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令下,隐布在暗处的?寻尘立即行动?,十数人像飞鹰一般围向殓房。

殓房里,樵夫刚揭开盖尸布,顿然察觉到外?面的?动?静,当时便欲夺门而出,易拾眼明手快,一脚踢去,正中樵夫颈部,当场将之踹个踉跄。

手持刀剑的?寻尘即刻涌进殓房,将樵夫团团围住。

倚仗黑暗之势,樵夫拼力?冲杀,欲突出围困。

易拾早有准备,不过弹指功夫,一行手持火把的?衙役迅速靠近殓房,聚在门外?,十来束火光像流泉一样涌进屋里,教?樵夫无所遁形。

樵夫仍不死心?,犹然奋力?拼杀。

“别做无谓的?挣扎。”易拾站在火光中,身形挺拔,乍看竟有几分山之巍峨。

易拾要的?是活口,所以寻尘招招留情?,樵夫显然也深知此道,因而困兽犹斗,且恶狠狠地?道:“就同你拼个鱼死网破。”

“鱼或许会死,但网暂时破不了。”易拾从姚强手里拿过弓箭,张弓挟矢,瞄准樵夫,只?听“嗖”地?一声,不及众人看清,飞矢已经洞穿樵夫左肩,霎时血流成线。

樵夫闷哼一声,招势随之一弱,刹那?间,四五柄锋利的?刀剑齐刷刷朝他挥来,眨眼架在其脖颈处。

易拾缓步走近樵夫,一举夺走其手中短刀,随后同外?面的?衙役施令:“铐起来。”

两名衙役立马拿着镣铐小跑进屋,利落地?将樵夫的?手脚铐上。

易拾趁手将弓箭丢还给姚强,洒利地?回身,“带进审讯室。”

半刻功夫后,审讯室里,樵夫被绑在“木”字形的?木架上,易拾坐在其对?面的?桌案前,身旁站着横眉怒目的?姚强。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樵夫的?短刀被易拾拿在手里把玩,他阴恻恻笑?道:“为的?是什么?”

樵夫硬声道:“为了被你绑在这里。”

“想死还不简单。”易拾卒然掷出短刀,“噔”地?扎在木架上,距樵夫的?脖颈不到半寸之距,“一刀毙命。”

樵夫面不改色,“别磨蹭,要杀要剐就现在动?手。”

易拾抓过盘在案头的?长鞭,起身走向樵夫,“知道为什么绑你来审讯室吗?”话落时,一鞭甩去,“啪”地?一声,打在樵夫身上,“便是为了严刑逼供。”

鞭势狠快,樵夫吃痛不轻,登时梗脖咬牙,强忍住未吱声,缓过劲后,咧嘴阴笑?,“这招对?我没用。”

易拾将刑鞭举过肩头,示意姚强:“你来。”

“是。”姚强举步如飞地?走到易拾身旁,双手接过刑鞭。

“正逢年节,登门皆是客。”易拾在姚强肩头轻拍两记,叮嘱道:“好生招待,别怠慢咱们的?贵客。”

姚强抱鞭作礼,“属下遵命。”

语罢,易拾负袖而出,身后传来道道鞭声。

易拾将樵夫绑来审讯室,并非如他所言是为严刑逼供,而是让姚强藉此一报亡妹之仇。

姚强之妹曾也是一名寻尘,在一次任务中被樵夫设计所害,其母知晓此事后悲不自胜,一病不起,至今卧病在床,每日均需汤药吊着一口气。

易拾时常在私底下塞给姚强银子?,便是此因。

约莫半柱香工夫后,姚强从审讯室出来,泪光闪闪地?朝靠墙而立的?易拾抱拳躬身,“姚强,此生永不忘首座恩义。”

易拾叹惋道:“遗憾不能让你亲自手刃仇人。”

姚强郑重道:“已经足够了,媛媛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安慰了。”

易拾神情?一凛,“好,接下来咱们开始办正事。”

回到审讯室,只?见樵夫浑身布满鞭痕,低垂着头,嘴里不断地?流出鲜血,方才还算整洁的?衣裳,眼下已经破口四绽。

易拾假意问姚强,“说了吗?”

姚强认真回道:“没有。”

樵夫抖索地?抬起头,张着一口血牙,“啐”出一口血泡,“这些小把戏就想叫我开口?做梦。”

“知道你骨头硬,几鞭子?当然不足以撬开你的?嘴,要不然我也不会费心?留此后招。”说话间,易拾从袖中抽出在阮籁鞋底发现的?棉布,走到樵夫面前,将之抖开。

樵夫不以为意地?道:“又是什么把戏?”

“这可不是把戏。”易拾一本正经地?道:“是能要你命的?东西。”

樵夫嗤之以鼻,“故弄玄虚。”

易拾嘴挂浅笑?,缓缓而道:“二十二年前,瓜灯国国主派出一名杀手去刺杀王子?在民间的?私子?之母。”

“那?名杀手,曾是国主的?御前侍卫,而现如今是……”易拾故意停在此处,转而观察樵夫的?神情?,只?见他瞳孔一缩,已失从容。

易拾故意将棉布铺展在掌心?,继续刺激樵夫:“阮籁真是不错,要不你当初也不会选中他,诱他变节。”

“你还知道什么?”樵夫语气已不如方才沉稳,显显然带着几分急迫之色。

易拾不露辞色地?道:“我还知道,那?位私子?会训鸦术。那?日从林中将你救走的?,便是他吧?”

樵夫庚即推问:“你已经知道他是谁?”

易拾不慌不忙地?道:“当然。”

樵夫强作镇静,“你认为,他会信你说的?话吗?”

易拾反问道:“你认为,我会亲口告诉他么?”

“你打算怎么做?”樵夫开始套易拾的?话。

易拾冷不丁指着樵夫,“由你来告诉他。”

“哈哈哈哈……”樵夫狂笑?数声,“不是你病入膏肓,那?便是我病入膏肓。”

“是谁病入膏肓,”易拾摇摇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本事将此事做成。”

樵夫付以轻蔑的?眼神,“我倒要见识见识,你怎么让我开口。”

易拾扭头同姚强道:“让小敏进来。”

姚强抱拳,“是。”

须臾,姚强返回审讯室,身后跟着一名神清骨秀的?粉衣女子?。

见到易拾时,女子?当即抱手作礼,“首座。”

“小敏,此人交给你了。”言罢,易拾后退三步。

“是。”小敏自发髻里摸出一根足有指长的?银针,行姿飒飒地?走到樵夫身旁。

樵夫看着小敏指间细长的?银针,陡然露出一抹惊恐意,“你们想干什么?”

易拾面色俄而肃然,言语掷地?有声:“干一件能让你病入膏肓的?事。”

一声落时,小敏当即抬手,一针刺进樵夫的?听会穴。

樵夫张口欲喊,却发现再也出不了声。

易拾声沉沉道:“这一针,让你再也说不出话。”

紧跟着,小敏又往樵夫左右两边的?少府穴各扎一针。

易拾又道:“这一针,让你形同断腕。”

樵夫瞪眼怒视易拾,凶似豺狼,不住地?张口,却一声难发。

最后一针,小敏扎进了樵夫的?玉枕穴。

易拾声色俱厉地?道:“这最后一针,让你神智错乱。”

话刚出口,樵夫狠厉的?眼神已显涣散之态,片霎后,表情?忽喜忽悲,状若痴傻。

易拾向小敏微微颔首,小敏当下抱拳退出。

然后,易拾将棉布揉作一团,塞进樵夫的?衣襟里,轻声道:“好好在这儿等他来救你。”又回身同姚强道:“留五六人在衙门里,其余人全部撤走。”

姚强担心?地?问:“首座,那?人会来救他吗?”

易拾看着时哭时笑?的?樵夫,微眯双眸,“那?就要看他对?那?人是否还有可利用的?价值。”

整整一夜过去,未见任何动?静。

诸人一夜未睡,姚强看已至拂晓时分,便问易拾:“首座,天?将亮,是否需要回府?”

易拾不紧不慢地?从椅子?上坐起,“要回。”而后又道:“让大伙儿轮流去睡,晚上打叠起精神。”

交待完毕后,易拾戴回假面,自衙门的?后门迅速离开。

易宅,章琔刚盥洗完毕便听到易拾在外?面扯嗓子?大喊:“昭昭,昭昭……”

章琔胸中登时腾起一股无名之火,倏地?放下刚抹一半的?珍珠膏,大步流星地?跑到屋外?,喝问道:“嚷嚷什么?”

易拾捧着一支插满腊梅的?花瓶,面带笑?容,“挑了几枝开得饱满的?腊梅花。”

“谁告诉你本小姐喜欢腊梅花了?”章琔双手叉腰,并不领情?。

易拾不由分说地?从章琔身旁走过,径直迈进其房中。

章琔立时大叫:“易拾,你做什么?谁许你进本小姐房间的??”

紧跟一步冲进房中时,却见易拾已将花瓶摆在床头,又弓腰摆弄花枝,并道:“昨日看到你在树下嗅花香,方才经过腊梅树时便一心?想要折花赠你,倒也未曾多想。”

腊梅花香,章琔是喜欢的?,但膺中始终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倔性,使她?不肯在易拾面前轻易承认,且故意摆出一副厌弃之色,“本小姐不喜欢,拿走拿走,闻着头晕。”

仔细地?将花枝摆弄好后,易拾站在花瓶旁,转过身来,笑?望章琔,清吟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章琔心?尖一颤,旋即佯作嗔怪:“别讲那?些文绉绉的?,本小姐听不懂。”

易拾晏晏而语:“昭昭,把花留着吧。”

章琔心?中越乱,显露于外?的?便是越发愠怒,蛾眉倒蹙,不耐地?道:“啰嗦,本小姐饿了,没空在这里跟你闲话。”当即旋踵而去。

往章琔方才站立的?地?方凝视须臾,易拾旋旋侧身,俯首把香嗅,又独自吟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扎的穴位效果纯属作者的胡乱编造,全为剧情需要,切莫考究,更不可自行尝试哦。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出自:《阅微草堂笔记》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出自:《金缕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