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生死未卜?主危?韩量放下怀里还温热着的影卫的身子,眼睛被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的几个词慢慢得烧红。

 主危,生死未卜…韩量还记得那日送陆鼎原走的时候,他亲自把他送上的车,亲自叮嘱得飞影要照顾他。

 他还记得,飞影曾说:用性命担保。而此时手中密函上层层叠叠的数层殷红,深浅不一得让人一看便知不是一次染上,不知,又是几名影卫用生命换来?可,有哪个人的?

 韩量攥紧手中的密函,眼神、心下一片冰寒。

 “小心!”冬离远远的看到韩量在发愣,而他身后有两个人,亮着明晃晃的砍刀从后面欺身而上。

 她离得太远了,根本赶不及!就在冬离想往韩量身边赶的当口,突见韩量身形一闪而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自己的身侧。

 “你…”冬离一怔,再回头看去,正好看到那两个偷袭的人软到的场面,大量的血从他们的咽喉处涌出。

 从他们大张的双目可以看出,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冬离回身,看到韩量双手上各持一把小巧的钢刀,刀刃锋利、没有血槽,刀尖处还在向下滴着血,而刀型,是她从没见过的,不由心下暗惊,那两个人竟是韩量孤身解决的。

 仅一瞬间!原还以为他不惯这江湖场面,才处处躲闪,可如今这是…“下诛杀令!”

 冬离还没回过神,便听到韩量的声音冷冷的传来。迎着声音望去,看到的是韩量眼中一片死寂的冰冷。顺带的,收到韩量扔过来一个小纸团。

 冬离展开一看,竟是秋宫求救急函。主危?冬离瞬间瞠大眼!再抬眼,就她看信的这短暂功夫,韩量已经化身修罗,将他身边能看到的敌人斩杀殆尽。

 “公子…”冬离纵身上前,本想与韩量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却因为离得近,终于看清了韩量的身法。

 韩量仗着内力深厚、还有之前的练习,身法极快,无论对方几人从何处攻来,韩量总能适时闪开,然后一刀切中对方要害,使其毙命,简直比她冬宫的杀手还要快、狠、准!不由心下暗惊,这才几天功夫啊,这韩量竟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生变化如斯?冬离又哪里知道,这韩量本就是学医的,还是外科,先不说是不是惯看了人死人活,就是对这人周身的主动脉和各大要害部位的熟识,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杀起人来自然得心应手。

 韩量听到冬离的声音,知道冬离想问什么,连头都没回,直接丢了句:“下诛杀令,凡此次参与围剿广寒宫的,无论何派何人,格杀勿论!”

 说是在回冬离的话,但韩量的声音用内力远远的传了开去,不只他身畔周围的敌我双方都听了个清楚,就连山头下面的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冬离听了韩量的话,心里一震!要知道,这武林诛杀令可不是随便下的,一般都是某帮派对特定的某一个人下的,示意:不死不休!而对某个帮派下诛杀令的,一般都是武林盟主代表武林同盟下的,如果不是武林盟主下达,而由某派别单独下令,便是示意两派之间敌对到底了。

 而一个帮派同时对这么多个派别同时下诛杀令的,可以说是史无前例!

 冬离心下虽忐忑,不明白这韩量是知或不知这武林规矩,但嘴里仍是重复了韩量的命令,也学他一样,用内力远远的将声音传了开去:“公子有令,广寒宫属下听命,今下诛杀,凡参与此次围剿我教者,格杀勿论,逐遍天涯,不死不休!”

 此次跟随而出的,多是冬离的下属,冬宫宫主话一出口,多年的默契立时让百十来人共同响应道:“格杀勿论,不死不休!”

 数十道内力集成的喊杀声,传遍了整座山谷,加上得到诛杀令后,广寒宫众立变的肃杀气氛,整个形势顿时逆转起来。

 原本冬宫的这些位就都是刺杀的好手,杀人擅长,真要打将起来却未免畏首畏尾。

 因不知道主子的意思,也不好全部赶尽杀绝,尤其前面看新来的主事的人一直在躲,也不知道这些个人到底杀不杀得?如今得了诛杀令,又见韩量一马当先的如修罗转世,于是全部放开了手脚,尽展所能。

 反倒是之前预备来杀人放火的人,被满山遍谷的喊杀声所慑,竟有些手忙脚乱起来。原就是若干个门派混杂在一起的,说是乌合之众也许过于贬损,但要说有多同心协力却着实未必。

 毕竟哪个门派没点自己的私心,加上多年江湖互处,那么多个门派之间,总是难免有些个利益纷争的。

 原是想共同铲掉了广寒宫瓜分其势力及秘宝,毕竟广寒宫在武林中莫名的阔绰是有名的,谁想到杀人的反被杀,真要到豁出命去的地步,这些门派却有些望而却步了。

 毕竟分一杯羹的事情容易,玩命的事情总还是需要斟酌斟酌的。于是,不多时,来势汹汹的众派,在广寒宫一片杀红眼的血雨腥风中渐渐如溃沙般流散,也不过几日功夫,竟退了大半。

 而韩量早已不耐,在当日解了广寒宫之围后,连歇息也不曾,趁夜便率着几名冬离的亲信一路顺着当日陆鼎原离开的路线追随而去。

 “主子怎么样?”飞影扯着缰绳,一路策马狂奔,一边问车厢里的小何子。“暂时还顶得住。我们还有几日路程?”小何子问。“继续照这个速度赶的话…还有三日路程。”

 小何子皱眉不语,飞影也不再答话。其实陆鼎原情况一点也不好,说暂时顶得住,不过是安慰飞影的另一种说法。

 换一个说法,就是现在虽然还没事,但随时会有事!飞影那边的情况也不乐观,说是继续按照这个速度赶,但要知道,他们这种十几天的路程用五天跑完的代价,不仅仅是跑死了不知凡几的千里宝马,而且是每当有敌人追来时,便派出去一队影卫,用自己的血肉筑起一道人墙,用着凡过者必踏尸的决绝,才拖延住了敌人的脚步,保证了他们的速度。

 而此时,连最后一队影卫也已经派出去了,接应者却早在前一天便已是最后一批。说白了,陆鼎原现在身边只有两个人──飞影和小何子!夏天早在逃出的第二天便于一片混战中消失。

 可是三天,说起来尚短,就不知道已然不眠不休了五日的两人撑不撑得到?前提还得是没有敌人继续追来的情况下!

 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凛冽的冬风伴着哒哒哒疾驰的马蹄声响,陆鼎原的呼吸时重时轻的,显示情况很不乐观,拉马的车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无论飞影怎么抽动鞭子,只是狠狠得喷着鼻息,却是无论如何也提不上去速度了,显示着这匹在前一站花重金买下的千里宝马也再难坚持许久。

 绝望,慢慢席卷了两个醒着的人。从跟随陆鼎原以来,他们已经许久不曾经历这种情绪,上一次,尚有陆鼎原来救赎他们,而这一次呢?谁来救救他们的主子?救救他们?

 韩量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一个宛如从血里捞出来的半死横尸,驾着一匹随时会断气却仍在拼死奔跑的马匹,后面的得车,门已经都没了,窗子齐刷刷的省了半扇,显然是被什么利器砍得,车身上甚至挂着杂七杂八的暗器和各种武器砍出的痕迹,车里层层的棉被裹出个人性状,远远得只能看到露出的半张脸,却不是陆鼎原的。

 “小何子?”远远的,韩量喊道。露出的那半张脸是小何子的,灰败的脸色一副摇摇欲坠、随时会晕死过去的样子,让韩量本就提着的心更加惶然。

 小鹿到底在哪儿?“飞影,小何子!”第一声叫唤,居然没能让正在全力赶路的两个人回神。再叫,韩量却已离得近了,这才看出来,驾车的人虽然挂着一张不认识的脸,但那气息、内功,当是飞影无疑。

 “公子…”“公子!”两人直到看到韩量身影,才回过神。飞影狠狠一拉缰,马匹又冲出去好几米才停下,停下的同时便倒地不起了。

 侥是飞影那般的身手,硬是被狼狈的甩下了车,人更是已经站不起来了,冲着韩量的方向挣扎着嘶喊了声“救救主子”便晕死了过去。韩量即使再快的速度,冲过来时也只来得及将人从地上捞起来。

 将晕倒在自己怀里的飞影放上车板,还不等开口,便见小何子一把掀了紧裹的棉被,里面的面无人色、浑身血腥的人不是陆鼎原又是谁?“救…救主子…”

 小何子已经耗尽了内力,一副随时会断气的样子。如果换做从前的韩量,一定不知道如何处理现下的情况,但如今内功深厚的韩量,不用说,便知道如果再不给小何子接续内力,怕是不等他问完话,小何子就要耗尽内力、魂归西去了。

 于是韩量一手探向陆鼎原脉门,一手悄悄抚向小何子后心,将自身内力丝丝缓缓的灌了进去。

 得了韩量内力的小何子这才缓过口气来,有力气继续。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小何子扒开了陆鼎原的裤腰“救主子…毒针…我们只找到了一枚…但仍旧不行…”

 话没说完,小何子就再也撑不住的晕了过去。韩量皱眉,陆鼎原裸露出的下腹部一片乌黑,显然中毒甚深,小何子应该是一直在用内力帮着他逼着什么,因为小何子才一晕倒,那片黑色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着。

 情况万分紧急!毒针是吗?韩量弯下身凝目细看,在下丹田处找到三处极细小的针孔,如果不是毒的作用,那针孔处比别的地方更黑,怕是连韩量这么细心的人也难发现的。

 只找到一枚?也就是说还有两根毒针留在陆鼎原的身体里了?该死的!“公子!”跟随韩量的一队人终于在此时赶到。没办法,这韩量身法太快,他们还没跟丢已经是他有意无意在放水的结果了。

 韩量抄起棉被,一把将陆鼎原裹进自己怀里横抱着,又吩咐跟上来的人“照顾他们两人,带我去最近的城镇。”说着,抱起人就准备走。冬宫的人都是些生死边缘游走的人,最是效率一等一,尤其这种生死边缘的情况,处理得比谁都好。

 一人引路,两个人分别抱起晕过去的小何子、飞影,跟上韩量的速度,剩下两人收拾留下来的对象和垂死的马匹,再两人自动去隐藏众人留下的痕迹,其余的都自动自发的围在韩量周边同进同退的戒备着,根本都不用人吩咐,便默契十足的做得齐整。

 “最近的城镇大概离这里多远?”韩量问前面引路的人。

 “回公子,半个时辰可到。”“给我们在大客栈安排两间上房,飞影、小何子分别去两间小客栈,你们自己将人顾好了,等他们人醒了再找机会汇合。”

 韩量一边吩咐,脚下一点也没见慢“还有,去铁匠铺给我弄块磁铁回来,或者叫磁石。”“是。”众人听令。大白天的,他们一众的目标太大,很容易被敌人发现。

 但也还好是白天,不然以小何子、飞影和陆鼎原的状态,即使韩量没有错过他们,晚上施救起来也极不容易。远远的看到城门了,韩量将速度降了下来“先去两人按我的吩咐办事。”

 韩量知道大城镇都有守门的士兵和将领,进门出门都有人在看,他们这样很容易惹人怀疑,最节省时间的方法就是众人分开行动。“是。”身后两人窜出,各去忙事了。

 “公子先走,我们稍后跟上。”抱着飞影和小何子的人说道。

 “好。”韩量因之前看到他们给飞影喂大还丹,给小何子输内功,知道这些人都是些应付这些情况的行家里手,也不担心,将怀里的陆鼎原又裹得紧了紧,便大踏步的向城门走去。

 身边一个冬宫属下赶紧跟上,走在韩量身后半步,低眉顺眼的做一副随从状。两人来到城门口,韩量理直气壮的往里走,却还是被拦了。

 “干什么的?”一个士兵过来,上下打量着韩量和他手中横抱着得被垛。

 “官爷,瞧您说的,进城的呗。”后面的人赶紧过来打圆场。韩量也不开口,毕竟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生怕说漏了什么招惹无端的事由,也就由着冬宫的人去打理一切。

 “进城的这个干嘛?”说着,就要去掀韩量手里的被子。“使不得。”冬宫的人赶紧拦。韩量一侧身,躲了开去。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差爷,我们是去瞧病的,怕…冲撞了差爷。”言外之意,被子里裹的是病人。

 “不是疫病吧?”说着,不禁官差变了脸色,周围的人也纷纷侧目起来。如果说是疫病,怕是更不会让他们进城了,如果说不是,又有什么理由拦着不让人看?冬宫的人一时也语塞了起来,不由回头看韩量。

 “不是疫病,恶疮,腐臭难闻,差爷一定要看看吗?”韩量答话,作势要掀开被子。“不必了,不必了,赶紧过去吧!”官差捂着鼻子,闪了开去。

 “谢差爷。”冬宫的人护着韩量和主子赶紧走了开去。

 后面的飞影和小何子进的就容易多了。两个冬宫的人架着晕迷的飞影,一个嘴里还骂骂咧咧地道:“叫你别去你不听,为个花娘被人揍成这样你值得吗你?你看看你这德性…”

 飞影低垂着头,一身的血,看着还真像悔不当初的模样。官差几个一脸窃笑和鄙夷,也就过去了。小何子走在最后,被个冬宫的粗壮汉子背着,头垂在汉子肩上,一副睡着了的样子,让人一看就像是哥哥背了个困觉的弟弟,最是不打眼,自也无人盘问。

 几个人都已进了城门,互相打了个眼色,便按照之前的安排各奔东西了。冬宫的人除了又分了两人各去照看飞影和小何子,其余的基本上都用各种方式跟着韩量和陆鼎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