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了,哪里还敢啊。”云舟连连摆手,不管怎么说,谢南烟受伤也与她有关系,云舟心里多少是有些愧疚的。

“木阿。”谢南烟给木阿递了一个眼色。

木阿点头,便与墨儿一起将云舟带了下去。

“南烟姐姐,你别告诉我,那个小太监就是师父要我们保护的人?”明寄北越看她越不顺眼,“若是为了这个人,舍了姐姐你的命,我第一个砍了她的脑袋……”他的话说到一半,便发现谢南烟的眸光带刺,吓得他连忙把话换做了另一句,“我这次连军医都带着,走,南烟姐姐,我扶你去治伤。”

谢南烟由着他扶着,沉声道:“你若留蛇信子一条命,我便不算白划自己一剑。”

明寄北俊目疑惑地瞪着,“你为何好端端地划自己一下呢?”

谢南烟叹声道:“今夜能来蛇信子探路,明日便能来其他高手,一个还好,若是来了一群,我这个千里山庄就算是铜墙铁壁,也会被咬破的。”顿了一下,她继续道,“我这样拼命杀他,只想让他觉得脱逃不易,更确定我把人杀了,或是悄悄地送上京城了,庄里也可以清静几天。”

“我知错了。”明寄北心疼地小声道,“要不,等姐姐的伤包好,我便一路快马护送姐姐去京城?”

“……”谢南烟看着他不说话,手指却悄然摸到了明寄北的臂上,突然狠狠一拧。

明寄北痛得求饶,“我又说错什么了?”

谢南烟瞧他这无辜的模样,屈肘拐了他一下,便唤了其他兵士过来,扶着她往小阁中走去。

“姐姐,你倒是告诉我啊,我说错什么了?”明寄北的手臂还火辣辣地疼着,他快步追了上去。

“自己想。”谢南烟冷冷丢下一句话,便将话题转到了另外一个,“你带来的军医呢?再不来,我真的要去见阎王了!”

明寄北一时也想不明白,可当务之急,便是给谢南烟治伤。想到这儿,明寄北便赔了赔笑,快步跑出了小阁,去请军医来给谢南烟治伤。

谢南烟望着明寄北跑远,眉心微微一蹙。

如今千里山庄确实不宜久留,可万万不能今夜马上走。否则只会引来那边的人疯狂追击,到时候只会更加被动。

这走是一定要走,至于是何时走?

谢南烟忍痛细细思量着。

折腾了一整夜,千里山庄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天,蒙蒙地亮了起来。

云舟沐浴更衣后躺在床上,却一夜没有睡着。

这么多年来云舟也算是习惯了舅舅的欲言又止,对于爹娘到底是什么人,云舟一直耐心等待着舅舅愿意告诉她的那一天。

可经过今夜,云舟心里冒出了好多个疑问——为何谢南烟那样的大将军会愿意舍命救她?为何那个叫蛇信子的恐怖老头对她会有那么多的执念?

她到底是什么人?

能被朝廷与江湖两道的人都如此惦记?

亦或者,她的爹娘到底是谁?

只要把她掌握手中,便能做成什么大事似的。

“咯吱——”

房门不知被谁突然推开。

云舟被吓了一跳,转身防备地望着踏入房间的那个人——是墨儿!

“墨儿姐姐,你这是要吓死人啊?”云舟嘟囔了一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瞧见了墨儿端着的热水,她的声音不禁柔了许多,“你昨夜伤了,打水洗脸什么的,就让我自己来吧。”

墨儿忍笑看着她,“谁说这水是打给你用的?”

云舟怔了怔,“难道……不是么?”

墨儿点头,将水盆放到了盆架上,对着她招了招手,“过来。”

云舟只好乖乖地走过去。

墨儿把帕子浸湿,拧好,递给了云舟,“拿着。”

云舟接了过来,便瞧见墨儿把衣裳解开了。

她下意识地侧过身去,望朝了别处。

“我被那老头打了一掌,药我是吃了,可这伤处需要热水敷一敷,淤血才能早点消散。”墨儿一边说着,一边将满是青紫的左肩露了出来,“公子,你帮帮我。”

云舟不看还好,看这一眼,便开始了后怕。

这一掌那老头到底是用了多少力气,好端端的一个墨儿姑娘,就像遭了一顿重锤击打,若换做伤的是云舟,她绝对要疼得哼哼好几日。

“疼么?”云舟将热帕子轻轻地贴上了青紫之处,她试探地问道,“南烟姐姐的伤……怎么样了?”

墨儿促狭道:“你想知道?”

云舟认真地点点头,“想!”

“那你等天亮透了,便去瞧瞧将军。”墨儿轻描淡写地说完,急呼道:“往这边点,那边快烫熟我了。”

“对不起!”云舟连忙将帕子往边上挪了挪,脑子里面想的都是见了谢南烟,该对她说些什么?

墨儿舒服地舒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道:“说实话,我已经许久没见将军这般拼命了。”

云舟愕了愕,“啊?”

墨儿知她不明白,她也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指了指水盆,“凉了,快浸下热水。”

云舟依着墨儿的话,重新弄好了帕子,温柔地熨上她的青紫处。

墨儿听她半晌不说话,惑声问道:“在想什么?”

“南烟姐姐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云舟喃喃问道。

墨儿仔细想想,她跟了谢南烟多年,确实没有瞧见她对什么特别上心的。

竟然没有?

云舟心想,毕竟是救命之恩,这种空着两手去说一句“谢谢”,实在是太没诚意了。

“又凉了……”墨儿的再次提醒让云舟回过了神来。

云舟老老实实地继续浸了热水,拧了帕子给墨儿热敷。

“墨儿姐姐,今日能不能帮我向两位先生告个假?”云舟突然小声问道。

“为何?”墨儿觉得这丫头又开始不老实了。

云舟微笑着拿着帕子走到了墨儿正面,认真地道:“我给南烟姐姐做个谢礼,我送她之后,便好好向两位先生学习。”

墨儿莞尔,“你要送什么?”

“佛曰,不可说。”云舟神秘地笑了笑。

墨儿想了想,便点了下头。

这丫头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墨儿也想瞧瞧,她能做出什么谢礼来?

想到这里,墨儿狡黠地笑了起来,“我昨夜也算是救了你,为何我也没有?”

“都有!都有!连牛大哥都有!”云舟赶紧点头。

墨儿惑然,“牛大哥是谁?”

云舟故意把双眸瞪得极大,声音却说得极小,“他的眼睛实在是太大了……就像我家隔壁老刘养的水牛……”

“木阿若是知道你这样说他,你瞧他怎么打你脑袋!”墨儿忍俊不禁,嘴巴却还是不准备绕过云舟。

云舟赶紧摆手道:“墨儿姐姐,我……我给你送双份!”

“不够。”

“三份!”

“嗯……”

“咚咚!”

房门突然被人叩响了,墨儿连忙把衣裳拉上,沉声问道:“谁?”

“墨儿,将军有请。”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木阿。

“喏。”墨儿将衣裳整理好后,便快步踏出了房间。

谁知她才抬眼,便瞧见了谢南烟正安逸地坐在太师椅上,悠闲地喝茶。

墨儿赶紧低头走了过去。

云舟往门口走了几步,便也瞧见了坐在不远处的谢南烟。

完了!

难道是来抓她去跟两位先生学艺的么?

正在云舟担忧今日这假是请不了之时,木阿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隔壁老刘养的水牛,有我这么俊么?”

“呵……没有!绝对没有!”云舟赶紧赔笑哈腰,“牛大哥那么高大威猛,普通水牛怎么能比得上牛大哥你呢?”

“还敢叫我牛大哥?”木阿一脸铁青,似是在愤怒的边缘。

云舟瞬间噤声,对着他比了个“四”。

“什么意思?”

“送你四份礼物……”

既然方才她与墨儿的对话已经让木阿听见了,唯一能让他息怒的便是多给他送一份。

“小舟子,你这是公然行贿本将军的下属,你意欲何为呢?”

不等木阿给回复,那边的谢南烟便当先开了口。

云舟实在是不知怎么收场了,只能哀求道:“将军息怒,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本将军昨夜为了你,可是见红了的。”谢南烟话是说给云舟听的,可双眸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墨儿,“你献殷勤,也得看清楚了,该献给谁?”

墨儿连忙认错,“将军息怒,我只是想逗逗公子,没有恶意的。”

“墨儿,你昨夜也伤得不轻,今日就与小舟子一样,好好休息一日。”谢南烟说完,喝了一口热茶,淡淡道,“木阿,去,知会两位先生一声。”

“喏。”

墨儿与木阿点头,领命退了下去。

小院又只剩下了云舟与谢南烟。

云舟小心翼翼地道:“南烟姐姐,我真不是行贿。”

“嗯。”谢南烟随便应了声。

云舟一时摸不清楚她的脾气,也不敢走近谢南烟,便像是一只瞧见了猫儿的小鼠,半藏在门边,低声道:“你的……伤如何了?”

“嗯?”谢南烟瞧她的模样实在是滑稽,她强忍笑意,故作没有听清楚,低头用茶盖拨了拨浮在茶汤上的茶叶。

云舟鼓起了勇气,将声音提大了些,“你的伤,没事吧?”

“我若说有事呢?”谢南烟抬眼看她,绷紧了嘴角,生怕笑了出来。

云舟担心地看着她,“罪过!罪过!你……你要快些好起来才是……”

“军医说了,外伤最忌脾气暴躁,这伤口一直隐隐作痛,我这心里啊,实在是燥得厉害。”谢南烟将茶盏放到了一旁,“你方才不是说要送我谢礼么?拿来我瞧瞧。”

云舟苦笑,“我……我还没做好呢。”

“那你还杵在那儿?”谢南烟不悦地微微昂头。

云舟苦声道:“我怕你说我行贿你……”

“那又如何?我说不是行贿,你便不算行贿。官字两个口,旁人能奈我何?”

“……”

以前听村中人说这句话,云舟还觉得是夸大了,如今亲自领教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我……我这就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