哦?”陆知昭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狰狞。他举着枪,一步步朝周星河逼近,许渺怎么拖也拖不住他。

“就凭你,也配和我抢?”

陈巍一脚踢在周星河的膝盖上,他就势一跪,跪倒在他面前。

陆知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了一声,将枪对准他的太阳穴。

许渺冲上来,跪在他旁边,疯了似的抓住他的裤腿乞求道:“知昭,我们回家好不好?回家吧,别闹了好不好?这不好玩,渺渺害怕了。”

他眼睛红红,轻轻扯了下唇角,讥诮道:“现在觉得猫追老鼠的游戏不好玩了吗?渺渺?你不是早见识过我的手段了吗?我早让你回家了,为什么你偏就是不回家呢。”

许渺颤抖着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却是怎么挪也挪不动。

黑洞洞的枪口依旧对着周星河的太阳穴,周星河红着眼瞪着陆知昭冷笑,不露惧色。

“嘭”

一声枪响,女人的尖叫声刺破苍穹。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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