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遭受过这些的人,很难相信这些事是真实发生的。

听者或当个浮夸的故事,却是说者没一日遭受的痛苦。

人们的悲喜并不相通,而温暖家庭的孩子与遭受家庭暴力摧残的孩子,就仿佛是在两个世界。

在天堂的孩子以为世界就是这样的,并不会觉得自己身在天堂。

在地狱的孩子难以想象有天堂的存在,根本想象不到,生活可以那样平静。

老师们总说,身为学生,还是孩子的年龄,就是一张白纸,同在一条起跑线上,大家都是一样的,条条大路通罗马。

事实上,家庭的经济,环境,教育的差别,有人生来便在罗马。

有人单单是想要‘生’都是件难事。

正如英语老师告诉她的那样。

人与人之间很难共情,将话讲给不懂自己的人,就是在徒增笑话。

而刘医生,是她在这些年,遇到的第一个能与她共情的人。

她逐渐发现,他所能做到的,远比旧友多得多。

旧友不曾照顾到的情绪,他都能敏感的捕捉到。

一时间,陈医生觉得,这个人既温柔又细致,不愧是学心理的。

他们从来没有吵过架,因为他总有充足的时间陪她。

但是假期很快过去,陈医生需要去医院进行实习。

一下子时间就被工作所压缩。

而自从能打电话之后,刘医生每天都要跟她连着电话,一连甚至能两天不断,断了就再连起来。

最长的一次断电话,也是因过完年要从三亚飞回天津。

两个没社交的人,就像小朋友谈恋爱一样,打电话就要一直一直连着。

那时陈医生只体会到自己在需要他,他在竭尽全力的陪着自己。

直到开始工作,他寂寞的像只大狗狗,电话偶尔连着,她会把手机屏幕朝下,放在桌洞里。

他会发很多很多话,告诉她很想他。

这时,她才发现,其实他也一直一直在需要着她。

她总觉得是自己寂寞,自己脆弱,自己依靠着电话对面那个人所递给自己的温暖。

如今才恍然,他是那样的需要她,需要她的陪伴。

交友或许容易,但交心很难。

吃喝玩乐聚在一起容易,生病有人能来照顾却难。

刘医生在国外呆的那些年,深深地明白了这些道理。

也因此,抬高友谊标准后,发现根本没人可称得上‘朋友’,越来越少社交,越来越少讲话,又是在国外,难免遭些磋磨。

心理学的怎么样不好说,倒是给自己造成了点心理问题。

他很需要人陪,需要人跟他说话,与他将心比心。

就好像在水下憋气,憋了太久太久,遇到她,就仿佛将他拽上了岸,他终于能大口大口喘气。

他恨不得能死死拽着她,每一分每一秒。

进入工作状态的陈医生,压力倍增。

科室里对实习新人并不友好。

她总要憋着眼泪,咬牙去撑。

也因此,在疲惫一天之后,面对他滔滔不绝的话,会产生一丝疲累。

陈医生给刘医生看了自己的照片。

虽然坚持着减肥和美容,但她出手给人发的却是自己的身份证照。

短发,半扎,穿着件蓝衬衫。

那其实是她爸爸的衬衫。

去拍的那天,衣服没有领子,颜色又过浅了些,于是陈先生脱了自己的衬衫给陈医生。

之后陈医生也陆陆续续在空间发了些自己的照片,不过都不太清晰。

刘医生夸她好看,她半信半疑,看自己照片久了,就会觉得奇丑无比,让他快快删掉。

这种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虽然依旧很欢乐,但陈医生在工作与恋爱间深感疲惫。

她突然发现,原本互相依靠,但出现了工作来侵占时间后,她面对刘医生的黏人,就开始有些暴躁。

她大概不太适合黏人的伴侣。

陈医生陷入迷茫。

她总觉得自己像是需要他才觉得他好,有工作又嫌人烦,这是不对的。

初入职场,她确实很难把控住工作和恋爱。

而刘医生这个家里蹲,也再次面对孤独,十分难受。

他变得更加黏人,想要索取她空闲的时间。

他太寂寞了,她去忙的时间,他就好像突然成了哑巴,浑身难受。

也是从这时开始,两人开始了一些小小的摩擦。

或者说,陈医生单方面的,对他说,不要这样。

她觉得很累,应对工作,和这么个粘人精。

刘医生对此是恐慌的,好像又要被丢弃一样,努力的克制自己,可是总是忍不住的想给她发消息。

有时陈医生正跟病人沟通,消息来的便很窝火。

他便不停的跟她道歉。

她的生活有了工作的忙碌,可他的生活,只有她和游戏。

自从公司运营不下去,他便进入了封闭的状态,整年没有上班。

他总觉得自己是失败的,学心理是想让别人能重拾开心,越学越觉得自己办不到,越看世界越悲观,越不社交越孤独,越封闭,心理越拖越垮。

当然,前女友的死,也是重大打击之一。

虽然他对那个女孩没什么爱情,完全是年轻不负责任的以恋爱消遣时间。

可是陪伴前女友从化疗到死亡的过程,压抑的他再也不敢恋爱,更惧怕被人当救命稻草。

他明白,他谁也救不了,甚至他自己都需要人来救。

陈医生渐渐体会到那种被压的喘不过气的感觉。

果然是难受的要命。

原来被人如此期待着,需求着,是这么这么的沉重。

仿佛是每个行业的定律。

新人总是被使唤的那个。

比如早上中午要给科室里的人带饭,满院的去取东西拿东西,整理东西。

忙,忙,忙。

不是自己的琐碎事,也要帮着忙。

而带自己的李姐,偏爱使唤人,仗着有些关系,调班,早走,什么事都要往她身上甩。

又譬如办公室被人拿走了一支笔,也要趾高气昂的训斥她一顿。

到晚上明明是轮着值班,李姐又有找不完的借口,逼着她顶替。

不讲理的病人也直接推她去讲。

拆线痛,便要推一把,大骂。

这让陈医生的精神时刻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而某天,学护理的同学与她打电话。

道被病人骂了好些句难听话,次次去打针,都要辱骂她好几句,她憋得难受,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就要糟骂。

陈医生心情越发沉重。

工作属实不易,护士难做,她这么个在外科实习的,却也是不好做。

总有同事排挤,也总有病人为难。

真想甩手不干了。

可是不做医生,自己付出的这些年,算什么?

她不甘心自己白白付出的时间,又对血腥味敏感的难受,同事的排挤更另她疲惫不堪。

生活瞬间只剩下一个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