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明寄北在知道了事情真相后,险些把一旁的石桌给打裂了。

杨嬷嬷猛给他眨了眨眼,示意她小声些,莫要吵醒了正在休息的云舟,“小北,公子正在静养……”

“我!”明寄北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年思宁当年伤他的恶气他可是一直憋着的,如今这禽兽竟还敢欺负他的南烟姐姐!

“来人!”明寄北突然厉喝一声。

他的下属走了过来,“将军有何吩咐?”

“走!随我去把那畜生的尸首找到,小爷要把他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站住!”

谢南烟忽地将窗户打开,她站在楼上窗畔,沉声道:“海龙集并不安全,你这会儿出去了,还想让猎燕盟的人趁机欺负我一回?”

明寄北暗暗握拳,强忍下了满腹怒火,他的声音柔了几分,“南烟姐姐你别恼,我听你的,不去,我不去就是了。”

谢南烟舒了口气。

她身后的医官手里还拿着银针,正迟疑着要不要唤声“谢将军”,容他先把针行完,再逼些毒血出来。

谢南烟也想早些把毒除干净了,她便能把云舟的伤势仔细看个清楚——这边墨儿不在,杨嬷嬷既然误会了,便就由着她误会着,谢南烟也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往后照顾云舟之事,只能由她亲自来。

“别在那儿傻站着了。”她仰头眯眼,模糊的视线中依稀可以瞧见魑魅已经飞回来了,正在天空中盘旋,“小北,去把魑魅喂了,瞧瞧可伤了?”

“两只没用的臭鸟……”明寄北小声嘟囔,却被谢南烟凶冷的目光逼得闭了嘴。他极不情愿地从厨房拿了两块牛肉出来,翻身掠上了屋檐,将两只苍鹰唤了下来,一边喂,一边检视道,“南烟姐姐,它们好得很!”

谢南烟应了一声,便坐回了床边,对跟在身后的军医道:“继续行针吧。”

“诺。”

医官恭敬地一拜,便继续给谢南烟行针逼毒。

杨嬷嬷熬好了汤药,便端着走进了云舟的房间。

她刚踏入房间,不由得大惊呼道:“公子,你怎么起来了?”

只见云舟坐在书案边,用未伤的手拿着一本书,仔细背记着。

杨嬷嬷忙将汤药放下,从云舟手里抢过了书来,急声道:“若是被姑娘瞧见了,看姑娘怎么收拾你!”

云舟虚弱地笑笑,“嬷嬷别怕,烟烟没那么凶的。”

杨嬷嬷才不听她说这些,“来,公子,我扶你去床上趴着休息。”

“等等。”云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干净内裳,苦着脸问道,“我原来的衣裳……”

杨嬷嬷正色道:“我听小北说,昨晚是廷尉府的七小姐救了公子,想来该是她给公子你换的……”

“啊!”云舟惊觉不妙。

杨嬷嬷疑声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要出大事了!”云舟又着急地大叫一声,不小心扯到了伤处,痛得连连倒吸气,“嘶……疼……”

“不好好养着,大呼小叫地做什么?”谢南烟推门进来,行针逼毒之后,目力还有些模糊,可这气力已经恢复不少。

杨嬷嬷递了个眼色给云舟,小声道:“公子……我就说姑娘会生气……”说完,她便知趣地退了下去,将房门掩上了。

云舟歉然看她,“烟烟。”

谢南烟将她扶起,坐回到床上,“她应该是个聪明人。”似是知道云舟在担心什么,她不紧不慢地说着,“她若是嫌命长,倒是可以把你是女儿身之事告诉她爹,我想师父是不会让这种傻子活太久的。”

云舟大惊。

“这位七小姐本就是廷尉府最不受宠的女儿,师父随便派一名影卫都能取她的性命。楚忌那老头即便是想查,也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谢南烟越是说得轻描淡写,云舟就越听得心阵阵发凉,“此事我已飞鸽传书告知师父,七小姐能不能活,就看她懂不懂事了。”

云舟皱眉,“年大将军会杀人灭口么?”

谢南烟摇头,“我曾以为我是懂她的,后来我发现,我根本就不懂师父这个人。”蓦地,她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云舟,“我怎么觉得,你很在乎这位楚七小姐的死活?”

云舟急道:“烟烟,我只是不想恩将仇报。”

“嗯?我也伤着呢,你却在想其他姑娘的死活,得记两笔!”谢南烟故作生气,其实是她不想再谈及师父这个人,“亏我还想着早些把毒逼完了,早些来照顾你,你呀,没有良心!”

“烟烟……”云舟心急,忍痛去牵她的手,被谢南烟打开了,云舟再牵一回,谢南烟迟疑地缩了下,终是心软由她牵着。

“对不起。”云舟诚恳地道歉。

虽然看不清楚云舟的眉眼,却也能想象出云舟此时认真的模样。

谢南烟憋着笑意,沉声问道:“真的知错了?”

云舟点头,又诚恳地道:“对不起。”

“嗯?”谢南烟这次不解。

云舟懊悔地道:“我把你的小虎头肚兜……也弄丢了……”她越说声音越小,那可是谢南烟最重要的一件物事,她不知该如何道歉,才能让谢南烟释怀、

“阿舟。”谢南烟回握云舟的手,哑声道:“其实丢了也好。”

“烟烟,等我的伤好了,我便去河里给你找回来!”云舟听得心疼,握紧了她的手,“你信我!”

“不必了。”谢南烟莞尔看她,话却说得极为严肃,“那条河有那畜生的味道,你若再敢下水,小心我给你洗掉一层皮!”

云舟噤声。

谢南烟轻轻地捻着她的手指,低头道:“况且……当年也是他们不要我的……丢了也好。”

云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能用额头抵在谢南烟的额头上,柔声道:“我会陪着你的。”

谢南烟含笑点头,提醒道:“药该凉了。”

云舟忍下了想说的话,看着谢南烟站起,走到了书案边,“烟烟,小心烫手。”

谢南烟摸到了药碗,“这点小事,还难不到我这个女魔头。”她得意地说完,便将药碗端起,走到云舟身边,坐了下来。

云舟轻声道:“我自己能喝。”

“我高兴喂你,乖乖喝。”谢南烟舀起一勺,吹了吹凉,喂向了云舟。

云舟哑然笑了笑,由着谢南烟一勺一勺地把药喂完,心里打定了主意——等她伤好些了,她定会亲手绣个新的小虎头肚兜给她。

谢南烟听她半晌不说话,便问道:“阿舟,在想什么?”

云舟如实回答:“烟烟,我在想,我应该送你个礼物。”

“无事献殷勤。”谢南烟窃笑说完,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想送我什么?”

云舟摇头轻笑,却不准备回答。

“嗯?”谢南烟可不准她这样打哈哈,她放下了药碗,“说。”

“嘶……”云舟故意痛嘶了一声,“伤口好疼。”

谢南烟眉心一蹙,“瞧你还敢下床来胡闹!来,我扶你趴下休息。”

云舟顺势牵住了谢南烟的手,“烟烟,在我们渔村,若是喜欢谁,便要送谁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

“呵,独一无二?”谢南烟饶有深意地笑了笑,“怎么个独一无二?”

“我还不能说。”云舟认真地道。

谢南烟刚欲说什么,云舟飞快地亲了一口谢南烟的手。

“你……趁我眼睛未好,胆敢如此放肆!”谢南烟嗔她一句。

云舟将她的手拉着贴到脸上,温暖地暖着她的掌心,“就放肆这……一次……”

“傻……”谢南烟心暖若熨,两人哑然相视一笑,只希望这样静好的时光能再长一些。

静默片刻后,谢南烟脸上的笑意敛了些许,她认真地道:“阿舟,到了京城,不论我对师父说什么,你都不要信。”

“嗯!”云舟点头。

见她答得如此干脆,谢南烟忍不住问道:“你不问我,为何?”

云舟认真回答:“烟烟有烟烟的筹谋,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你这脑袋瓜子,是越来越聪明了。”谢南烟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忽然凑近了云舟,酥声道,“该赏。”

云舟往后缩了缩,正色道:“不成……”

“为何?”

“我刚吃了药,很苦。”

谢南烟眯眼轻笑,捏住了云舟的下巴,“那就先记着……下回一起给……”她的声音好似猫爪,痒痒地在云舟心头挠了一下,让云舟的心瞬间烫了起来。

“我……”云舟涨红了脸,说话突然结巴了起来,“我……”

谢南烟轻声问道:“怎么了?”

云舟很小声,很小声地喃喃道:“我……不会……”

谢南烟不禁笑了出来,“阿舟不会什么?”

云舟知她是故意逗她,她又羞又恼,“烟烟你欺负人!”

谢南烟的脸好似三月桃花,双颊灼灼,眸底涌动着脉脉柔情,她握住了云舟的双手,也很小声,很小声地道:“阿舟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我可以……不学么?”云舟很是紧张。

谢南烟的笑容中多了一丝魅色,“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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