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新?雨本以为自己和其他世家子弟,是?不一样的?。她不敢说自己从未依靠过父母家世,但比起仙灵宫、离幻天的?二世祖们,修真四巨头中昆仑的?世家子弟,总是?更加的?勤奋刻苦敢死。

那毕竟是?修真界王者?一般存在的?昆仑,即便再穷逼,也是?跟它的?地位相比罢了。四巨头的?世家子弟,即便一生混吃等死,哪个又不能?靠父母门派堆出个三四百年的?金丹寿元?

按照沐新?雨从小到大所交往的?圈子,的?的?确确已经没人比她做得更好?了。

甘从春身为有数儿的?,活下来的?昆仑核心弟子,收徒弟那也是?很挑剔的?。甘老七身后的?弟子,还活着的?也就一个沐新?雨。

如果?时光就这么正常的?荏苒下去,沐新?雨的?路途不曾偏离,她本应顺顺当当的?成长为一个昆仑的?精英,战部的?干将。

怎么也会拿到个席位吧?

运气好?也许能?混到四席也有可能??毕竟她是?白允浪之后,昆仑小辈中,最精于兵器本身的?一个弟子。

可是?这世上的?偶然,总是?说不清的?。

命运让她遇到了那个最会带着别人拐弯儿的?小驴货。那真是?,很特别却又很平常的?一个姑娘,以至于沐新?雨在秘境里孤军奋战之时,每一个不敢安眠的?黑沉长夜,想到她才能?一次又一次的?笑?出来。

那个叫杨夕的?姑娘,没有特别高尚,也并不比旁的?年轻人更成熟,斗气作死,八卦耍赖,每一个年轻人会做的?事情她也都会做。还经常懵逼兮兮的?犯一点二。

她只是?特别的?不信邪。

她总她的?道理,轻易不肯听劝。你在她身上可以找到任何一个年轻人常见的?小毛病,唯独看不见一丝一毫年轻人的?动摇。

人们总说上了年纪的?人容易固执,可是?一旦踏入了仙途,千百年时间?的?沉淀,岁月会证明?那些?固执其实只是?凡人等不到结果?的?坚持。

一年又一年,一旬又一旬,一世又一世,那些?被固守的?初衷总是?会在经年淘洗之后,于不起眼的?尘埃泥泞中开?出亮眼的?花朵。

可年轻的?时候,我们常常缺了点长性。

或者?说,那不是?最年轻的?时候,而是?稍稍懂了一点人事,却还没看通尘世间?的?沧桑。花花世界迷了眼,忐忑不安的?计较着付出与?得失,就这样选了一个又一个,不停的?选,不停的?换,不停的?尝试,似乎每一个都不够合心意。不能?让自己一步登天。

活到须发皆白的?年纪才会明?白。登天哪里会有一步?

即便有,也是?轮不到你的?,轮到你,也迟早要掉下来。

其实十字街头的?每一个方?向,得到的?结果?都差不多。条条大路都通天,你所需要做的?只是?,走下去。

不惧惊涛骇浪的?,走下去。

不流连花红柳绿的?,走下去。

不畏惧风言风语的?,走下去。

你可以妥协,可以挫败,可以痛苦,可以歇斯底里的?在失败时放声大哭。因为命运并未要求你坚强得像一块铜浇铁铸的?钢板。

命运这个小婊砸,她只要求你发泄了全部的?悲伤痛苦压抑绝望之后,继续走下去。

一直走到她面前,她会主动勾引你上了她。

天顶之下,白云之上。最美的?风景,本是?人人可以看见的?。

这是?沐新?雨花了三年时间?,在血火背叛中领悟出来的?道理。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她跑去问邢首座,为什么对待杨夕特别的?严酷?难道是?很瞧不上她么?“五代?守墓人”几个字,在昆仑真的?就没有一点点特权么?

邢铭当时做了一个比喻。

沐新?雨当时是?不太懂得的?,可这三年来,她从一人一戟逃避睚眦的?追杀,到扯起昆仑大旗,拉起近千人的?剑修队伍。再到带领这些?来自五湖四海,明?明?已经没有了剑甚至不少连身体都永久残疾了的?剑修,一手打造了横行炎山秘境的?剑阵战法。

她这才知道,当自己豁出去了的?时候,其实可以做到这么多。

也终于明?悟那个比喻。

邢首座说:“杨夕那小丫头,荒郊野地里的?一株杂草,随便撒在哪处田埂上,顶风冒三丈,自己就漫山遍野了。至于你么,花盆里精心栽出来的?一朵月季,虽然也带了刺儿,到底是?需要浇水打叉的?。”

这活成了鬼的?老男人,云里雾里的?绕她,欺负沐姑娘禀性简单缺了点心眼儿。

“所我们这些?当园丁的?嘛,可以不管野草,却不能?不搭理月季。狗尾巴草什么的?,丢去田里吃西北风就行了……”

说得多好?听啊,一个野草,一个月季。花中皇后的?咧!沐新?雨旦恨自己当初年轻单纯,竟然以为邢首座是?在夸她。

现如今三年血火的?淬炼,她终于长了心眼子,那狂风暴雨中的?荒草,和温室里的?娇花能?一样吗?

邢首座当年分明?是?在骂她!

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邢首座当年骂得太她妈对了。

顺理成章的?昆仑精英,和抗雷踏血拼出来独当一面的?昆仑核心,竟然有那么大的?差距。

独挡一面……

对于天资、毅力、勤奋一样都不缺的?沐新?雨来说,最难挨的?居然是?那个“独”字。

不再有人可以商量,不再有人可以征询,你自己的?决定生死命数,甚至你的?决定要担起更多跟着你的?人兴亡。

沐新?雨小时候依赖着父母的?规划,大了依赖着师父的?引导,即便没有了师父也还有个昆仑可以靠着。

她甚至在认识那头小驴货之后,感情上依赖着她的?坚强。

她总是?可以轻易的?找到一个长者?,问一问怎么做是?对的?。

可是?炎山秘境里的?三年,这一切看似不起眼的?优越条件都没了。她得自己趟路,自己过河,心事不敢跟人说。因为她根本判断不出来,今天听你说心事的?人,是?不是?明?天就回掉回头来在你后背心上捅一刀狠的?。

温室里长大的?沐新?雨,她发现到头来所能?依靠的?,唯有自己剑。

那柄瑰丽与?刚猛并重,常人即便拿在手里也根本使不明?白的?方?天画戟,永远沉默的?支撑着她最初的?惊恐,和后来的?彷惶。

她方?才明?白,自己从前的?百多年根本是?活到了狗身上,从来就没有断奶。

断奶的?日子,沐新?雨走得兢兢战战,如履薄冰。

洗头发的?时间?都腾不出来,又不敢用?旁人的?水系法术,就干脆用?匕首削成了一脑袋毛茬儿。

生得清秀甜美,缺了点震慑人心的?气质,便索性半边面罩盖住了嘴唇和下巴,只留下眼睛和鼻子随时警觉着敌袭。

人都说破茧成蝶,沐新?雨没能?变成蝴蝶,她甚至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变不回美丽妖娆的?蝴蝶了。

她撕心裂肺的?从家世带给她的?茧里挣出来,告别了安全与?规范,破马张飞成了一只呼扇着翅膀的?扑了蛾子。一路抛撒着带毒的?鳞粉,扑向既定的?烈焰。

她感谢上天给了她这一场造化,虽然掰碎了她尚未长成的?蝴蝶翅膀,让她成了一只隐在墙壁上敛起羽翼的?蛾子。

可是?从此,她敢了放胆去扑火。

每次有难关过不去的?时候,沐新?雨总会想一想,这么难,这么辛苦。

她只是?三年就觉得生命活过了过去一百多年都没有的?密度,杨夕是?从出生就这样活的?吗?师父、邢首座,白师伯他们,几百年都是?这样过的?吗?

自己想,自己看,没有人给你指导,磕破了膝盖爬起往前。跌进坑里摔断了腿,原地歇半晌,拖着断腿摸着坑洼自己再爬上来。

没人心疼你,也没人去哭诉。自怨自艾,还是?骄狂荒废,种出来的?果?子都会吞进自己的?肚里。

连做梦都在羡慕,那些?有鞭子抽着往前走的?人。

因为自己的?背后,已经没有人了……

孤军奋战。

高处不胜寒。

沐新?雨自认为是?运气好?,成了秘境里唯一还握着本命灵剑的?剑修。

她还没爬到足够的?高处,却已经闻到了那份沁骨的?寒凉。

娇花与?荒草。

这是?她的?难关,却是?他们的?生活。

杨夕在岛行蜃的?贝壳上,一语喊出了她的?名?字。沐新?雨一眼望见那个小戳把子,还是?当年那个烂蹦的?德行,时光和艰险似乎从不曾在这个神奇的?姑娘身上留下半点痕迹。她总是?那么活蹦乱跳的?,四蹄朝天,好?像有无穷无尽的?精力可以用?,有无穷无尽的?事情可以做。

沐新?雨一愣之后,自己都没察觉的?,在面罩的?后面笑?了出来。依稀又是?当年那个甜美如月季的?小姑娘。

开?口却是?……

“你特么跟谁老子老子的??自己是?个公的?母的?,自己分不清?”

岛行蜃上,杨夕欢欣雀跃的?回过头来,跟邓远之说:“我就说是?沐新?雨吧!亏我我一直怕她死了呢,没想到她越活越硬实了!”忽然顿了一顿,挺纠结的?问:“老远子,你那是?什么表情啊……眼珠子要掉出来了呢。”

邓远之瞪着眼睛,手动阖上自己的?下巴:“眼珠子掉出来?我眼眶子都要掉出来了行么!那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是?沐新?雨?当年擂台上跟你一块儿坑钱的?小甜妞?”

杨夕忍不住对了对眉毛:“哎?老远子,我终于发现你还是?会看女人的?么!”

邓远之哼哼着冷嘲热讽:“我只是?不看你,因为你一点女人样都没有。”

杨夕盯着他,然后用?力挺了挺胸。

邓远之:“……”

沐新?雨这厢边见到杨夕,也是?内心里欢欣雀跃。可是?身后的?人都看着,冰山美人的?架子毕竟端了太久,内心里那个手舞足蹈“嘿嘿嘿”的?小姑娘是?不敢轻易放出来见人的?。

矜持的?挥了挥手臂:“杨夕,带着你的?人过来!”

“哎!”杨夕就不同了,她可从来也没学会过“矜持”这俩字儿怎么写。那太复杂,不常用?,装不进杨小驴子那狗忙的?心眼儿里。抬手收了岛行蜃,“我来啦!”

岛行蜃是?要收好?的?,这大家伙虽然被杨夕自己弄坏了开?关,但这个破破的?大蛤蜊,已经是?杨夕入道以来最值钱的?财产。

Q_Q一定要收好?,但愿不会再坑了……

久别重逢,杨、沐两个小姑娘是?挺高兴的?,然而对战中正在疯魔的?仇家寨大当家可就不开?心了。

散发翻飞,这位大当家两眼射出冰冷的?血红色。乍一看去,到比夜城帝君更像一个地道的?魔修。

“哟,还是?熟人呐。不如二位哪凉快哪呆着,找个地方?去叙叙旧,这里的?战场就留给我了?”

“飞刀”沐新?雨,转回头来可就是?冷颜冷语没好?气了。

深紫的?面罩遮住口唇,语调坚硬的?:“做梦!”

狂暴的?黄沙和闪亮的?剑阵还在空中胶着绞杀,庞大的?灵力仿佛海浪在空中翻滚对轰。带起的?朔风吹出黄沙中隐约的?铁锈味,腥咸如海浪。

“何苦呢,飞刀。那卫明?阳也没几□□气儿好?喘了,你即便是?带了他走,秘境中资源这么少,你拿什么炼丹药来救他?横竖不如给我,暗灵根的?魔体,呵呵……我也好?废物?利用?一下。”

“自己个儿走了邪道,就得自己担着。没道理拿旁人的?性命,填你挖出的?大坑。你现这具肉身,也快崩了吧?且等着死吧,卫明?阳若是?救不活,我哪怕是?一刀戳死他!也断不会让他落在你手里。让你这妖人去练邪法!”

那白发凌乱的?妖人,忽然在漫天黄沙和剑气中狂笑?起来,笑?声里散发出隔着十里地就能?闻到的?张狂。

“哈哈哈哈,邪是?什么?正又是?什么?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正道,羊儿养得太肥招来了狼,杀不掉狼,便豁出去把羊捅死,也不能?让狼叼了走?”

笑?声渐渐低下去,他又渐渐的?收敛了眉眼,意味深长的?轻声说:

“真正义,真正义啊……可你们问过,那羊儿的?意思么?”

那声音低柔轻缓,用?灵力直接吹遍了全场,听在众人的?耳中,仿佛魔鬼攀着你的?肩头在轻声哄诱。

地面上,金鹏倏然打了一个冷战。

仓皇流窜的?人群中间?,一头金毛的?金鹏稍微有点扎眼。更扎眼的?他把满身鲜血,几乎没有了人样的?夜城帝君背在背上,幻阵结束了,卫明?阳依然没有醒来,连呼吸都是?微弱的?。

作为一个荒山草甸子里头长出来的?野生妖修,金鹏对夜城帝君真算得上是?十分的?重情重义。

各方?争夺的?当口,把也夜城帝君这个争夺的?焦点背在背上,形同背了一个马蜂窝。

冷汗涔涔的?看着那纵沙吃人的?魔鬼,金鹏有一瞬间?的?沉默。

心底有一个悄然的?声音忍不住冒出来附和:他说的?对……

与?精修的?中央之森,魔修的?血海魔域一样,妖修也是?有自己独有的?地盘儿的?。

那是?一片莽莽葱绿的?十万大山。人称“万兽山”。

那也是?一片隔绝了尘世的?,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

没错,在人类看来一步一杀机的?中央之森,不见天日的?血海魔域,还有杀戮不休的?十万大山,在他们这些?异族看来,其实是?温暖甜蜜的?桃源乡。

曾经魑魅横行的?冥府,对于鬼修来说也是?这样的?。

不同的?生灵,总有他们各自习以为常的?活法儿。

除了灵修实在因为数量稀少,无法群居之外?,其他的?四族轻易是?不踏入人界的?。

这片大陆,抗怪前线,雪山南海,繁华盛世也好?,存亡危机也好?,其实浮华都是?人世的?浮华,危机也只是?人类的?危机。千百年来,生生死死,与?天道纠缠不休的?,其实一直是?人而已。

其他四族,约莫是?因为脑筋都不太够用?,学不会那种哲学般的?对错思考,所以总是?懵懵懂懂,乐天知命的?。

可妖修,在这四族中又有那么些?微一点差别。

精修常常懒惰,不爱惹事生非;魔修总是?很自我,根本不关系旁人的?恩怨;相比之下妖修这个种族吧,到底还是?脱不开?灵智生成前的?畜生脾气,憨头憨脑的?喜欢热闹。

所以那凡人流行的?话本演绎里,成为主角的?,精妖最多。

精修那是?懒在原地,守株待兔的?,被人给撞上了。妖修么,则多数是?傻兮兮自己送上去的?。

嗯,千里送这种事儿,妖修最爱干了。

妖修的?一生,如果?活得足够长久,大多是?会入人世走一遭的?。这也是?他们的?修行,不同于一世懵懂的?魔,半生懒散的?精,大体上妖修和人类的?习性,还是?很像的?。

至少他们也是?爹娘生的?。

至少他们不流行养大徒弟吃掉师父。

至少他们不吃饭会饿。

妖修的?爹妈常常不一定成了妖,比如金鹏小妖作为一只孔雀修出来的?禽妖。对着自己的?一对儿傻鸟爹妈,指望他们去教自己处事与?修行么?

只有好?吃好?喝的?把那对傻鸟爹娘供起来,自己溜达着下山去偷偷跟人学了。

什么?你问为什么不找万兽山的?大妖?

嘿呦喂,愚蠢的?凡人。

你当全天下的?大妖,都跟昆仑山上那尊神似的?,爱捡小蛋、小崽子。

办学校、养徒弟玩儿?

妖修是?多直接的?脾性。

他一只禽妖中位阶最高的?孔雀,要是?敢送上门去那些?大妖的?洞门口,那大妖不一巴掌拍给它拍死,直接炖在锅里头。

世界只有这么大,生存的?资源则有限。

所有的?物?种,都是?以干掉一切潜在敌人,守护能?提供资源的?地盘为本能?。

除了人。

人总是?在想办法共存,用?有限的?资源养活更多的?命。

没有背景的?妖修,想要偷师,常常是?去装人的?。

装像装不像,那又另有一说了。就那个……那个谁……

昆仑山上那位,在妖界连名?字都不能?说的?大妖,这装了有好?几千年了。听说,唔,还是?挺像蛇的?。

所以金鹏喜欢人。

他觉得人真是?一种有意思的?,聪明?又善良的?东西。

可如同精修的?懒,魔修的?自私,鬼修阴沉一样,灵修的?死心眼儿,妖修的?多动症一样,人也有他所固有的?缺陷。

比如狡诈,比如善变,比如……自以为是?。

人,其实是?这世间?生灵中,唯一会用?“自己认为对的?想法”来“为你好?”的?。

为了保护牧草,就去消灭山羊。为了拯救羊群,又去打死灰狼。就说修仙界这四巨头,以昆仑为首,哪一个不是?知而不言,却在背后悄然操纵着历史的?走向……

即使是?正义的?,那又如何。

正义的?,就一定是?,对的??

金鹏混迹人间?不爱返回万兽山,也敬佩昆仑仙灵面对怪潮挺身而出,倾全派之力以命相搏。

可他还是?没有加入任何一个门派。

尽管昆仑对于妖修是?敞开?了一切大门的?,尽管昆仑那尊大□□声足以诱惑天下任何一个妖修甘为马首。

金鹏怕自己真的?见到那位名?震天下的?大妖时,会忍不住问出来:“有教无类”真的?好?么?这世上的?天才地宝总是?有限,如果?没有那么多修士,是?不是?那些?杀人夺宝、背叛陷害就会少一点?

蓬莱说的?当今世界比之千万年前的?礼乐崩坏,伦常尽丧,是?不是?也有那六世昆仑创派者?自以为是?的?功劳?

金鹏估摸着,就算那位性格再和气,也会把自己一巴掌给拍死,炖到锅里头了。

当局者?总迷,旁观者?常清。

金鹏在自己还是?一个小妖的?时候,曾经试探着问过许多遇见的?人,有对手,有兄弟。

可只要是?个人,就全都不曾发觉。

可只要不是?人,管它妖魔鬼精,都会轻轻哂笑?一声:“人嘛,就是?那样一种东西。”

金鹏倒也不是?在意礼乐和伦常,他只是?隐约的?觉得,人修太强大了。强大得能?够规定这世间?的?对错,控制这凡尘的?正邪。好?坏与?是?非,慢慢的?,慢慢的?,就由那些?身居顶位的?人说了算了。

可妖修当中不是?这样的?。

即使再高强的?大妖,它能?吃掉一个小妖的?肉身,夺取一个小妖的?道行,它因其强大而唯我独尊、肆意妄为。

但他绝对没有办法,让十万大山的?妖族都认为这个小妖是?错的?,该死的?。

说一句很人类的?话,你可以千百次消灭我的?□□,却无法我的?灵魂。

妖,崇尚强者?为尊,无限膜拜力量。可妖,却是?六道之中最自由的?生灵,十万大山里,从没有永世承袭的?妖王。

你衰弱,你离去。

你强大,你崛起。

绝对的?丛林法则孕育出的?是?最公平的?起跑线。从没有谁,会因为你是?哪个强大的?妖族生的?,就遵从你也是?个强者?。

金鹏背负伤痕累累的?“马蜂窝”,沉默凝视着高空中低笑?着蛊惑的?魔鬼。

心里那个微弱的?声音反复叹息:“正常的?人类”无法看通的?世情,这个疯子竟然悟了。

另一个方?向,杨夕也在奔走中戛然驻足。

抬首仰望着高空中狂态毕露的?魔头,因为与?沐新?雨久别重逢,原本如在云端的?喜悦心情,忽然就跌入了冰冷的?深渊。

邓远之本是?与?杨夕并肩而行,杨夕这一停他就冲到了前头。匆匆人流中转过脸来,“你怎么了?”

那妖人的?话语,如同震世的?洪钟,灌进单薄的?耳蜗,冲击着杨夕的?神经。

时光的?朔风从耳畔逆流刮过,杨夕仿佛听到了岁月的?叹息。记忆中,一闪而逝的?烟花发出了“噼啪”的?声响。这一次,杨夕敏锐的?捉住了那朵烟花。摊开?掌心,依稀有一个左眼白翳的?小小少年,冰冷而不屑的?笑?着:“羊儿养的?太肥,招来了狼。难道不去打狼,却要怪羊?”

仇陌……

杨夕双眼中的?神色渐渐沉寂,仿佛沉淀了难以计数的?爱恨情仇。渐渐的?那漩涡变得平息,停滞于沉凝。一汪黑暗,一汪幽蓝。

五代?守墓人留下的?灵魂刻印里,数不清的?失传法诀技巧,或许不甚强大,却浩如烟海。从前杨夕是?感觉不到的?,可是?昆仑剑冢的?焦则一条性命的?代?价解开?了这些?紧锁记忆箱底的?宝藏。

杨夕还没来得及看,却在这样一个胸怀激荡的?时刻,自然的?冲进了脑海。

雷霆一怒——声音系的?小法诀,怒意越汹涌,发挥的?力量便越强。与?现行的?传音入密,推声开?云不同,这门法诀,在吼啸山林的?同时,是?具有攻击力的?。

杨夕定定看着天上尤自癫狂的?妖人,【雷霆一怒】:“珍珠是?你杀的?么?”

满场奔走对峙的?人群只听惊雷一声炸响,耳膜如同被刺穿了一般。连那竟然有序的?剑芒阵法都出现了一刹那的?混乱。

沐新?雨匆忙指挥自己的?方?天画戟补位上去,口中疾呼:“稳住!稳住……杨夕,你特么又出什么幺蛾子?”

杨夕根本听不见身边的?任何一点响动,连邓远之连踹她三脚让她不要作死,都被她顺手挡掉并且掀了一个跟头。

四体不勤的?阵法修士,仰头摔了个平躺。

邓远之气得大骂:“靠!”

杨夕却理也不理他,红着眼睛对着天空又问了一句:“珍珠!是?你杀的?么?”

天空中,腾驾着沙尘云雾的?仇大当家,仰面阖着眼皮,一声轻叹吹遍了全场。

“嘿,到底是?认出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