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淮迎着掌声下台,额头已经生了些汗。

她为了招新跳了五首歌,体力有些顶不住,两步跨下台阶。旁边有学妹递上一瓶水,舒淮笑着接过来。

她有些心不在焉。

“跟社长说我先走了。”

学妹连连点头,看到舒淮在灯光下漂亮的五官,一抹红唇,气场十足,又露出崇拜的神色。

舒淮也喜欢可爱的学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微翘的头发。

舒淮拿起外套离开,崔社长还在后面喊她:“软软,怎么不一起吃个饭!”

舒淮头也没回地竖了个中指,还礼貌地挥了挥。

她不喜欢别人叫她软软,明明她性格一点也不软。可前辈都喜欢这样逗她,偶尔还会说小豆丁。舒淮想到就头疼。

更何况她今天完全不想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吃饭。

她是很典型的软妹长相,水汪汪的大眼睛,挺巧的鼻子,耳朵都是圆润可爱的。但是她烫了一头成熟的大波浪,现在松垮的绑在头顶,耳垂上两枚银色十字的耳坠显露出来,那种可爱气就淡了。

她急着走没有别的缘由,郁棠招呼她,她也知道缘由,如果不是因为这是答应好的舞台,她今天根本不想来。

舒淮走到停车棚,刚想跨上她的机车,手机震起来,一会儿就响起来郁棠的催命三连。

宝贝起了吗?吃了吗?在哪呢?

郁棠把这个设成专属铃声,每天收到她的来电都能听到。

她勾勾唇角,接起来,听到郁棠委屈吧唧地问她:“亲爱的你到了吗?”

舒淮温声说:“快过去了,别急。”

以前她有事的时候郁棠也不会这么急着找她,今天特殊,因为郁棠从白富美跌成白穷美,舒淮得赶快过去应约。

到了酒吧舒淮就被郁棠扑了一怀,郁棠埋在她怀里几乎要嚎啕了,把她家破产始末跟舒淮倾诉起来。

低头看看,鼻涕眼泪,是真的哭了。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抱着郁棠抚摸脊背,问道:“你现在还有多少钱?这场我出,嗯?”

郁棠喝了酒,不服输,还要请客,把朋友们聚起来要了两瓶新的,舒淮也想着让她发泄发泄,跟她喝了起来。

郁棠的小嘴含了茄子一般嘟囔:“真惨啊,一下就从凤凰变野鸡…”

舒淮皱眉:“别乱说,怎么能这样说自己。”

郁棠比她还要高,骨感的模特身材,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黏到脸上,现在窝入她腰腹不断打嗝,哭得抽抽。

郁棠转而责备罪魁祸首:“都是他,在外面包了那么多小明星,花天酒地,把我家都掏空了!”

郁棠呜咽起来,舒淮拍着她,应和地点头。

她们从小就在一起,二十年都没分离过,现在虽然还在本地上学,可是舒淮知道以后郁棠的生活会迷茫且艰难。

郁棠没吃过苦,她怎么能不担心。

郁棠自己停了哭声,包间里看郁棠心情平静下来,这才有人提议唱首歌。

舒淮陪着她唱歌,跟她拼酒,趁着她唱得专注的时候起身离开座位,把酒水和包厢的钱勾在自己账下,去洗手间用水扑扑被酒蒸腾过后微红的双颊。

其实她家情况也差不多,只是小三上位,霸占了主母的位置,她舒淮成了灰姑娘的身份,等以后分家产还会更混乱。

舒淮叹口气,用化妆棉抹了轻晕的眼妆,抹了抹便将妆全卸了。

镜子前的脸蛋乖巧精致,她脾气上来,想跟电视上一样一拳锤碎镜面,抬起黏饽饽一样的小拳头看看,又收回去了。

她带着微红的醉眼转身,也是没有防备,迎面撞上一位男士,他要高她许多,舒淮归为自己的过错,下意识抬头探寻对方的眼眸,还未道歉便滞在原地。

是一张不会让人忘记的干净的脸庞。

一旦目光相触就会让人想到夏风、校园和连绵绿色的柳树。

裴老师。

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舒淮都觉得自己喝得头脑不清。

裴寂礼看她短暂的停留,昏暗的转角处也难以看清对方的面容,只瞧见矮他许多的女孩娇俏的眼,对视半晌,他率先垂眸道歉,很快便离开了。

舒淮舔舔唇,把歉疚吞回肚子,鬼使神差地偷偷跟在他身后,看到他的包房号以后便回到郁棠的地盘,把她拉到臂弯下,询问:“你还记得你初三逃课,非要我顶包的事么?”

郁棠止住胡乱的哼唱,凑在她身边问她:“什么时候?”

她顶包太多次,郁棠都忘了。

“补习班。一个男老师,讲化学,我跟你讲过。”

“奥。初恋。”郁棠这回彻底不哭了,把自己的痛苦甩到天际,八卦地拉着她问,“你怎么想起来了?”

“我刚才见到他了。”

舒淮很笃定的说:“是他。”

她摸出一支烟,放在唇边点起来,缓了一阵才叫人进来,给了些小费,打听那包间是谁的场,有没有姓裴的。

侍者很快回来,说是裴先生,东冠药业的老总,舒淮咬着烟嘴,还想用钱来买会说话的百度百科,让郁棠拉住了。

她现在穷了,格外珍惜money。

“就是宗华后妈的弟弟啊,裴寂礼,卖药材器具的。”郁棠叹气,“之前宗华还说过,你忘了?”

舒淮想起来一些,舔舔干涩的唇瓣,问她:“就是那个飞上枝头的男凤凰?”

宗华是二人的玩伴,三人可谓是被后妈压榨的正牌皇子联盟——亲妈都不在正宫坐镇了。

他和她们年龄还差一岁,在读大一,前几年谈起来就绕不过他爸新老婆的话题,但是时间久了就不再说坏话。

裴夫人对他很好,感化了。

当然被一手扶持起来的裴寂礼成了他重点吐槽对象,因为开这家医药公司,他爸砸了不少钱,如今有了起色,也不再提,弄得舒淮都忘了这些陈年烂谷子。

郁棠也惊讶,“真的是他啊?五年了你还记得呢?”

舒淮吐口烟,“那张脸怎么会忘。”

其实没有多帅,白衬衣,袖口卷了一圈,嗓音沉沉,手上有淡淡消毒水的味道。

她睡醒抬头,就看到他的眼睛,舒淮只见过泉水有那么澄澈的状态。

就是干净。

讲课却很死板,她少女春心,给了一个年长她不少的普通话不佳的化学老师。

裴老师留了两节课,从此以后舒淮便再没见过了,一打听也是代课的,那年暑假往后便没答应郁棠的顶包要求。

舒淮将纤细的烟按在烟灰缸里,侧头问郁棠:“棠棠,有人接你么?”

郁棠点头:“我弟,一会儿一起回去。”

舒淮看到在她身边礼貌招手的弟弟,心里放下许多,这才站起来,郁棠看着已经见底的一瓶酒,就知道舒淮就着烟将酒喝了不少,有些担心道:“你去哪啊?”

舒淮摆摆手,出了包间,在重重帘幕下寻他的身影。她只是想在浑浊中找一弯月罢了,靠在门框看到他的背,又挺直了脊梁。

还怎么办?认或不认?

舒淮不是会忍的人,她喜欢姓裴的这种类型,没遇见过几个相似的,现在正品摆在眼前,像是全球只有一个的LV包包,限量限时,她有些动心。

身后有人推她一个踉跄,催促她快来陪人,解救了舒淮犹豫和徘徊,她迈了两步,正好停在他的身边。

裴寂礼捏住唇间的烟,抬头就看到一个姑娘,娇小可爱,破洞的牛仔外套拢得紧紧的,里面是一件黑色的包身裙。

舒淮对上他的眼睛,在迷离的烟雾中遗憾地发觉不似当年的澄澈。

舒淮遗憾起来,那种陈年的喜欢开始消散,想要转身的时候被绊拉了一下,高跟鞋重心不稳,就跌到他的身边。

裴寂礼今天是第一次来。

最近确实多有不顺,他搞文娱的朋友孙元带他过来散散心,酒在哪里都能喝,他反而觉得酒吧吵闹。

孙元刚才还讲要给他找几个姑娘,裴寂礼轻笑而过,委婉拒绝,现在看到舒淮的脸,醉意上来,又忽然觉得不是不可以。

他喝多了,觉得眼前人像个精致的娃娃,想抬手触碰她的侧脸,手背的关节刚略过就忍不住开始轻颤。

舒淮也捕捉到他非故意的颤抖,看到他的手时,忍不住皱了眉。

他的手已经没有光滑整齐的皮肤,像是被碾过又粘合起来的难看。

两个人在狭小的空间里互相打量,也不知道是谁起哄,再加上酒精驱驶下,舒淮跟他回了家。

他身上是冥府之路的味道,替换了消毒水的刺鼻,舒淮却不大喜欢,两人都醉得不轻,一个有点旧情复发,一个有点一见钟情,黏上了沙发,裴寂礼尚且有半分清明,箭在弦上时还询问:“你成年了吗?”

舒淮点头,他这才抛下一切,跟她做了。

裴寂礼以前没做过这种事,带一个陌生的女孩儿回家,和她共度一夜,总觉得这个人眼熟,有些熟悉感,好像之前见过,就这样把她抱上了床。

两个人很荒唐的做了半夜,舒淮却早早就惊醒过来。

她侧头看看身边的人,他环绕着她,完全是保护状态,一手搭在她的腹部,温热的掌心贴着她,平静地舒缓她的酸痛。

他的脸上有淡淡的一颗痣,睫毛长得出奇,眼窝也很深邃,舒淮第一反应是将之前也没有很帅的评价吞回去。

第二反应是给郁棠发消息。

郁棠的宿醉被她的消息铃声震醒,她扒开沉重的眼皮,看到宝贝小淮发过来的两个字。

【我】

【操】

郁棠还没睡醒,打字问她:【你操什么了?】

【裴寂礼】

舒淮的慌张终于涌上来,她颤抖着手输入着:

【我把裴寂礼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