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世子爷!”

嘚嘚的马蹄声紧追在身后,骑士们的呼喊逆着风传来。

“小爷,是夫人派我们来接你的!”

景中秀附身趴在白泽的背上,两手?抓着神兽的鬃毛,手?指攥得紧紧,几乎要把白泽的脖子薅出血来。

他咬紧了牙关,因?为急速的呼吸而被冷风冻红了鼻子。

白泽虽然弱了点,好歹也?是上古神怪。全力趋驰之下,身后骑士的战马就算全都是千里驹,也?不可能?追得这样紧。

何?况白泽还会飞。

可是景中秀控制着白泽的速度,引着身后的人马从枯黄的黄草垫子里,一直跑到?可以看见稀稀疏疏的灌木,还有?远处的胡杨林。

“小王爷!您快别乱跑了!京城里现在形势紧,王爷和皇上……

“哎!总之您在外头乱跑很?危险,快回府上吧!”

这声音景中秀认得,的确是她母亲身边管家的声音。

说是管家,在这种豪门贵胄的府邸里,其实?也?算半个谋士了。只是夫人身边的亲信不好封官。

由?此也?可以看出来,此人的长处不在兵法谋略上,而在于京城这片名利场。

景中秀跑到?一棵被雷火击毁的大?木前停下,粗壮的树干整个被批得断裂开来,焦黑得直掉渣。

早已经筋疲力尽的废物景小王爷,从白泽身上滚下来,仰头看了看头顶的魔云。

又看了看那焦黑的树。

身后的骑士们这才渐渐追上来,到?了近处减速勒马,下马拜倒,齐刷刷的一片铠甲峥嵘,“世子爷。”

景中秀瘫坐在地上,目光仍盯着那棵被雷劈的树。

“真是夫人让你们来接我?”

管家笑了,露出个亲近长辈才会有?的欣慰神情:“如今京城形势混乱,夫人担心公子在外面瞎跑,被那有?心的恶人给裹挟了。派我等出来寻找公子……”

恶人……

景中秀回过头,望着这位管家先生。

“我这是在哪儿?”

管家一愣,没想到?景中秀冒出这么个问题,思量一下便以为景中秀是刚顾着逃命逃晕头了。

笑道:“离王爷大?营不远了。”

景中秀心中一窒,目光沿着骑士们的肩膀望过去。

在他们的背后,被稀疏的胡杨林遮挡着,已经看不见那片昆仑几人落地的荒草地。白泽奔行了大?概有?□□千米,也?就是一次剑修冲锋的距离,轻骑兵全速奔行大?约是一盏茶的时间,步兵战车的推进大?概要小半个时辰,兵营斥候们的巡视,则应该覆盖不到?那么远。

景中秀反手?,从背后剑府里抽出本命灵剑。

原本整齐跪在地上的骑士们忽然纷纷被惊起,刀枪剑戟叮当作响,纷纷指向景中秀。

“世子这是作甚?”管家先生也?跟着疾言厉色的呼喝了一句。

却见景中秀把剑横过来,比在手?腕上,剑锋沿着那白净的一看就没干过粗活的细手?腕子割过去。

鲜血瞬间如泉水般涌出来,神怪白泽登着蹄子,啾啾欢呼着扑过来,长长的舌头舔吮着流出来的血。

猩红的舌头在白净的手?腕上舔过,把血吃得涓滴不剩。

管家和士兵们面露尴尬之色,驱使过白泽,当然是要喂养的。

不然这神怪可是要发脾气?吃人的。

白泽舔了一会儿,景中秀的脸色渐渐呈现出不大?健康的苍白。白泽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舌头,白泽唾液自带促进血肉愈合的效果。等白泽把那肥厚的舌头从景中秀手?臂上收回的时候,景小王爷的手?腕上已经看不见一丝一毫的伤口。

只有?长剑扫过,带出的几滴血液渐在那焦黑的枯木上。能?证明?景中秀刚刚的确是流过血的。

景中秀抬起头来:“我们现在去大?营?”

话到?此处,管家先生的脸上,却露出几分?不自然的神色。

“世子,夫人让我们接你回府。”

景中秀深深吸了口气?,没有?忽略管家的不自然。

但纵使明?知这个“接你回府”有?猫腻,他终究还是要回去一趟。

不管是为了救邢铭,还是亲口问景天享一句:你到?底打算干什么?又或者,就为了这头他骑着逃命的白泽,他也?会回去。

也?许真的是他心存天真,是个傻白甜,他就是觉得没有?办法就这么跟着昆仑一去不回,万一……此生不再?相见。

他会后悔没问当面说一声告别的话。

景中秀默然了片刻,早上他就是因?为这么想的,所以才被景中寰派来的那些,伪装得颇有?破绽的假王府家丁骗了。

而现在这些,有?好几个熟面孔,想来应该是真的了。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管家一顿,打了个哈哈:“是夫人告诉我们,世子在此。想来夫人和世子母子连心……”

“行了,带路吧。”景中秀草草打断了管家的继续胡诌。

想来,也?跟邢铭从一开始就让小鬼在自己身上种下了神念一样,昆仑放心不下自己,景王府同样的态度也?没什么新奇的。

全世界的人都精明?,只有?他是个傻&逼。

景中秀在管家的搀扶下,走向一匹王府侍卫让出来的马。那名让出马的骑士,单膝在景中秀面前跪下来,一只膝盖前驱。

景中秀踩着他的腿,跨上了马背。

坐稳之后,世子派头十足地一点头,发号施令道:“走吧,回府。”

看……

这种事情,

如果真的去做,又有?谁不会呢?

只不过是……

“不愿意罢了。”

盛京城郊,灵石矿坑里。沈从容叹息着,劝慰周围一百多个把他团团围住的昆仑书院弟子,企图让他们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在晶石矿坑里避祸的昆仑书院的弟子们,刚刚得知严诺一带昆仑本部弟子出去了,沈从容倒是没敢直说严诺一可能?去逼宫了。

毕竟他也?是算的,这样说出来算泄露天机。

泄露天机还不会立刻死的话,在场这些修士里但凡有?两个真正?忠于皇权的,沈天算这一百多斤也?就马上交代了。

他可不能?死,谭氏家主的棺材他还得看着呢,他觉着那里面出来的玩意儿可能?会挺有?意思。他储物戒里的酒还没喝完,茶还没泡完,他还没种出来能?在地下生长的昙花,还没睡到?方沉鱼掌门……

总之沈天算觉着自己是不能?死的。

所以他就跟这帮弟子说了个模糊,他说,严诺一去给所有?人找活路去了。

这些弟子们立刻就激愤起来。有?的质问严诺一为什么不带他们,可是不信任他们?有?痛惜严山长这样德高望重的一位修士,这样亲自冒险,岂不是置昆仑书院的传承不顾?更有?激进一点,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干脆大?骂逍遥军,说严山长就应该把大?伙儿组织起来,跟逍遥军拼了!

沈从容听到?这里,心里就不得劲儿起来。说,严诺一悄悄带人出去,还不是考虑到?你们立场难做?既不想逼迫你们战队,也?不想看见你们背叛。你们这帮子人哪里来的立场批评他?

可还是有?人说,慈不掌兵啊,两军对垒这个程度,严山长太仁弱了。

结果沈天算眉毛一竖,冷笑道:“慈不慈的,我不知道。但区区一个强人所难,还被你们当了本事了?真当严诺一是不会?不过是不愿意罢了!”

“要不说你们这些俗世的修士,衡量的都是得失,看得都是利益!真正?有?心向道的修士,眼里装的是非,是黑白,是对错,是做一件事应不应该!

“要不怎么一有?个天灾人祸,拯救天下的永远是各大?派?几万年了,怎么一直没有?俗世里走出来的修士飞升证道了?”

“各大?派……占了那么多灵山宝地,难道就不是利益了……”

沈从容脸一虎,道:“那本和末,枝和干,能?一样?”

回嘴的大?行修士还想反驳,身边的人便扯着他的衣袖,“哎,算了,算了。”

身边的人渐渐安静,渐渐散去。

沈从容见成功的唬住了这帮,年轻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大?行修士,悄悄擦了把汗。

总算是把话题,从严诺一到?底干嘛去了给转移开了。

吓死老子了!

“咯噔噔!咯噔噔!”屁股地下的棺材,好像是在回应他放松的心情。诈尸般乱敲个不停。

沈从容指着棺材骂:“也?不知道你是真有?用还是假有?用!你倒是人前显个圣啊?除了一天吃一筐灵石没见卵用。”

棺材:“咯噔噔,咯噔噔。”

沈从容叹了口气?,背着手?开始绕着棺材转圈。

手?上没有?心腹,却要带着一群毫无信任的修士,面对一个巨大?的危机。消息断绝,外间的形势两眼一抹黑。

眼下的情形,比南海死狱的时候难多了。

当初起码还有?薛老鬼,哎,哪怕那小丫头在也?好……

沈天算正?自怨自艾间,忽然灵石矿洞上方传来轰然一声巨响。

整个矿洞里地动山摇,剔透如水晶般的洞壁,叮叮当当往下掉着渣。

远处的矿道里,传来人声杂乱的呼喊:“稳住架子!稳住架子!小心塌方!地动了!”

沈从容想都没想,立刻把谭文靖的棺材竖起来,顶住矿洞洞顶。然后牢牢抱住棺材:

漏屋偏逢连夜雨?

事先竟忘了算一算自己今天的气?运……

却听一个很?有?精神的女?声,在头顶的上方响起。

“灵石矿坑里面的人听着!你们摊上大?事儿啦!”

似乎是用了什么大?型的扩音法术,那声音里的神气?活现的劲头儿,一直穿越层层矿坑,一直传到?了地底:

“交出你们的武器,手?抱头走出来,向我投降!听我的话!你们才有?一条生路,否则你们只有?等死!我杨夕从不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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