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无奈,但房间只有一个,“你们要不要住嘛。”

两人对视,葛菲刚要说‘再看看’,院子里又停下一辆越野车,一男一女走下来直奔民宿大门,老板眼尾又弯出笑意,对葛菲说:

“你们要是不住,我,”

“我们住!”

葛菲一把抢走房卡,将身份证塞他手里,“登记吧。”

蒋放皱眉:“……”

打开客房的门,蒋放环视一圈,房间不算大,称不上豪华,但与老板口中所说的‘情侣豪华房’还真对应上俩字,就是‘情侣’。

整个浴室就一块透明玻璃隔着,靠窗的位置放着沙发,电视机最多四个频道,浴室的门正对着床尾,晚上去厕所貌似不太方便。

“住嘛?”蒋放回头问。

葛菲其实心里也一百个不愿意,可自从出成都以来,俩人也不是没住过一间房,蒋放的为人她心里还是很信任的,真要是出什么事,早在新都桥那晚就发生了。

她回:“住啊。”

蒋放把人让进屋,将外套放在靠窗一侧的枕边,说:“你先洗澡,我去检查下车。”

他走出去还嘱咐她把门反锁好,葛菲贴着门听脚步声,他走到楼梯处就停下了,看来是故意给她腾出房间洗澡。

有时候,觉得他这人还挺好的。

葛菲栓好门,将衣服脱下。走进浴室发现洗澡的拖鞋是男士的,起码44码,葛菲拎起来在淋浴下冲了又冲才换上,总感觉脚下不得劲。

此时,蒋放坐在台阶上,从兜里又摸出一颗糖,拇指与食指一碾,奶片从裂开的封口处挤进嘴里,抬腕看下手表,过去十分钟了,依着上几次的经验,她洗澡至少四十分钟。

蒋放心里也照着四十分钟等了。

可没过多会儿时间,靠近楼梯的房间里隐约传来女人细碎的呻.吟,蒋放不自在的挠挠鼻尖。

叫声渐大。

蒋放虚握着拳抵在唇边,使劲咳嗽,提个醒。

“咳、咳、咳咳——”

叫声没了。

蒋放吁口气。

忽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蒋放一转头,葛菲穿着睡衣走过来,“我洗完了,该你了。”

蒋放瞥眼旁边的门,起身说:“我今晚不洗了。”

“不洗澡?”葛菲拧起眉,“开了一天车,身上都是汗味儿,不洗澡你睡得着吗?”

蒋放看她嫌弃的样儿,心里就更烦了,故意说:“睡得着啊。”

人越过她就走了,葛菲追上去继续劝,“你睡得着我睡不着,每天洗澡这是个人卫生问题,干净点你睡眠质量不是也好嘛,”她越说声音越没底气,看蒋放斜睨着眼瞪她,葛菲缩了缩肩膀,“我也是为你好,就算你不洗澡,内衣裤袜子你总得换吧。”

蒋放站定,缓缓转过脸,说:“我们只是将就一宿,又不是让你陪我睡!”

“……你!!!”葛菲气得一噎,反应过来怼回去,“啥叫陪你睡,你想的倒美!”

嘭一声,面前的门关上了。

“哎……你开门。”

隔着门板,蒋放沉声说:“我洗澡,你敲什么敲。”

葛菲对着门哼一声,接着,听到一声落锁,小嘴一撇,掉头又往回走。来到楼梯处,在他坐过的位置坐下,双手环着小腿,下巴拄在膝盖上等。

已是深夜,走廊寂静。

葛菲好像听见什么声音,断断续续,绵延起伏,忽远忽近,还带着一丝哭腔。

左右看看,走廊里空无一人,下一秒,女人的声音更大了,这次很急促,还伴随着规律的节奏。

呃……-_-!

这年头,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她尴尬的捂住耳朵,缓缓朝客房走去。

蒋放拿着花洒冲背,一转身看到毛巾架后挂着一条银色的内.裤,边缘无痕,面料柔.软,蒋放移开眼,脑子里再次出现在车里摸到的手感,还有在新都桥那夜,领口下若隐若现的弧度,想到这些不宜的画面,后果……很悲催。

蒋放垂眸,往下面一扫,烦躁的将温水调成凉水,对着冲。

葛菲蹲在门口都半个小时了,人困得眼睛直打架,边打哈欠边回头看房门,还没有开门的意思,心里暗道,一大男人怎么洗起来比女人还墨迹。

十分钟后,蒋放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眉心随之舒展。

从浴室出来,蒋放将窗敞开,浴室里的排风嗡嗡作响,床尾散乱着女生的物品,蒋放想帮她收拾下,可看着两片女生用品,伸过去的手又缩回去了。

蒋放打开门,刚要喊人,听到脚边有浅浅的呼噜声。

“呼……呼……’

蒋放蹲下,歪着头看她,‘噗嗤’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笑,单肘撑着膝盖叫她:

“葛菲,葛菲,”

听到喊声,葛菲揉揉眼睛,蒋放皱眉回以嫌弃的口气,“你流口水了。”

葛菲迷迷糊糊的蹭下嘴角,怨愤的控诉,“你怎么洗这么半天啊,我才洗了二十分钟,你洗了快一个小时。”

蒋放把人拉进去,“在外面吵什么,快进来。”

葛菲看到沙发上搭着一条毯子,蒋放往上面一躺,拉过毯子盖上,葛菲说:“你今晚就睡那?”

蒋放连翻身都费劲,闭着眼嗯一声。

原本还以为她会客套下,可没想到之后就没声了,蒋放睁开眼,下一秒,灯灭了。

“……”

葛菲说:“晚安,蒋哥。”

蒋放盯着漆黑的天花板,脑子里乱糟糟的,隔了很久才说:“……晚安。”

回应他的是冗长的呼吸声。

刚要闭眼准备睡觉,手机嘀嘀响两声,蒋放没理会,现在的短信已经没了过去的作用,大多是些广告,还有一部分是旅游信息推送,剩下的一部分就是移动公司的套餐优惠消息。

手机的提示灯在夜里一闪一闪的,晃得蒋放睡不着,他拿外套扔在手机上盖住,又闭上眼。

昏暗的光亮,手机屏幕上显示一行字:

【蒋放,我出来了】

……

从新龙出发,葛菲一路拍风景,到奶龙山海拔再次攀升到四千六百米,人没有不适感,阳光依旧炽烈,葛菲带着墨镜降下车窗,和煦的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舒服的凉意,额前刘海被撩起,耳朵也适应了货车的噪音。

蒋放看眼手表,快一点了。问句:“饿没?”

葛菲回头,“还好。”

蒋放征求她意见,“我们是在前面的饭店凑合吃一顿,还是坚持下去色达吃?”

这几天已经很凑合了,葛菲不想凑合,“也不是很饿,去色达吃吧。”

蒋放也是这个意思,“好。”

两点半,货车驶入甘孜藏族自治州色达县。

蒋放说:“先去货场,货主卸车,我们俩去吃饭。”

葛菲开始收拾背包,“好。”

来到货场,车停在指定位置后,蒋放下车与货主交接运送单据,清点完货物后,蒋放上车拿了外套和他的超大个蓝色水壶,“走,去吃饭。”

葛菲背上双肩包,她今天穿着一条波西米亚风的裙子,棕色长靴,扭身下车时,露出雪白的小腿,蒋放收回眼,关上车门。

俩人并肩往货场外走,地上的影子时不时交叠在一起,蒋放向旁边挪了挪,隔开距离。

“蒋哥,”葛菲指向远处,“那边是佛学院吗?”

蒋放看眼,“是,”又问,“你想去看看?”

“想啊,难得来一次。”葛菲已经开始查攻略了,蒋放歪着头看她手机,网页上都是各种色达旅游攻略指南还有照片,蒋放说:“吃完饭,我带你去。”

“真的。”葛菲惊喜的看向蒋放,后者没料到她突然投来的目光,少女的眼神清澈纯美看得蒋放心一磕,脑子里要巧不巧的又出现昨晚挂在毛巾架上的银色内.裤。

“……”他忙收回眼,也注意到离她又近了,不自然的动了动肩膀,人快走几步。

葛菲完全没注意到蒋放的细节,掖下头发低头继续看着手机,说:“我看她们都带红色的围巾拍照,箱子里有一条,一会儿吃完饭回去取下行吗?”

蒋放的声音从面前传来,“行。”

葛菲快走几步追上,问:“你去过很多次吧?”

“……”当然。

久远的记忆力,一抹金黄窈窕的背影,长发披肩,带着藏族头饰,回眸冲他温婉的微笑。

“蒋哥,”

“!”

蒋放回过神,“嗯?”

葛菲狐疑的看他,“想什么呢?我问你是不是去过很多次。”

“哦,”蒋放睫毛眨了眨,“是来过几次。”

葛菲惊喜,“那你肯定知道哪里拍照视角最好。”

蒋放点点头,“你来就是为了拍照?”

“不然呢,”

也是,大多数人来这只是为了拍红房子,拍星空,而那句‘不该是为信仰’被他咽下了。

葛菲看到网页上介绍天葬,又问:“天葬什么时间举行?”

“每天下午一点到一点半开始,三点结束。地点在天葬台那,我们吃完饭去也赶不上了。”

“哦。”葛菲有点失望。

“你要想看,我们要在色达住一晚。”

提到住一晚,葛菲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两人合住的事。

“那算了。”

蒋放带她去了平时经常光顾的餐馆,点了三道菜,等上菜的工夫,临座的几个旅者聊天葬的事,讲到秃鹫听到喇嘛的诵经声在空中盘旋,葛菲恨不得耳朵长在后脑勺上,身子也慢慢转过去。

蒋放注意到,屈指敲敲桌面,叩叩叩“上菜了。”

“哦……”葛菲转过来。

走出餐馆,两人奔着货场去。

她还在想天葬台的事,算下时间,下午就能到盘龙村,那两地间的距离应该不算远。

“唔……”葛菲欲言又止,蒋放看得一清二楚,他还真想看一个人出尔反尔的时候会不会羞愧。

“蒋哥,你还有别的事要忙吗?”

呵呵,想看就直说,拐弯抹角的还真麻烦。

蒋放本意说没有,可看她期待的目光又不忍心了,“有点事,要检修下车。”

“真的,”葛菲难掩喜悦,“那我们在色达住一晚吧。”

蒋放哼笑,眼尾扬起,“那就住一晚呗。”

葛菲退出网页,点开住宿找宾馆。看了几个宾馆,蒋放说别在网上定了,去我朋友那住,比这个便宜环境还好。

葛菲小声嘟囔句:“你朋友还真多。”

蒋放没听清,“你说什么?”

“额,没什么。”葛菲承认,她就是个小怂包。

在佛学院参观一圈,葛菲拍了许多照片,两人等到灯亮起后,又让葛菲站在护栏边,蒋放为她又拍了一张侧影。

夜幕降临,灯火阑珊,少女的披着红色的围巾闭着眼昂起头,背后就是那片朝圣之地的红房子。

看着照片里的少女,蒋放的心格外平静。

在色达,这是个你没有信仰,也愿意沉下心感受虔诚的地方。

蒋放在色达有个开客栈的朋友,来之前,已经将葛菲的情况跟他说明,知道是来支教的老师,阿贡对她更多的是崇敬。为此,特别安排了一间真正的豪华房给葛菲。

到房间,葛菲惊喜极了,比起昨晚的民宿,这里要宽敞多了,装潢也别致奢华,摆放着藏饰的银器,还有招待客人的客厅,床也舒服,浴室干净整洁,地上摆放着一次性的拖鞋,电视柜上放着送给客人的纪念品。

蒋放住在她对面,是精品标准间。

十一点葛菲的房门被敲响。

叩叩叩。

“……”她迟疑下,又听到三声门响,摘掉眼罩坐起来,“谁?”

“我,蒋放。”

葛菲掀开被子下床,打开门,看到蒋放穿着件棉大衣,“多穿点,带你去看好东西。”

“诶?”葛菲懵懵的。

“快点,我在楼下等你。”

说完,人奔着电梯走去。

葛菲穿戴好就下去了,在酒店门口没看见蒋放,正纳闷呢,眼前的黑色吉普降下车窗,蒋放冲她喊:“上来。”

葛菲打开副驾的门坐进去,“谁的车啊?”

蒋放看着前方,“阿贡的。”

眼看着车驶出市区,周围越发偏僻寂静,葛菲问:“我们去哪?”

蒋放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葛菲扁嘴,“还神神秘秘的,你该不是要把我卖了吧。”

蒋放从兜里拿出片奶糖,碾开包装放进嘴里,瞟她眼点下头,“嗯……白白净净的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葛菲嘁一声,她才不信。

车一直开到空旷的区域,这里像山顶又不像,四周寂静无声,也没有民居和灯光,顺着车灯看,公路绵延至远处,让她想起美.国的1号公路。

“下去吧。”蒋放打开车门先下车。

葛菲发现沿途停着许多车,人三五成群的聚成一小堆,还有闪光灯时不时闪现。

刚打开车门,就听到不远处连连几声‘卧槽’,葛菲心里不由得暗道:真没文化。

一抬头,看见了她这辈子都难忘的一幕,美得无法用言语表达,顿时由衷的感叹句:

“卧槽——!”

奈何本人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