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宴宁提醒:“述之有什么话尽管说尽管问,再过十分钟兰姨他们就要准备完午饭回来了。”

严述之没有跟他客气,直接问:“艾维斯呢?这几天好像很少见到他。”

索宴宁:“我把他派出去调查了,那一天他没跟我出门很自责,我总要给他一点儿机会。”

严述之:“我还以为他任何情况下都不会离开你。”

索宴宁:“按理说是这样,但是谁又能想到会有人敢在阿瑟星对我,噢不,对程敬尧下手呢。”

严述之:“不是你说,阿瑟星是个钢筋森林?”

索宴宁讶异,心说不是吧他怎么从严述之语气里听出了关心?

他微微偏头:“可我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呀。”

严述之抬眼看他:“你打算怎么做?”

果然,关心是假的,还是在套他话。

索宴宁轻轻叹口气:“述之啊,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对我这么冷漠啊?”

严述之语气温和:“冷漠么?”

“你每天来医院都先去程敬尧那个傻子那儿,在他那待半个小时乃至一个小时,在我这儿才待十分钟。”索宴宁摇了摇头,带着些许亲昵的抱怨。

“你应该好好休息。”严述之不置可否。

“其实这一遭我还挺高兴,”索宴宁抱怨完又弯着眼睛笑,眼尾像个小勾子上扬,眼珠不偏不倚直直看着他,“我没想到你会每天都来看我。”

严述之不紧不慢地说:“没有正常人遇了这一遭还高兴。”

“当然高兴,为什么不高兴?又能天天看见你,财团那一群人也总算放我安静了。”索宴宁自顾自地总结,“因祸得福。”

“听说索氏很大一批药物设备被星际海盗劫走了,有后续了吗?”严述之问。

“不知道呀,”索宴宁回答得坦荡荡,“我让他们继续供给,不知道有没有听我的。第八星系那么穷,断了可不好。”

第八星系和第九星系是整个星际联邦最落后的星系,落后到连个正规的命名都没有。那一片星球除了联邦政府建立的破小医院,剩下的都是大财团支撑的慈善性质连锁医院,其中医疗巨头索氏的“索里亚医院”最为有名。

严述之:“那条航道长又偏僻,星际特警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处理好。”

索宴宁:“我可没想靠他们,我让他们把防护级别提到最高了,还不行的话我打算成立一个星际安保公司。”

严述之有点儿意外但又不意外,索宴宁是个随心所欲又好斗的人。

他说:“没想到索少做慈善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令人敬佩。”

索宴宁毫不在意,拖着懒散的语调说:“我就是大好人啊,还是个大孝子。子承母业嘛,我妈没完成的慈善事业只能辛苦我了,谁让我继承了索氏和霍尔家那么大笔遗产,再给我十辈子我都花不完啊。”

严述之很轻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辛苦了。”

“怎么?就口头说说?”索宴宁看他,“我又辛苦又令你敬佩,不该有个奖励吗?”

索宴宁的语调是打趣的是揶揄的,和他一直以来玩世不恭的态度一样。

第一次见面索宴宁就对他表现出从未遇过的狂热,他的眼睛毫无掩饰地盯着他,用不正常的正常的方式毫无保留地表达对他的兴趣。

从没有人对他这样,或者更准确地说,从没有人敢这样。

严述之尚不清楚自己喜欢什么类型,但他很确定不会是索宴宁这样,虚虚实实,嘴里的话总是一半真一半假,时时刻刻要带着脑子。偏执锋利,像带着毒刺的艳丽植物,一眼看过去惹眼张扬,要琢磨透他的想法却不容易,总要下意识提防被他掌控或者他自己就先失控。

但越接触,严述之不止一次有片刻的晃神,就像索宴宁现在穿着素白的病服,略长的发软软的落在肩上,惊艳的五官干净明快,一双含笑的眼睛看着他,透出几分无害脆弱。

索宴宁不是一惊一乍的幼兽,也不是受了伤就褪去一层红的玫瑰,盛气凌人不屑一顾的骄傲美貌和引人探寻薄雾般的蓬勃生命力互相侵略,形成一种诡妙的平衡。

他的骨相棱角分明,面无表情的时候冷傲而锋利,可偏偏笑起来皮相很精致柔和,盈盈脉脉。

仿佛他说的话真挚而诚恳。

明知道那些若有若无的情话,直白直接的撩拨都是他玩暧昧的熟练套路,当不得真,严述之竟然真的感觉心口被挠了一下。

上一次虽然考虑到其他原因,但不可否认确实也被他脆弱倔强的模样勾了一下,才临时标记了他。

严述之有些微无奈,自己是个身心健全适龄的alpha,而索宴宁就像巫婆手中的那颗毒苹果,明知有毒,却色泽形状赏心悦目泛着诱人的香气。

没想到有一天会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身心健全适龄的alpha。

因为这张脸?

诚然索宴宁这张脸确实长得好看,也不至于如此。

因为他一次又一次的示爱撩拨?

严述之自己也是这个圈子的人,深谙这些套路,这些年对他有意思示好的对象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不过是个索宴宁。

索宴宁有什么特别?

严述之的视线从索宴宁垂下的发滑到微微敞开的病服领口,再到伸在病床雪白被子里修长的腿的形状。

一个身材高挑,锁骨精致的美男子。

一个表里不一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的疯子。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好奇还是恶趣味?

“严少有答案了吗?”索宴宁毫不怯懦地和他对视,语气悠长带着哄骗,“要不要奖励我啊?”

严述之很少有和一个人这样互相盯着眼睛看的经历,淡淡地说:“我和索少似乎不是一路人,我要的索少给不起,索少要的奖励我给了,不是很不公平?”

索宴宁微微怔愣了一下,除了最开始的时候说过“绝无可能”,严述之的态度一直都是“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只要不过分就不拒绝,当然也不主动,若即若离又有自己的底线且绝不过线。

熟悉社交规则,不会做扫兴的事,也不会假意热络,精准地把握每一个尺度,这就是严家大少爷。

“你想要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给不起?”索宴宁饶有兴致地压低声音,原本沙哑的嗓音越发低哑。

严述之起身倒了一杯水,索宴宁自觉地伸手接过,指尖还故意地从严述之的手指碰了一下,但也只碰了一下就收了回去,慢吞吞喝了口水,嘴唇浸湿了一些,轻轻舔了舔唇角:“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要是我记得没错,你已经21岁,”严述之没有再坐下,居高临下地垂着眼睛看他,并不咄咄逼人也没有警告训斥的意味,仿佛只是很平淡地随口一说,“即便在20岁成年‘双子城’也成年了,成年人得为自己说出口的话,做出的事负责任。”

索宴宁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严大少绝对不会跟索少说这样的话,也不会跟圈子里任何一个人说这样的话,索宴宁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想了一圈,只能想到程敬尧,严述之只可能和程敬尧说这话。

行吧,索宴宁想,程敬尧就程敬尧吧。

和程敬尧一样的待遇倒是也进步了。

总之,严述之对他的态度变了,不再只以“索少”这个圈内身份看他对待他,就好像松了一道口子,显出了些微把他当成朋友的征兆。

为什么?

索宴宁迅速地往前回想,是因为他带严述之去了R星的森林?是因为这一次他和程敬尧同甘共苦?还是因为他把朱沁这条线索告诉他?

又或者,严述之拿捏住了他什么,他对严述之来说不再那么危险。严述之和他有很相似的地方,他们在圈子里的身份地位势均力敌,而且都不甘居于人下。严述之当然不会完全像他,但他很确定,严述之不会喜欢处处受制被人强压一头。

不管是因为什么,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索宴宁摩挲着玻璃杯的杯壁,心情愉悦地想,他离把严述之压在床上的日子又进了一步。

慢慢来,继续努力。

索宴宁轻轻一笑,把背靠在病床上:“别的我不知道,但是对述之你负责我还是可以做到。”

严述之不置可否,从他手里取过那杯水,搁在了旁边的桌上:“好好休息。”

话音刚落,兰姨敲了敲门进来了,见到严述之笑着说:“严少爷来了,怎么不坐?”

“兰姨,”严述之礼貌地打完招呼,继续说,“我来有一阵了,不继续打扰宴宁休息了。”

兰姨看了索宴宁一眼,索宴宁笑而不语,兰姨笑了笑:“谢谢你这么关心小宴。”

送走严述之,兰姨把精心准备的营养餐一样样摆在索宴宁面前:“这个严少爷看起来人真不错。”

索宴宁听了这话像是被取悦了,放松随意地笑着说:“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