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籁语出惊人,章琔脑袋里“嗡”地一下,瞬间面如金纸,“你说的?什么疯话??”

章琔的?激烈反应在阮籁的?意?料之中,他?似乎为此感到满意?,看好戏似的?注视着章琔,“小师妹不信?”

“阮籁,”章琔眼圈一红,十指扣进手心,掌中肉被指甲掐得?发疼,她却浑然不觉,眼神怨毒地盯着阮籁,气吼道:“别拿爷爷跟我玩笑?,否则我会杀了你。”

阮籁双手一摊,作出一脸无辜相,“我只是陈述事实,至于小师妹相信与否,我却管不了。”

爷爷是章琔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是她的?软肋,章琔虽不肯相信阮籁之言,但她却已然安不下心,冷不丁旋踵,拔腿就往竹林跑去。

章琔忧心如焚,不管不顾地冲进竹林中,“呼啦啦”惊起一片寒雀,桃花簪缓缓滑出发髻,最终抖落在林里。

阮籁飞身追来,快如离弦之箭,眨眼挡在章琔面前?,“小师妹这是要往哪里去?”

章琔瞪目暴呵:“让开。”

阮籁立着不动,“我好不容易把小师妹带到这里,工夫岂能因小师妹一句话?而白?废?”

章琔不由分说地踢出一脚,阮籁迅即后退,一掌打在其脚面上,压其夺势。

脚掌落地时,章琔又立马抡拳,赤手出招。

“小师妹不是我的?对手。”阮籁说完此话?,趁章琔下盘落空,猛地使出八分力,一脚踢中章琔肚腹。

章琔当时捂腹后退,却不肯死心,咬牙奋起,继续行招。

阮籁一个?旋踢,猛攻章琔小腿,章琔吃痛屈膝,当即半跪在地。

喘息少时,章琔双臂凝力,再次出拳。

阮籁故技重施,一脚踹在章琔另一只腿上,章琔痛得?仿佛骨裂筋断,双膝顿时磕地。

“小师妹不听话?,该打。”阮籁面沉沉道。

章琔微曲双腿,艰难地站起,一手捂在腹处,一手指着阮籁,“别……拦我。”每说一个?字都能牵起肚腹的?疼痛。

“想走?”阮籁冷蔑道:“小师妹先打过我再说。”

章琔当真死咬牙关,极力朝阮籁挥拳。

而这一回,阮籁只是轻松避让,不再出招,像是有意?戏耍章琔,任由她不断地打出棉花拳。

十数拳之后,章琔终于力虚,身子疲软不支,疼得?额角汗冒如露,抬眸直视阮籁,“让我走。”

“没可能。”阮籁心硬如石。

章琔恨声道:“你在骗我。”

阮籁满不在意?地道:“随小师妹怎么以为。”

“你到底,”一霎间,章琔急泪盈眶,声嘶力竭地喊:“有没有骗我?”

喊声响彻竹林,将这杳无人迹之地显得?更加空荡。

这一声问出后,章琔似乎气力用尽,竟砰然倒地,晕了过去。

章琔醒来时,在腿腹之疼和气急过甚的?双重折磨下,头若铁沉,费力半支起身后,看到自己是在一间陈设简陋的?房中,而这间屋子的?门窗均被铁栏封起,门口设有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铁门,一把青钉锁挂在上面。

“爷爷。”章琔一壁轻呼,一壁赤足下床,鞋也顾不得?穿,趹步奔至门口,双手抓住铁门,使劲拉扯,摇得?铁栏“哐哐”作响,嘴里骂声不迭:“阮籁,卑鄙小人,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小师妹。”阮籁的?声音自门外传进来。

“阮籁,”章琔一只手伸过铁栏的?缝隙,使劲拍门,“把门打开。”

“嘎吱”一声,铁栏外的?木门旋旋打开,阮籁立在铁栏外,意?态闲闲,“小师妹实在太不听话?,让我非常头疼,我只能出此下策。等到你什么时候老实了,我再考虑是否放你出来。”

章琔一个?字也听不进去,霍地抄住青钉锁,愤咤作色,“开锁,让我回去看爷爷。”

阮籁咧开嘴,露出那颗断牙来,“小师妹真是孝顺,章老太爷实在好福气。”

“别说废话?,我要你立刻开锁。”章琔此时的?神情?宛如一只被踩尾之猫,十分凶煞。

阮籁的?目光在章琔身上肆无忌惮地游走,“小师妹,你实在太过于美好,出身朱户,模样标致,很多时候会让我这样的?人自惭形秽,不敢高攀。”

章琔将脸别开,语气厌烦:“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小师妹美好得?像是一粒白?净无暇的?珍珠,”阮籁不禁陷入自我陶醉,“捧出去能给拥有之人添光加彩,放在家中能赏心悦目,在哪里都是那么耀眼……”

“你说够了没有?”章琔气冲冲地将之打断。

“小师妹,”阮籁直定定地看着章琔,阴恻恻笑?道:“被我看中,该你倒霉,你这辈子过得?太顺,我偏不叫你如意?。我阮籁,就配拥有珍珠。”

乔装的?狐狸,终于露出真容。

章琔不想再听他?半个?字的?胡言乱语,狠拽着青钉锁,“你把锁给我打开。”

阮籁忽而目光凶恶,横眉怒指章琔,“别对我大吼大叫,你现在是我的?笼中鸟,生死全掌握在我的?手里,没资格命令我。”

章琔不由得?诧愕,此刻的?阮籁浑不同于昔日,现在整个?人充满邪气,像是变了个?人,章琔担心他?行出过激之事,遂不敢再言语冲击,口气一软,轻轻地唤了声:“师兄。”

这声“师兄”一喊出,阮籁果真松缓了神色,淡淡道:“我去给小师妹做饭。”说完便关上房门。

阮籁离开后,章琔一拳捶在铁栏上,震得?铁栏“嘭当”一响,她低头思索,满面愁云,不知阮籁之言究竟是真是假,爷爷近来的?确患病,但只是伤寒,此等小疾何至于致命?

或许,阮籁只是想骗她?可他?目的?何在?

章琔当前?的?处境实如困兽,她该怎么办?

从?昨夜章琔失踪后,尺雪城内外便有两拨人在寻找她和阮籁。

一拨人是清尘使,而这另一拨人则是桃生手底下的?潜卫。

昨晚,桃生在船头坐了整整一夜,望着结冰的?江面出神,满心满脑都是章琔。

他?与章琔缘起于江边,三年里,二人相知相交,一台琴,一曲音,快乐无已,不知不觉间已情?深至此,眷恋到他?几乎快要忘记他?们之间的?身分之别,忘记自己的?肩负之任。

桃生枯坐一夜,也泪流一夜,次日天明时,他?一双眼显见红肿,由于吹了一晚江风,受了寒气,嗓音变得?有些沙哑。

朱鬼儿因着忧心桃生,也是一宿没睡,并赶早为桃生熬了姜汤,在桃生进到船舱后,立即给他?盛出一碗,叮嘱他?喝下。

桃生也不推却,捧碗便饮,胃里倒是添了几分暖意?,但心里却仍旧空凉,再多的?姜汤也填不进一丝一毫。

谢别朱鬼儿后,桃生落寞地离开了落花渡口,一路行到城西头的?湖边茅屋,已有一名?潜卫在此处候他?。

桃生进入茅屋后,潜卫立刻在他?身后关上松扉,跟着捧出一团衣裹,弓腰呈上,“主?子,这是属下在城外秀麻道旁的?一片松林里找到的?。”

桃生接过衣裹,看质地不是寻常人家之物,又垂首一嗅,有章琔身上常带的?茱萸香,于是将之抱入怀中,思忖道:“秀麻道是往北的?方向,尺雪城北面接壤的?是瓜灯国?。”

潜卫揣测道:“那贼人会不会是打算将章小姐挟持到瓜灯国??”

尺雪城与瓜灯国?之间隔着一片名?为马马查的?沙漠,阮籁是叛国?之人,自然不敢在尺雪城久留,去瓜灯国?倒也说得?通。

“不排除这个?可能。”桃生沉声下令:“调动一批人,沿着秀麻道找,速度要快,赶在他?们到达马马查沙漠之前?把人截住。”

“是。”潜卫领命退下。

潜卫离开后,桃生抱着章琔的?衣服,一时间又喜又忧,“阿琔,我很快就能找到你了。昨夜你不在我身边,到处都充满着寂寞,葵子江的?风好冷,我好害怕。”

桃生脸颊贴衣,闭眼嗅着那股再熟悉不过的?茱萸香,款款深深地道:“我想你了,阿琔,回来吧。”

在桃生拿到章琔衣裳的?一盏茶功夫后,易拾和蓝姜坐着牛车回到城中。

易拾一路上都在想办法甩掉蓝姜,入城之后寻了个?借口直接来到蓝姜的?居处,趁着蓝姜在内厨给他?煎药之时,易拾兀自留下两锭银子在桌上,随后偷偷翻窗从?后门溜走,成功来到大街上。

从?蓝姜的?居处出来后,易拾又片刻不歇地赶往接头点——城东的?一座废庙。

易拾刚到不久,两名?寻尘便一前?一后地进入废庙。

“首座。”先到的?寻尘名?姚强,见到易拾后,姚强立马将找到的?布条呈递给他?。

易拾一眼便认出这是章琔衣裳的?料子,凑鼻一嗅,有一股极淡的?茱萸香,忙问:“哪找到的??”

姚强抱拳,“回首座,是在城西的?八宝街找到的?。”

易拾眉眼间都是压制不住的?兴奋,“这是她留的?暗记。”

话?音刚落,又有一名?寻尘来到废庙,此人名?方京,同样呈递给易拾一根布条,道:“首座,属下在城中的?绿草巷发现了此物。”

易拾两只手分别攥着一根布条,不禁陷入思考,“城中,城西。”喃喃片刻,道:“肯定还?有,通知所有寻尘,继续找,从?城东往城西找,一定找仔细了,不可放过任何一处。”

姚强和方京齐齐抱拳领命:“是。”

易拾小心翼翼地将两根布条卷起,塞进衣襟,目露凶色,“阮籁,你最好是没有伤到昭昭一根汗毛,否则我要你亲眼看着自己被大卸八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