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心血管病区08】

就近原则,这是《犯罪心理学》经常提到的凶手作案思路,人在陌生的环境中会忍不住紧张,容易犯错,而对自己熟悉的环境和身边的人则会更有把握。

因此,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往往会挑选距离自己近的、身边的人先下手,在杀掉一两个之后,凶手心中会产生顺利杀了人的成就感,胆子渐渐变大,作案范围也会相应扩大。

这就是越星文判断凶手位置的依据。

他将病区所有病房的分布图画在一张纸上,让同学们能更加直观地看懂他的思路。

-------医生办公区---------

05/04/03--口口--48/49/50

08/07/06--口口--45/46/47

11/10/09--口口--42/43/44

14/13/12--口口--39/40/41

17/16/15--口口--36/37/38

20/19/18--口口--33/34/35

23/22/21--口口--30/31/32

26/25/24--口口--27/28/29

VIP病房---口口---VIP病房

--------护士站------------

虚线部分代表走廊,中间区域道路不通。

病房号从3号开始,从左上角按顺序一直走到右上角50号结束。

越星文指着地图跟同学们解释道:“整个心血管病区是‘回’字形走廊结构,上方医生办公区,下方护士站。左、右下角是VIP病房,两边走廊各8个病房、24张床位。左边最上方3/4/5床,最下方24/25/26床;右边下方从27/28/29床开始,右上角48/49/50床结束。”

大家看见他画的病区分布图,就跟上课听讲做笔记一样,迅速拿空白的纸抄写了一份,并且将自己对应的床号、和死者的位置标注出来。

越星文也将五个死者的位置标了星号,道:“凌晨1点死亡的两个病人,15床、24床,病床都靠近走廊,也就是说,凶手在深夜轻轻推开门,往前走两步就能直接给病人的注射器里加入缩血管药物或者是毒素,作案非常方便。”

刘照青终于看明白了:“凶手第一次作案,会选择离自己近的人下手,杀完人后,他就能最快时间返回自己的病房,避免被其他病友或者医生护士撞见。那么,离死者最近的……也就是18/19/20和21/22/23这两个病房的病人?”

柯少彬扶着眼镜仔细一看,顿时恍然大悟:“15床的死者,在他出门的左手边;24床的死者,在他的右手边。来回作案的时间不会超过10分钟,这也能解释,两个人的死亡时间只间隔了10分钟?因为离得近,方便凶手作案?”

越星文点头:“没错。病区晚上有值班医生和护士,病人一旦出状况,护士站会报警,凶手必须在10分钟内迅速给病人注射完危险药物,溜回病房,否则,护士站报警后医生们会飞快地赶来现场抢救,容易在走廊里撞上凶手。”

由于凶手就在隔壁,出门杀人再潜回病房,用时会非常短。而死者分别在他的左、右手边,离他很近,他杀完人也能随时观察医生、护士们抢救的情况。

越星文接着分析:“杀完这两人后,他的胆子变大了。隔了两个小时,凌晨3点半再次作案时,他选择了更远的目标。5床和50床,距离医生值班房比较近,那里正好有洗手间,他可以假装去洗手间,先杀掉5床,再杀掉50床,然后快速返回自己的病房。”

“凌晨5点,第三次作案时,他选择了最远的目标,甚至大摇大摆地从护士站的前方绕过,从左侧走廊摸去了右下角的病房,干掉了33号病人。”

见越星文完整地画出凶手的移动路线,同学们纷纷竖起大拇指:“星文的推理,我觉得很符合逻辑!”“我也觉得,凶手作案分成了三个时间段,那肯定是先找距离近的,最后再杀距离远的。”

想起这位凶手昨晚曾出入过自己的病房,不动声色地干掉了隔壁床的病友,众人的脊背不寒而栗,掉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刘潇潇打了个哆嗦,咬着牙问道:“星文,你确定嫌疑人是这些病人吗?医生和护士,是不是也有可能作案呢?”

越星文道:“当然。就近原则并不适用于医生和护士,如果这个案子的凶手是医护人员,他们可以随意出入任何一个病房,哪怕被病人或者同事看到也不会引起怀疑,不需要遵守‘先杀近、再杀远’的规律。医护人员可以随机作案,我们分析的时间和路径没有意义。”

他打开病区医护人员的资料,将重点放在昨晚的值班表上:“这是昨晚的值班医生和护士的名单,大家先回忆一下对他们的印象,看看他们的资料有没有疑点。刘潇潇同学所说的医护人员作案的可能性,我们也不能草率地排除掉。”

越星文将医生、护士的资料分发下去,让大家仔细找找线索。

刘潇潇接过资料看了一遍,道:“这个是我们病房的护士姐姐,性格温柔,昨天听她跟人聊天,她下周就要结婚,还给同事们发了请帖。喜事将近,她应该不是连杀五人的屠夫吧?”

同病房的瞿薇薇补充道:“我注意到这位护士脖子上戴了条钻石项链,说是未婚夫送的,两人感情应该很好,这样的女生没有忽然杀人的动机。”

越星文点了点头,看向大家:“其他护士呢?”

邹宇航皱着眉说:“这是我们病房的主管护士,刚毕业的小姑娘,才20来岁,性格比较腼腆,昨天我问她话的时候她还脸红,看着也不像是凶手啊?”

柯少彬神色认真:“第三个是我们病房的主管护士,她跟她老公吵架了,我昨天听她跟人聊天提到的,她心情明显不太好,我问她问题,她还凶我了几句。她好像是休完产假不久刚回来上班,情绪看着比较焦虑。但也没到杀病人泄愤的程度吧?”

刘照青道:“她跟她老公吵架,想要泄愤杀人,也是先杀她老公。”

众人:“……”

师兄说的有理,老公惹她生气,她没理由回医院杀病人,还连杀五个。

越星文本来也没怀疑是护士作案,三个护士都没有作案动机,何况,护士们换完药,会习惯性地将药剂瓶丢在护士站旁边专门收集医疗垃圾的垃圾桶里,那垃圾桶每天都会清理,不用担心被人发现证据,他跟刘照青翻了垃圾桶,没找到任何线索。

他之所以逐个分析、逐个排除,只是为了让同学们能认可他的推论。要不然,最后答案算错了,同学们还会怪罪他没有分析到位,班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越星文看向刘照青:“师兄觉得,三个值班医生当中,有没有可疑的人?”

刘照青低头看了眼值班表上的名字,将他们的资料从电脑中翻出来:“主管医生萧文精明能干,心血管专科博士毕业,年纪轻轻升了主治,前途一片光明。他花十多年的时间读书、写论文、培训,好不容易当上主治,跑来病区杀人?不至于这么疯狂吧,除非他心理变态。”

越星文点头:“嗯,反社会人格障碍,或者心理变态,才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刘照青摸着下巴继续分析另外两个值班医生:“马平医生30岁,住院医,履历表显示他是从其他医院调过来的,在这里工作才一年,对病区的病人下手总觉得说不通;还有一个孙亮是实习医生,25岁,刚刚研究生毕业,好像都没什么动机?”

越星文思考了片刻,最终得出结论:“三个护士大概率可以排除,昨晚留在病区的三位值班医生先待定。嫌疑更大的,还是我刚才根据路径分析出来的那两个病房的病人。”

杀人总要有个动机,总不能心情不好随机滥杀。何况,昨晚的凶手准备得相当充分,明显不是冲动型作案,而是蓄谋已久,凶手还很了解心血管专科的相关理论知识。

越星文将两个病房的病人资料挑出来递给同学们:“6个嫌疑人,18床老太太刚做完手术,目前戴着氧气面罩,昏迷不醒,自身行动困难,第一个排除。”

邹宇航补充道:“22、23床的两个老爷爷住我们隔壁,都是70岁以上,一个是装修公司水泥工,一个是木工,两人明显认识,互相老张、老李地叫着,还在走廊里聊自家孙子的考试成绩,他们看上去老实忠厚,应该不懂这些医学知识?我觉得他俩嫌疑也不大。”

6个人排除3个,范围再次缩小。

越星文将剩下三人的资料打开:“19床,医学院退休教授;20床,在医院从事药学相关工作;21床曾经当过医药代表。这三人都受过医学相关教育,应该知道怎么让心梗患者猝死,年龄都在50岁~60岁之间,病情也不算严重,都有作案条件。接下来就是找到作案动机。”

越星文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凶手对心脏病患者如此仇视?

就在这时,病房门忽然被推开。

众人齐刷刷地回头,只见穿着白大衣的主治医生萧文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看见病房里聚集了这么多病人,他不悦地挑了挑眉,冷声问:“你们在做什么?”

同学们差点脱口而出:我们在开班会。

对上医生冷冰冰的目光,众人迅速低下头。柯少彬急中生智,将笔记本电脑里的资料一键关闭,打开一部电脑里自带的电影,微笑着说道:“医生,大家太无聊了,凑在一起看电影呢。”结果好巧不巧的,他打开的是一部恐怖电影《咒怨》,一个女鬼从地下爬了出来。

萧医生脸色更难看了:“一群心脏病患者聚在这里看鬼片,是嫌自己活太长吗?”

众人:“……”

萧医生厉声道:“还不回去?!”

被医生冷冷一瞪,同学们顿时作鸟兽散,飞快地逃回了自己的病房。

越星文和刘照青迅速在床上坐好。萧医生走过来,拿起听诊器仔细听了一下两个人的心率,淡淡说道:“你们两个的冠脉CT诊断结果已经出来了。”

刘照青急忙问:“萧医生,不严重吧?”

萧医生看向他说:“刘照青,你的冠状动脉左前降支狭窄程度80%。”然后他又拿出一张片子递给了越星文,道:“你是左侧回旋支狭窄80%,病情都挺重,已经达到了手术标准。好在你们还年轻,没有别的基础病,做介入手术的话预后还不错。”

越星文和刘照青对视一眼,脱口而出:“做手术?”

萧医生:“这是手术知情同意书,你们先看一下,改天叫家属来签字。”

越星文接过同意书,看着上面列出的一大堆“危险情况”和“术后并发症可能”,越看越觉得头皮发麻,他忍不住道:“非做不可吗?”

萧医生冷漠回应:“80%的狭窄很容易造成血管阻塞,最好尽快手术。”

医生走后,越星文忍不住头疼地按住太阳穴:“不会真把我们送去手术室吧?这课程体验也太丰富了。”他平时很少生病,这次得了心脏病,住进医院,遇到连环谋杀案,夜间还要逃命,如果最后再给他送去手术室来一刀,那真是……人生圆满?

刘照青沉着脸将知情同意书放在床头柜上:“我们只要生存5天,做手术之前离开这里就行。家属在外地,不能过来签字,这个借口可以拖个几天,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去手术室的。”

越星文立刻赞同:“我也不想做手术,谁知道进去手术室能不能活着出来,万一手术过程中来个意外,那真是死得太冤了。”

刘照青拿起冠脉CT的片子,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动脉狭窄的位置,道:“唉,我们的心脏病比我想的还要严重,80%的狭窄这已经算是4级狭窄了。话说,夜间考核昨晚已经结束了吧?今晚不会还来吧?再来一遍,我们这心脏能受得了吗!”

越星文听到这话,脊背微微一僵,他总觉得师兄会乌鸦嘴。

由于萧医生开始全病区查房,同学们只好老老实实在病床躺下,大家的病情都差不多,听见“做手术”都是心惊胆战,生怕自己真被推进手术室里。

天又一次黑了,窗外依旧看不到任何光亮。

时钟渐渐走向凌晨,越星文紧张地在被窝里攥紧了拳头。

今晚就不要夜间考场了吧?也不能把学生们逼得太狠对不对?越星文在心里默默祈祷着,结果这话刚说完,“叮”的一声,耳边响起熟悉的冰冷机械音——

【凌晨0点整】

【第二次夜间考核开始】

【倒计时3、2、1】

越星文脸色难看:“又来了!”

刘照青直接爆粗口:“靠,图书馆简直是毫无人性!”

听着外面响起的诡异脚步声,两人无奈对视一眼,飞快地逃出门去。

这次不用越星文提醒,瞿薇薇就在走廊里喊:“5G信号塔,信号塔我放去了左上角!大家快往右下角跑!”

邹宇航道:“妈的,又给老子断电,快掩护我修电路!”

看来,同学们大逃杀都逃出经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