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淮这夜辗转反侧,把裴寂礼的朋友圈翻了个底朝天,他更新的内容除了公司的事、社会新闻就是他那颗宝贵的花的生长状态。

她在家没有见过,或许被他养在公司。

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在梦里梦到他压抑地动作,他的落吻与蛮力,还有浸泡在他血肉里的消毒水状的刺鼻。

他全程没有出声,舒淮在梦里回想起来,都是她哭得比破产的郁棠还惨的情状。

那种丢人的羞愧让她从潜意识层逐渐苏醒过来,却再将醒的关头,在幻境中刮起燥热的夏风。

她看到在讲台上的穿着衬衣西裤的年轻代课老师,吞吐讲述明明不在初中范围内的化学公式。

舒淮大概是教室里唯一听得懂的,她自学了高中的知识,这是选修里的一节,他大概都记不清了。

舒淮听得昏昏欲睡,就倒下去继续睡觉,现实中的她也是睡到了九点半,她想起自己的弥天大谎,只能查透那天的包间都有谁,给自己安排个什么身份好。

当时在场的多是裴寂礼的合作伙伴或者是好友,姓孙的认识一些娱乐圈的人,大概是他策划的这件事,舒淮在电脑上做了个人物关系图,把自己的人设从出生到现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才合上电脑。

这两天舒淮都没有收到裴寂礼的消息,倒是顾铭破天荒地给她发了一通电话。

“淮。”

“呸。”

虽然这样说,但是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你不忙了?”

顾铭道:“忙,一会儿上台。”

“你腰伤没事吧?”

“没事。”顾铭那边嘈杂,他想起很久没有和她通过电话,这才挤出时间打通,“把你给我汇报汇报,还有三分钟。”

舒淮深吸一口气,把这个月的重点事件说给他,因为中间犹豫一段,她的血亲察觉到什么,问她:“谈恋爱了?”

“没有!”

“回去问责。”

顾铭不让她大学时期谈恋爱,舒淮总觉得他管得太多,像个封建家长一样婆婆妈妈的,嘴里都是我为你好。

“小淮,哥挂了。”

她还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听他这样,也只好道,“演出顺利。”

“嗯,照顾好自己。”

那边挂断电话,舒淮的手机界面跳到桌面壁纸,顾铭的金发在灯光下都有些发白,耳上挂着一只麦,典型的爱豆打扮,因为上着舞台妆有些看不出来,但是仔细看看还是能看出和舒淮有些相似。

顾铭是他出道后的艺名,本命舒故铭,在生他的时候母亲难产,怕死了被他爸遗忘,就临时改名为“铭记故人”。

可惜没死,过了几年又生下舒淮,“淮水河畔”,一派江南深韵。她照着名字长,还没长开,母亲就去世了。

故人又能怎么样,还是很快被遗忘。后妈来的时候,甚至还带着一个会走的儿子,是舒淮亲爹舒北亲生的儿子。

当时舒淮就炸了,跟舒北彻底决裂,顾铭更狠,离家出走前给了亲爸一拳。

从此舒家只有他们两个人互相当对方为血亲,什么弟弟后妈爸爸的,都以畜生为标准一视同仁。

她懒得想家里的一地鸡毛,把自己的黑色吊带抓出来往身上套,套到一半时眼睛落在粉色的连衣裙上,又将吊带脱了,穿上了普通的运动装。

舒淮虽然喜欢大牌,但是大牌总有个臭毛病,便是让别人知道它是大牌,是以舒淮现在转为小众爱好者,不显山不露水才是良品。

她周六的活动就是去社团教导跳舞,散了就去训练场赛赛机车,等实在没事做,还会约几个人搓搓麻将。

舒淮没有什么太大的追求,她是顶级的享乐主义者,快乐凌驾于万事万物,仅低于法律。

等她站在舞蹈室,还没热身,就觉得有些抽痛。其实今天一天都有些不适,她习惯了忽视,她没跳舞,站在一边坐立不是,崔社长看她这个状态,笑嘻嘻说:“大姨妈?”

舒淮眼尾一挑,“社长,你一个男的,总开这种玩笑很不合适。”

崔社长见她是真的不悦,跟她道歉,还谄媚地扶着她去休息,舒淮婉拒。

出了大楼便看到裴寂礼依靠在车门上,动作迟缓地吸着烟。

他有时候老态龙钟的,舒淮很想提醒他别这样。

也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手机刚刚震动,她瞟了一眼,是询问她吃没吃晚饭。

他看到舒淮,将烟迅速地捏了。

“吃了么?”

“没有,裴先生。”

裴寂礼跻身富贵不足三年,他不太习惯做“老爷”,于是道:“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不了,那叫学长吧。”

裴寂礼的手顿住,轻微的窘迫和往事流过全身,然后又恢复动作,他打开了车门。

舒淮在思考她过往看过的经验,这个邀约是不是有性意味的,在犹豫时是裴寂礼率先道:“去吃饭,然后我送你回来。”

舒淮这才上了副驾驶。

“你很信任我。”他说。

“你像好人,而且T大不出禽兽。”

裴寂礼笑起来,他在她面前放松许多,自报家门:“我是医学部,没在本部,但常来。”

“那你是裴医生了。”

“没有。”裴寂礼的略显苍白的脸被夜色霓虹轮流掩盖照耀了数次,“我已经不做医生了。”

他其实注意到舒淮两腿时常不适地扭动,还是问:“知道什么是撕裂么?”

他也不是没照顾过女病人,在医生面前,只有病痛,没有男女大防。更何况还是他弄伤了小姑娘。

舒淮摇摇头,他冷静解释着,她听得有些别扭,最后还是妥协道:“那吃完饭去医院看看。”

“好。”

裴寂礼没有带她去太远的餐厅,只是很幽静普通的一家西餐店,他推荐了几样饭菜,舒淮就点了一份焗饭,吃得差不多后才去了医院。

她没看过妇科,进门前看向裴寂礼,他示意没关系。

出来是一张药单和结果,只是肿了些,需要注意不要太过火,最近也不能有性生活。

全程由他跑腿,给她挂号拿药,再回到她旁边,两个人的距离总是很礼貌的,他很少和她有肢体接触。

她本来应该是他的情人,现在像他的病人,或者是女儿。

“记得说明,还要遵医嘱。”

“知道了,裴先生。”

裴寂礼的手已经按在口袋,那里有一张黑卡,是给舒淮的,但是听到这声裴先生,又总觉得在侮辱她,时机很不对。

他开车很稳健,等到了校门口,他想要开车进去,舒淮摇摇头。

裴寂礼跟老孙打听了舒淮的身份,但是老孙也喝得烂醉,当时在场的姑娘记不清,更别说软软这种小名。孙元来了句都是十八线,看着好看给你带过来,裴寂礼莫名有点恼火,把电话挂了。

现在他看着她朴素的打扮,怀疑她是那种家境不好又有个小明星梦想的女孩子,头一次遇上这种事,他手里攥着那张卡,在她下车前问她:“需要钱吗?”

舒淮捏着自己二十万的包回头,“怎么了?”

他压住她要说裴先生的话头,将手里捂热的卡递过去,努力地做着霸道总裁:“你拿去花。”

“裴…”

“别叫先生。”

舒淮轻笑,在灯光下侧身看他,柔嫩的唇一张开,轻轻问:“那我叫什么,学长?还是,寂礼。”

裴寂礼不知道是不是灯火的原因,现在的舒淮所有青涩都洗刷下去,有点魅惑的勾人。

他端正身子,留下一句“再说”便驱车走了。

舒淮没谈过恋爱,但是她站在马路上看着远行的车辆,在原地惊讶于他的逃窜,以至于都忘记她还得打车回家的事。

*

“他真的好纯情,我叫他名字,他居然跑掉了。”

舒淮在阳台上抽电子烟解闷,跟郁棠煲了许久的电话粥。

郁棠还是有点不同意她这样,“男女关系不能马虎,最近好多女孩子因为恋爱的事被捅了。”

舒淮把电子烟握在手中,不甚在意地说:“没关系。”

“舒淮!”郁棠炸了,“你再乱说我亲自砍死你!”

舒淮只好道:“好了!错了。”

郁棠想起舒淮高三的某天,她翻过顶楼维护的栅栏时说过的话,她说她好像把很多事都玩遍了,可仍旧不开心。

于是郁棠问:“小淮,你开心吗?”

舒淮的手停在原地,甜腻的烟味飘起来,她摸索着管身,跟郁棠诚实道:“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为什么是裴寂礼,那天看他的眼睛明明觉得不喜欢了,可相处两天,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会开心吗?

舒淮习惯地舔唇,她摸出那张黑卡,密码还贴在卡片背面,小孩子都知道钥匙和锁不能放一起,他不知道,贴得颇为匆忙。

舒淮的卡摞起来有天高,哪个不是随便刷,这张卡跟地上掉了一块钱一样,对于舒淮而言并没有那么特别。

可现在她觉得有点开心了。

舒淮翻出他的聊天界面,给他发了个晚安,想想还是下载个可爱猫猫的表情包,发了一个小猫比心的图片过去。

裴寂礼收到时还笑了笑,他回句晚安,两手放在头下盯着天花板,总不敢闭眼。

他被年轻的小妖精勾引了,合眼是她的裸.体,让读遍圣贤书的纯粹仁心有了点裂痕。

裴寂礼承认世界上的诱惑很多,他从来没想过女人会是最重要的一个,让他能失眠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