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青楼的一场乌龙后,秦湮倒是惊喜的发现那块之前一成不变的姻缘石又红了一分,隐隐有深红之感。

他记得当时那位白胡子老爷子说得是,等这石头成了深红色之后他就算是任务完成了,也就可以回到自己的时空里了。

在这个时空已经度过了半年,他见到了很多从前不曾见识过的事物,看到了年轻时的长辈与自己印象中不同的模样,收获了许多,没以前那么纨绔幼稚了。

但是这里毕竟不是属于他的时代,他失踪这么久,爹娘兄姐应该着急的很吧?

夜里,秦湮辗转着入了梦,他又见到了那个白胡子老者。

老者摸着胡子,看起来和蔼可亲,他笑眯眯的看着他:“小少年,那姻缘石还差最后一步,待你祖父祖母成亲后,你便可以如愿回到你的家了。”

秦湮摸出姻缘石,盯着看了会儿,然后开口问道:“我回去会是什么样的方式?还有,等我回去后,这里突然少了个人,会怎么收场呢?对他们会不会有什么牵连?”

白胡子老者感叹的看了秦湮一眼:“果然人间才是作为磨砺人的地方啊,记得半年前你还是个莽撞懵懂的少年郎,现在是有模有样了。”

秦湮小脸一红:突然被夸奖居然有点羞耻是什么情况?

体谅这倒霉孩子从小到大没怎么被人夸过。

对于秦湮的问题,白胡子老者想了想含糊道:“你回去是个什么形式这个我也说不准,以前有被水淹回去的,也有跳崖跳回去的,还有替人挡枪回去的……总之带你祖父母大婚时你注意些吧。”

秦湮:突然害怕。

“而至于怎么收场,他们会逐渐忘了你,就像是你没有来过一样。”

秦湮点点头,虽然心里有些感伤,但是秦湮知道忘了他是必然的事情,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就他长大的经历中来看,也没有谁指着他说这货以后会穿越。

梁府,梁杨院内。

梁杨斜靠着坐在案前,看着手中的东西发呆,就这么几乎一动不动的过去了半个时辰。

那是一个深蓝色的香囊,绣着花蝶戏牡丹的花样,绣工并不精湛,甚至有几分笨拙和幼稚,看起来像是姑娘初学刺绣时的练手之作。

听人说,她并不是很擅长女红,这丑兮兮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她让手指头遭了多少罪才做出来的。

梁杨轻轻用手指在香囊绸面上拂过,眉眼中有难得的恬然温和之意。

他又想起来那日将梅馨从青楼里揪出来的事儿。

那样看似一身傲气的倔强姑娘,实则外刚内柔,心下害羞内向得很,而且最是恪守礼法,她去那里一定是嘉宁郡主怂恿的吧?

那日他送她回梅府,路上恶作剧似的对她说,要是将她今日所为全告知她的秦昭哥哥,那她苦心经营多年的淑女形象就没了。

她先是朝他生气,然后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头淡淡说了一句:都没所谓了,我才不在意这些呢。

梅馨有一天会不再在意秦昭?

梁杨一愣。

他曾经在不经意间想过无数次这样的情形,他原以为自己会很是惊奇,会无情嘲笑她这些错付情思到头发现是一场空。

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的心中,竟是窃喜的情绪要多的多。

那就试试在意我吧。

我会让你忘了他的。

梁右相下朝回府后,就看到梁杨站在他书院门口,显然等他许久了。

这两父子之间,从来都是老子找儿子,而且大多闹得很不愉快,而儿子找老子,这可是几年才有一回的事儿。

但梁协文深知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他无视梁杨,径直进了书房。

梁杨也不恼,或者说他习惯了这样的交流方式,要是那一天梁右相突然对他嘘寒问暖、有求必应,那他才该担心自己是不是只剩的下几天的寿命。

他也跟着迈进书房,也没有任何一句废话,言简意赅说明来意:“我要迎娶梅御史家嫡长女,麻烦右相大人陪我下聘。”

梁协文一口茶瞬间喷了出来,正巧喷在他儿子脸上。

梁杨颇为嫌弃用袖子擦干茶渍,露出一张你爱打就打、爱骂就骂,反正爷都不会该的二世祖形象。

梁协文颇感心中淤血只差一口气就快要喷出来,他恨铁不成钢,捶胸顿足:“你还嫌梅家那个铁面御史参你的次数少了?还上赶着去染指人家的掌心宝?你什么名声你自己不清楚吗?人家可能会同意嫁给你?”

梁杨蹙眉,确实京华中他的名声已经烂的不能再烂了。

颇有自知之明的梁大公子如是想。

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那你上书给陛下求他赐婚不就好了?你不是都这么做过了吗?”

梁协文一口闷气抒发不得,过了会儿缓过来对梁杨道:“这事我自有打算,你先出去,还有,以后都离我的书房远一些!”

“得嘞。”

梁杨离开后,梁协文坐在软座上品茶,暗自思量着。

梅御史与他一向不太对付,即使两家结成了姻亲,梅御史也未必会愿意在朝堂上帮衬他。而信安王府则是积累着大量文臣人脉,如若得信安王府相助,对他的助力自然不可小觑。

可信安王府看来没有要结亲的打算……

倘若有什么能让那嘉宁郡主只能嫁给梁杨的法子就好了……

梁协文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几日后,一条消息在京华传播蔓延。

当秦湮风急火燎的找着楚玖玖时,她正在大厨房里给顾挽萤做甜点。

“老大,你怎么还有心情做饭啊,他们都在说你和梁家的公子被皇上赐婚了。这明明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楚玖玖顿了一下,想到也许加蜂蜜味道会更好些,而且没那么甜腻,不容易蛀牙。于是便慢悠悠的把手中白砂糖放下。

“我知道啊。”看秦湮在一旁已经急得不行了,楚玖玖放下手中的东西宽慰道,“消息刚一出来我就知道了,不过暂时不用去管。”

“为什么?这件事对老大你的名声有损啊!”

“我好像之前也没什么名声吧?”

秦湮:唔……好像是哦。

梁协文这招真是有够阴损的,她与梁杨之间不过是赐婚未就的关系,被他这么一宣扬竟像是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不管是真是假,那些之前有意向她提亲的人家自然会罢了这个念头。就算最后大家发现这是假的,女子闺誉受损,也是结不到什么好姻缘的。

估计梁协文心里还想着,最后让梁杨娶了她,信安王府会对他感激涕零。

可以说是很不要脸了。

对于名望这些东西,楚玖玖表示无所谓。

除开赏花宴上那一回,她之前的形象似乎就是那几种:貌丑无盐,脾气暴躁,打杀下人……

总之都不是好名声。

见楚玖玖面上并无慌乱的意味,秦湮觉得自己有点儿皇帝不急那啥急了。

楚玖玖继续做着手上的糕点,笑道:“而且吧,我倒觉得另一个当事人可能会更急一些。”

她想起上回与梅馨在玉春楼遇到梁杨时,梁杨对梅馨的紧张不像是装出来的,她对别人的感情还挺敏锐的,看得出梁杨对梅馨有心思,估计他才是最有意见的那个吧?

如楚玖玖所想的,此时的梁府已经是闹得鸡飞狗跳,梁公子气的磨牙,冲进右相大人的书房一看没有人,心中火气更甚,将那些右相大人珍藏的宝贝书籍全砸在地上。

下人们根本拦不住他,一脸苦相的面面相觑,心里想着这小祖宗怎么又燃了。

梁协文下朝回府后便被管家告知了此事,当即气的胡子都冒起来了,大步走到书房,冲上去就先递过去一个响亮的巴掌。

“逆子!你这是要拆宅子吗?!”

梁杨挨了这一巴掌,脸被抽的偏向一旁。

此时他手上还拿着本书,他心火一冒,将那本书狠狠摔地上,怒道:“从小到大你都是这么自以为是!我真恨自己当时脑袋是犯了什么蠢,居然还想着来告诉你一声。”

“那嘉宁郡主有那点不好的?家世就暂且不说,就说她这个人,我也是打听过的!相貌不凡,才艺上也有造诣,性格又体贴,哪点配不上你个混账东西?!”

“去他的温柔体贴!你是没看到她徒手战烈马、搂着女人逛窑子的时候!”

梁协文气的浑身发抖,这混账玩意儿就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儿子?竟然冲动之下什么瞎活都编的出口!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梁协文只觉着失望透了,怒喝:“来人!将这逆子给我关起来,就关他屋里,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放他出来!要是让我在他屋子以外看到他!你们就都等着被发卖吧!”

他这话下来,梁杨院里的众丫鬟小厮都跪了下来,低声道是。

然后两个壮汉家丁左右携着梁杨,不顾他威胁反抗,直接架起来抬回他院子里去了。

梁杨在屋中砸坏许多珍品家具也没哪个敢给他开门,毕竟这梁府当家的还是梁协文,他们的卖身契也握在当家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