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茗卧倒在地上,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抗衡腹部的痉挛绞痛,“我肚子痛,先给我吃点止痛药……”

覃戈一把抱起她,涛哥见此情况,忙去按电梯。

章茗痛得受不了,扯着他的衣领,“我包里有……止痛药,快给我吃止痛药,快点。”

“止痛药不能乱吃,你这叫掩耳盗铃!”他用力把她贴在了怀里。

出了电梯,快步跑到车驾前,覃戈把她放进汽车后座,让她平躺着,甚是心疼:“你忍一忍,很快到医院。”

章茗蜷缩着,“快给我止痛药……你就是……报复我。畜生!”

覃戈也不管她的咒骂,已经上了车。

后面跟上来的涛哥问:“要我帮忙吗?”

“谢谢,不用了。”

涛哥举着章茗的手提包,站在一旁看着覃戈开车飞速离去。

***

覃戈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他双手交握,撑在膝盖上。

就在刚才,看着章茗痛苦万分地蜷缩在车里,他突然觉得自己太可笑,太幼稚了,爱她却不敢跟她表达,他现在才明白,男人的面子,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文。

走廊里有值班的护士来回走动,覃戈往后面看了一眼,手术室的灯还亮着。

他拿出手机,查阅急性阑尾炎手术后的护理知识。

远处,有人急匆匆赶来,覃戈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的是林内。

林内走前来,礼貌而得体,“覃先生是吗?”

“是。”覃戈坐着没动,他抬了抬下颌,示意对方坐下。

覃戈收敛了往日看见林内就焦躁的脾性,宽慰道:“急性阑尾炎,手术要一个小时左右,应该快出来了。”

林内点了点头,他把手里提着的包放在他们之间。

林内这回认出了覃戈,他只是没想到,原来之前出车祸的“病友”是他们的邻居,不,应该说,远不止是邻居。

“我早该想到了,你就是章茗的前夫,是吧?”

“怎么……”

林内想起覃戈之前在电话里骂他的事,他怕引起误会,不由得开口解释,“你别多想,我跟章茗只是知己,朋友,事业上互相帮助的战友。”

知己,朋友,战友?

覃戈疑惑地盯着林内,他没想到跟林内的第一次聊天,竟然完全没有火.药味,他想不明白,“你跟她不是……”

“我以前追求过她,被她拒绝了。我那时候不知道她已婚,很抱歉。后来你们离婚,她也没接受我的追求,我们现在就是事业上的好搭档。”

事业上的好搭档?覃戈的心突然敞亮了。

不对,那孩子呢?

覃戈想开口问,又觉得不太妥当,终究还是忍住了。

覃戈顺着林内的话题,问:“你的事务所,章茗有股份吗?”

“没有,我想让她跳槽到我的事务所做事,我给她干股,她不愿意。”

“为什么?”

“她想要稳定的生活。”

这话触动了覃戈,他点点头,没说话。

林内搞不明白章茗和覃戈现在的关系,涛哥告诉他覃先生送章茗进了医院的时候,涛哥那个眼神充满了暧昧和探究。

保安因其职业的特殊性,总是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林内试探地问:“今天晚上……是你守夜,还是……”

覃戈侧眸看着他,他没有吭声,但那不容置喙的眼神,林内看懂了。

林内会意一笑,他拍了拍放在他们中间的手提包,“这是章茗的包,她的医保卡在里面。”

没过多久,章茗被推出来,因为微创手术要等到明天才能做,她方才实在痛的厉害,等不及,所以选择了普通手术。

普通手术是半身麻醉,她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人是半睡半醒的。

迷迷糊糊中看到了林内,没有看到覃戈,但是手心被紧握着,那粗粝的触感,分明是他的。

她竟莫名安心。

章茗被送到了VIP病房,因为已经很晚,护士建议家属留一个照顾病人就行,林内见章茗没什么大碍,也就很识趣地先回去了。

主治医生进来交代,“前面三个小时,不能让病人睡觉,排气前不能喝水不能饮食。”

章茗虚弱地说:“好渴……”

覃戈问医生:“可以喝一点水润喉吗?”

“再渴也不能喝水,忍忍吧。”医生态度还挺和善,他跟护士又说了几句,才出去了。

VIP病房的护士比较友善,她教覃戈,“你可以拿棉签蘸水给病人润润嘴唇。”

覃戈便到外面的自动售卖机上买了两瓶水,刚才那护士拿了一包棉签进来,覃戈拿棉签蘸了水,给她润唇。

护士说:“蘸一点就好,不能多。”她走之前,又交代覃戈,“你要记得留意这个排尿袋,满了要到卫生间倒掉。”

章茗闻言,忙闭上眼,这都是什么事啊。

覃戈看着章茗,忍不住笑意浮上脸,“害羞什么……放心吧,什么都看不见。”

章茗还是口干,她咽了咽干涸的喉咙,无奈叹道:“我们为什么总是在医院里见面啊……”

确实是这样。

以前是他做手术,她作为新婚媳妇照顾他;上次车祸,两个人同时住院,他们是互相帮忙的病友;这次是她做手术,终于轮到他照顾她了。

“我们打平了。”

“什么?”章茗因为虚弱,声音特别的温柔,像一只扑向他心底的飞蛾,扑闪扑闪地撩拨着他的心。

覃戈也不由得放缓了语速,放低了声音,“我小的时候,我妈妈生病住院,我爸太忙了,都没照顾过我妈一天。那时候我妈就跟我说,以后我要是娶了老婆,无论自己再怎么忙,在老婆生病的时候,在她最虚弱,最需要你的时候,一定要守在她身边……”

章茗莞尔,“可是,可是……当妈妈变成了婆婆,她可能就不是这么想了。”

这个问题太现实了,在她看来,无解。

覃戈握着她的手,“但是她教出来的儿子,想法不会轻易改变。”

章茗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任由他握着她的手。

这一刻,太美好了,她有丝不舍。

覃戈帮她整理头发,“我为晚上跟你说的气话,跟你道歉。如果可以选择,我情愿伤害自己,也不会忍心伤害你……”

“嗯,”章茗喉咙发声应着他,她相信他说的话,他不是个会撒谎的人。

章茗:“我也跟你道歉,我太激动了。”

“你只是激动吗?”

“什么?”

“林内刚才跟我说,你并不喜欢他。”覃戈微微勾唇笑着,在他看来,她不止激动,还撒谎了。

林内这个人可真不靠谱,他跟覃戈才多熟悉啊,就跟人家说这么掏心窝的话。

章茗无奈眨了眨眼,转移话题,“我渴。”

覃戈又拿棉签给她润唇,“那你别说话了。”

可医生说了,前面三个小时不能让章茗入睡。

覃戈开始找话题,“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什么想法吗?”

“……”

“那天我到了民政局停车场,远远看见你站在门口,那时我就想啊,那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以后要给我守寡,我还真不忍心。我转身想走,就在这个时候,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

“你还记得吧?你给我打了个电话,声音怯怯的,你说……你还要赶着回去考试,问我能不能早点到。”

“你一个电话,就把我勾回去了。你的声音,真好听。”

“那天晚上,我就梦见了你。”

“……”

他第一次跟她说这些在心底埋藏多年的话。

章茗怦然悸动,仿佛置身黑暗的荒原,看见远处闪过雾蒙蒙的一点点星光……

她问他:“你有喜欢的女人吗?”

“有。”

“她长什么样?”

覃戈看着她疲惫清瘦的脸,“长你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