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萱反应迅速,立刻避开那惊险的一击,她手中只有那根从厨房出来时带着的擀面杖,从武器上来说明显很吃亏。

谢玉儿身材娇小、动作灵活,那软剑使的倒是不错,梓萱一直在退让,这更让她得意了起来。

但楚玖玖明显感觉的到梓萱无心与她相斗,根本没有用上真正的本事。

谢玉儿娇纵惯了,有恃无恐,每一下都是极为狠辣的。那软剑舞得像是灵蛇一般,好几次都差点刮在梓萱脸上。在这种情况下,那人为何还有意隐藏实力?

楚玖玖犹豫了一瞬,还是飞身下去。

梓萱被谢玉儿逼得厉害,又要护着身后的夏敏晓,脱不了身。她发誓如果不是因为必须要保留实力,她绝对会把这疯女人拴上绳子丢鬼情崖下面去。

楚玖玖突然介入,谢玉儿先是一惊,看清是谁后嘴角一勾,她正愁楚玖玖不来,上次是因为软剑没有带在身边,这次她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谢玉儿注意力从梓萱转移到楚玖玖身上,那攻势更猛了几分。

谢玉儿已经调查过这人身份了,只是一个初入江湖的小人物,就算真杀了她,有谢氏山庄在,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儿。

要怪就怪你非要当街与我难堪吧!

最后那一下,是朝着心窝去的。

楚玖玖没躲,反倒上前了一步。谢玉儿吃了一惊,手中软剑竟被楚玖玖抵了回来,那是枚手掌长的袖箭,一直藏在楚玖玖掌心中,众人本以为她没有武器,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手。

眼见软剑朝自己咽喉而来,谢玉儿只觉心已提到喉咙口,随着白光一闪、凉意逼近,谢玉儿身子一轻,被人扯着离开了原地。

软剑终究见了血,但不是谢玉儿的,更不是楚玖玖的。

楚玖玖看着这个突然冲出来挨剑的黑衣男人,有些诧异。

方才千钧一发之间,这男人突然扯开谢玉儿,原本该没入她喉咙里的软剑就刺进了男人的心口附近。

血瞬间流出,但沾染在黑衣上丝毫不起眼,只有剑上鲜血红的刺眼。

黑衣男人的脸惨白如墙。

“谢、谢襄!你怎么来了?痛不痛?”谢玉儿急了,见软剑上血迹斑斑,谢玉儿想去碰他而又不敢。

“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去叫大夫!屈谷蒙!对,你们快点去找屈谷蒙!”

那几个锦衣女子作为武林中人,也是见过血的,虽然害怕,但动作也利索,很快就找大夫去了。

黑衣男人强撑着将谢玉儿推开,朝对面三人行了个礼道:“我家小姐不明事理,之前多有得罪,希望此剑能消姑娘心头怒火,不再与我家小姐计较。”

“方才她一心取我性命,这剑只是还她,她不要随意去招惹人,自然不会有人和她过不去。”

“多谢。小姐,我们走吧。”谢襄额角已经满是冷汗,软剑薄而锋利,伤口虽然不大,但却颇深。若是再待一会儿,他觉得自己是撑不住多久的。

“你就在这里歇着等大夫来!现在哪里都不许去。”

谢玉儿豆大的泪珠不住的往外流,哑声朝楚玖玖道:“楚玖玖!要是谢襄有什么事,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楚玖玖?!

楚玖玖身后,梓萱与夏敏晓对视一眼。梓萱更是看向楚玖玖的目光热切十分。

“血债血偿可以,但是这欠债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楚玖玖今天瓜吃够了,闹剧也看够了,该回去了。她这一走,梓萱与夏敏晓却跟着她走。

“?”

她停下,两人也跟着停下。

楚玖玖回头看她们俩:“做什么?”

梓萱爽朗道:“都说四海之内皆兄弟,楚女侠是真性情,要不就交个朋友吧!”

夏敏晓一个劲儿点头:“就是就是。”

“那要不要再顺便拜个把子?”

“可以吗?”

“呀!太好了!”

“……开玩笑的。”

“诶,你这么这样啊?”

听着两人抱怨,楚玖玖摇了摇头:“你们藏着有秘密,做朋友重要的是要坦诚,等你们可以坦诚相待时再说吧。”

看着楚玖玖的背影,梓萱情绪有些低落:“师姐……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楚玖玖回去的路上碰到了秦昭,不知正思索着什么事儿,他神情有些恍惚。楚玖玖靠近时他甚至还愣了会儿才注意到她。

“你怎么了?难得见你走神。”

秦昭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你是刚从苏庄主那里回来吗?怎么朝以枫院的方向来了,是有事找我?”

楚玖玖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她摸了摸脸,想着是不是之前吃瓜子时把脸给弄脏了吧……

“嗯,我是来专程找你的。”

两人一起回到以枫院,秦昭始终都有些心不在焉,偶尔看向楚玖玖的眼神也与平时不太一样。

此时院中还有一个负责打扫清洗的小丫头,正对着满院足以三寸厚的枫树落叶发愁。

“不用扫了,下去休息吧,满园枫叶也挺好的。”

“谢谢姑娘。”那小丫头眨巴着眼睛,喜滋滋的去守在院门口。

“小玖,你有没有想过以枫院之前是谁住的。”

“我向小丫头们打听过一些,据说是苏庄主的妹妹,苏禾小姐的闺房。”当时她见这房间与孤月古寨那么相似时就打听过一些事情。

“那位苏禾小姐似乎是出门远游多年了,苏庄主还是每年把东西备着,以免苏小姐回来没有用的。”

她也只知道这些,其他的那些小丫鬟们来山庄的资历浅,对于这些事情都不怎么清楚。

“不过,这苏小姐也不知离开多久了,这房中几乎没什么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这点比较可疑。”

楚玖玖环顾了房间一圈,发现有些许不对劲。

“怎么了?”

“感觉房里有些地方变了。”

房间大体上是没有变的,只是又多出了一些东西,楚玖玖打开衣橱一看,原本的秋装已经撤下了,换上了一批冬装,都是崭新的款式。

鞋也都换成了带着羊绒的绣花小靴。而梳妆台上的首饰也多换成了暖玉,即使在冬天也不会发凉。

绕是楚玖玖在王府生活足够富裕,也不由吐槽:败家行为,过分土豪。

根本就没人用,偏偏还一季季的换。

“小姐可喜欢么,这些都是少爷一个月前就订好的。”

略显苍老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随后走进来一个面容慈祥的老者,他微微佝偻着背,许是走得急,还喘着气。

见楚玖玖有些戒备,远叔和善道:“小姐不必紧张,我是临水山庄的管家,您可以叫我远叔。方才听你说起苏禾大小姐的事儿,我倒是清楚她在哪里。”

“你不能找到她的生活的痕迹很正常,因为她不曾在山庄里生活过啊。”远叔佝偻着半驼的背,长叹一声。

十六年前,苏夫人临盆之夜。

临水山庄的对家趁苏庄主分神之际攻上临水山庄,苏庄主在那夜身亡,夫人也难产而死。

只留下十岁出头的儿子与刚出生的女儿。

因苏庄主英年早逝,临水山庄一时间群龙无首,遭受极大创伤,一度落没。外有武林各派虎视眈眈妄图分一杯羹,内有极品亲戚分瓜家产。

而苏庄主年仅十岁的儿子继承了几乎被挖空的临水山庄。

楚玖玖听着远叔缓缓说来的往事,几乎已经猜到了后来的事情。她心中惊涛骇浪,面上依旧保持着冷漠的表情,冷冷的看着目光所及的一切:“然后呢?”

“然后这个儿子辜负了母亲临终前流着泪说出的愿望。”

苏遇之出现在房门口,眼神已经麻木了,又陷入了纠缠了他十多年的噩梦里。

“他抛弃了刚出生的妹妹。”

即使时隔多年他清晰的记得那是一个深冬的月夜,他独自跋涉百里来到一座寒山,将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放在一座朱木高门前,离开温暖怀抱的婴儿几乎是瞬间哭喊起来。

他躲在被白雪覆盖的枯枝后头望着那孩子嘶哑着嗓子哭叫。在死寂的寒山里,一声又一声的啼声,凄凉又孱弱。

渐渐的,他分不清那哭声到底是那孩子的还是他自己的,只记得咬破嘴唇流出的血,又涩又凉。

团团白雪落下,明明是轻飘飘的东西,被山风一吹就变成凌厉的寒刀,刀刀割在他捂着嘴的手上。

孩子的嘹亮的声音渐渐弱下来,断断续续地抽泣着,直至无声。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耳边只有风雪呼啸,再也听不到那孩子的声音。比冰雪更凉的绝望笼罩住他,他腿软的站不起来,撑着手朝那孩子爬过去。

可未待他接近,朱木大门缓缓开启,门内撑着油纸伞的女子逆光站着,宛若仙人,冷眼看着世间繁杂。

自苏遇之出现说出那一句话后,房中一时间寂静无声,远叔看到苏遇之不加以解释,也是替他着急。

“那事也是逼不得已之举,那时少爷与小姐的处境都很危险,若不是把小姐您送走,可能早已遭到黑手……”

“远叔,别说了。”

前所未有的疲倦将苏遇之吞没,他甚至做不到把声音拨高。

从那一天后,他每一个关于苏禾的梦,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在梦醒时分,都会有一个发自内心的声音在嘲笑他的软弱、无能和虚伪,无时不刻的提醒他——他抛弃了血亲的妹妹。

当六七年后,他终于把临水山庄带上正轨,想要去接她回来时,她却失踪了。

“你和母亲——”很像。

“多谢告知,”楚玖玖一脸冷漠,“这些年我过得很好。”

苏遇之话尚且没有说完便被打断了,楚玖玖擦着他肩膀走出门去,眼睛始终没有看向他。

苏遇之愣在原地,如同石化了般一动不动。

她真的过得很好,她很满足。有慈祥可亲的先信安王夫妇,有温柔体贴的兄长顾衍,还有自立自强、教给她许多道理的嫂子连小意,已经比许多人幸运了。

但是为什么还是会有些难过呢?明明想笑一笑,但脸像是僵住了一样,根本不能展现出任何表情。

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何必让她知道她无父无母,曾被亲人抛弃。

楚玖玖走出房门后便不见人影了,等众人反应过来去找人时,却已找不着了。

秦昭刚开始只当她受到冲击,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但将偌大一个山庄翻了个遍也没看见人,他也焦躁起来,现在人员复杂,难不成遇到什么岔子了?

秦昭回到自己房间时,突然冒出来一个神奇的想法,她会不会躲在自己房里?因为出门寻找后就只有他自己的房间没找。秦昭走到自己榻上一看。

被子微微隆起。

他将被子挑开,下头只有个枕头。

秦昭:我在想什么啊,怎么可能!

秦昭扶额,再次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