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涛,陈涛,没事,没事…”刘亚鑫抱住怀里不断挣扎的人,拍着他的背轻轻安慰,又轻轻抚摩他沾满冷汗的头发。陈涛猛的睁开眼睛,呆呆的盯着他,胸口还剧烈起伏。

 “做噩梦了。”陈涛靠在他怀里,轻轻说:“我梦见身边的人都不见了,只留下我一个。”刘亚鑫捧起他的脸,笑着说:“梦就是梦,怕什么,而且你记住,不管怎么样我都在你身边,赶也赶不走的。”

 回过神来的陈涛把头靠在了身前温暖的胸膛里,点点头后又再次闭上了眼睛。在这种舒适又安心的感觉里,他迷迷糊糊的想着:如果时间能永远的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这样自己就不会被扔下了吧。虽然会这么想的自己实在很自私。而当很久以后,他再次回想时不禁感叹,原来命中的一切因果劫数就是从这一刻起发生的。

 因为一个不恰当的时间,不恰当的契机和一颗寂寞难耐的心,使两条相互平行,永远相伴左右的直线交叉在一起,又无可奈何的经过交叉,延伸不同的方向,距离越来越遥远。

 ***“回去好好做人,别再干违纪犯法的事,你还年轻,将来的路还长着…”教官絮絮叨叨,结满铁丝网的两米多高大门开了一扇小边门。陈辉拎着一个小背包,慢慢走了出去,将近两年了,来时候的一条黄泥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水泥路,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就是阳光有点刺眼。

 咣当,身后的铁门关上了,他回了回神,打起精神大步往前,不远处孤零零的停着一辆汽车,不等他走近,车门开了,陈涛跳下来,接过弟弟的包扔上车,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眼,不禁说:“你又长高了,也瘦了。”

 陈辉想说话来着,可动了动嘴巴,发不出声音,只能紧紧的和哥抱成一团。“这辆车是你的?”

 “不是,是公司的派给我的。”陈涛拉着他上车,说:“姐原本想来,可我们都不同意,她肚子已经五个月,前两年那场病以后,一直不顺,这次好不容易怀上,医生说受不得累。”

 陈辉点点头,不说话,陈涛发现他的话少了,两年不见,小伙子又成熟世故了很多,一脸胡子扎,眉宇之间居然平添许多男人味,人虽然瘦却结实,肩膀宽宽的很厚实,这一走到大街上,很招人眼。

 “我们先去自己家,把你这脏样子打理打理,晚上去姐姐家吃饭,让她好好看看你。”陈涛扯了扯他乱糟糟的衣服。陈辉虽然不动的坐着,两只眼睛还是在上下观察,虽然不懂车,也能看出来这车不便宜,斜眼瞄到驾驶位子边放一电脑包,非常眼熟,不禁好奇的拿起来打开看,里面是那款银色索尼,时隔两年,依然光洁如新,看的出使用的人很珍惜它。

 汽车顺着环城线进入市区,开到灵桥路上那块高档商务社区,陈辉正被窗外大楼转的眼花缭乱,忽然发现汽车进入大门后转到车库停了下来。“这不是我们原来的家?”他愣愣的说。“丹顶鹤的房子租出去了,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

 陈涛拉着弟弟进入电梯,直接按了16楼进屋。这是一套150平米的大房子,光是客厅就比他们原来住的房子大,四室两厅两卫,还有一个连接阳台的厨房,所有房间装饰的很现代,以灰白系列为主,简单明快的纯男性风格。

 陈涛领着他到一个朝南的房间,里面床铺被褥都准备好了,阳光顺着落地玻璃窗照的满屋子光。

 “你就住这,我把你以前房子里的东西都拿过来了,看看还少了什么,我再去买。”陈涛从柜子里拿出新的大毛巾,说:“现在你得先去洗个澡。”陈辉慢慢走到卫生间,里面的装修也和整个房间一样,不是很华丽,可这些设备都要花大价钱的。

 他脱下自己穿了一年多爬满灰尘的衣服,都不知道该放在哪,连地板都看起来那么干净,浴缸很大,水龙头里竟然一开出来就是热气腾腾的开水,他躺在里面,终于有了一丝全然放松后自由的真实感。

 “辉子,洗完了吗,不是在睡着了吧?”陈涛敲了敲玻璃门。陈辉哗啦一下坐起来,刚才他迷迷糊糊是睡着了,赶紧起来擦干身子,玻璃门外架子上挂着一套运动衫裤,拿起来穿上。照照镜子,里面的人已经完全看不出是个刚刚从牢里放出来,可是毕竟他的骨子里还是一个有前科的人。

 伸手拿起架子上一块毛巾,蓝色的,是哥喜欢的颜色,感觉它柔软的触感,不禁内心感慨万千,两年了,外面的变化有多大,哥哥看起来过的很好,有车有房有事业,而自己则变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才好。

 忽然,他发现洗漱台上的摆设不太对劲…两支一样的牙刷、两条并排挂着的毛巾、两种口味不同的牙膏…这些昭示着一个非常明显的事实…哥不是一个人住,这间房子里肯定有另外一个人,或许是他的女朋友。

 陈辉慢慢走出卫生间,不禁细心打量起这套房子,除了刚刚自己那间房之外,并排的两套房间都有床和被褥,书房是敞开式的,并排两张写字台,配有两个电脑。

 陈涛正在那本笔记本前工作,一听见陈辉出来,拉着他到阳台上坐下,拿出一块大毛巾帮他擦头发。这是他们小时候经常做的事,陈辉靠在哥腿上感受头顶轻轻的摩擦,似乎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倒流着…

 陈涛摸了下他的下巴,对扎手的触感颇为不满,拿来剃须刀准备动手,陈辉对他脸对脸近距离集中注意力的关注特别扭,使劲挣扎拗不过,只好抬高头,梗直脖子忍耐。“哥,我还是住丹顶鹤去好了?”^^“怎么了?”陈涛放下手,奇怪的问。

 “这是你家,还有女朋友和你住一块,我这一进来,不是就打扰到你们,要是啥都拎不清就得罪未来嫂子,以后日子我就不好过了。”

 陈涛舒了口气,笑骂说:“你都想什么呢,这是公司的房子,傻小子,我哪来什么女朋友,另外一个人是刘亚鑫,再说,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是我弟弟,当然要和我住一块,不许说搬家这种傻话。”

 陈辉一听,更急了,说:“刘亚鑫住这,你怎么和他住一块,不行…既然房子不是你的,我们还是搬回老家去住好了,虽然小一点…”

 他环顾四周,好象不止小一点。陈涛一边扶正他的脸,一边小心的动手说:“这两年,姐夫没在市场做了,自己开了一个小书店,生意还算过的去,但姐姐身体不好,总要有些额外的添补,我这边公司在扩大,现钱也不多,这套房子的租金给他们,手头就能宽裕一点,我们既然有的住,就不要断了这条路,你说是不是?”

 他原本是跟辉子一个想法,可听刘亚鑫这么一说,觉得挺有道理,就这么定下来了。和他一样,陈辉听了这些,不再说什么。拿毛巾给他擦擦脸,陈涛满意的端详自己的成果,笑着说:“这下干净了,我弟弟真够帅的。”

 老王买瓜,辉子都被他说的脸红。收拾以后,哥俩开车去姐姐家,快到小区门口,路边有家三江超市,陈涛想起姐姐上次说家里没油了,把车停了去买。

 辉子没跟进去,站在大门口等,看见路边形形色色的小摊出神,烟瘾犯了,掏兜里啥也没有,才想到这不是自己的衣服,连一毛钱都没有。

 “呦,是不是辉子?”回头,一卖菠萝串的人使劲喊,他叫范兵,比自己早两个月出来的,他们俩在一个号里住过半年,交情说不上太好。范兵伸手递给他一支杂牌烟,说:“你也出来了?”

 “恩。”陈辉不好推辞,接过来拿在手里。范兵凑上来,别扭的笑着说:“你混的不错啊,我都看见了,刚刚那开奔驰车的,是你马子啊!”陈辉立刻变了脸色,扭起他领口:“你小子胡说什么,他是我哥。”

 范兵悻悻然,赶紧赔罪:“不是,不是看不太出来,你们不太像,你在里面这么吃的开,我还以为…”“里面是里面,外面是外面,你小子把嘴给我管牢了,要是敢胡说八道,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好好好,你说什么我都听。”范兵连忙点头说:“我现在住南苑那边,有空常来玩,我还挺想你的。要不成做哥们也行啊,大家都是难兄难弟,出来多照顾。”“再说吧。”

 陈辉有搭没搭的,一直看着收银口,见哥结了帐,赶紧走过去。“等久了吧,我看你在那水果摊站了有一会,想吃什么?”

 “没,我们走吧。”陈辉拎过那一大桶油上了车。陈涛也坐好了,拿出皮夹子,把里面的证件,信用卡全取出来后,交给弟弟。

 “这干什么?”“都怪我刚才没想到,男人出门不带钱算什么,这里有500,你先拿着。以后不够问我要,但是得省着点。”陈辉掂了掂,放进口袋,说:“等我找到伙拿了钱就还你。”

 “不急,慢慢来好了。”陈涛挠了挠他的头,这个细微的动作顿时让辉子感慨万千,就像小时候一样伸出手紧紧的和哥哥抱在一块,陈涛手足无措之余又有点哭笑不得,只好反过来紧紧抱住他。***

 当陈辉看见姐姐五个月大的肚子,着实吓了一跳,原本身材苗条的姐姐怎么就像绑了个皮球,仿佛吹气球一样就大了。姐夫是个傻爸爸,开他再过分的玩笑都不生气,只会坐在桌子边傻笑。

 虽然陈洁把小弟拉在身边,怎么都不肯放手,可憋了两年多的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每每话一开头,眼睛就湿了,喉咙里哽的什么都说不出来,辉子也不说话,握着姐姐的手,说了好几个牢里听来的笑话,逗的姐姐破涕为笑才好。

 由姐夫打下手,陈涛做大厨,晚上好菜好酒摆了一桌子。趁热气腾腾的鸭子煲上来,陈辉赶紧拉着姐姐入座,这浓汤可是补身体的。

 姐姐拿着他盛的小碗热汤,没有动口,抬头问陈涛:“亚鑫要多晚下班啊,我们还是等他来再开。”听见这个名字,辉子皱了皱眉头,陈涛立刻回答:“这两天公司在谈一笔大生意,说不定他晚上还有饭局,我们不用等他。”

 “不成,上次就是这样,弄的大家怪不好意思的,你还是给他打个电话好。”陈涛应了一声,拨电话,辉子趁机小声问姐夫,刘亚鑫是不是常到家里来,姐夫还没说话,姐姐就听见夸奖开了,这两年,姐夫开店,姐姐住院开刀,都是刘亚鑫帮衬着,说他的口气就像自己家兄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