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着杯子看他,挑起眉毛,却全然忘了他身上的伤。为我而受的伤。“逝,没有人会故意不认自己的亲人,那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苦衷。你亲眼见到的,也许是事实,却不一定是真相。万事,不要轻易下结论,否则令你错过很多。”

 他目光灼灼,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听在耳中却“嗡嗡”作响。事实?真相?什么是事实,江绪言卖了我是事实吧,那么真相呢?为了那张合同?难道这样的事他还有苦衷?是!

 他是救世主,他要挽救家族危机,可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为何我就活该要被牺牲?为什么?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带着灼热的触感,烧得我喉咙生疼…

 我拿起酒瓶,准备再到一杯,手腕却被人一把抓住,我转头,眼前的景象却有些模糊“放手…”我说。“你不知道不能在对自己有企图的人面前喝醉吗?”“你?”我歪歪脑袋“你对我有企图吗?”

 他抿紧了唇,却不说话,只是扳开我手掌,夺下那瓶只剩一点的酒,还有一小杯,我就可以喝完一整瓶了…这是我失去意识前,最后的一个念头…***

 头好痛…满目的白刺激着我的视觉,什么时候了?天亮了吗?我缓缓睁开眼,窗帘是拉上的,先前灌进眼中的光线原来是床头的灯光。

 昨晚…我自己回来的?我无力的抚上鼻梁,昨晚究竟怎么了?好像是我喝醉了…原来,喝醉是这样的…呵…我弯起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果然是任性不得,自己种的恶果一定自己尝。

 “你醒了?”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的我耳边,轻柔的带着磁性,很熟悉啊…可是,是谁你?怎么想不起?忽然心里一惊,半睁的眼睛完全睁开,我抬头往声音的方向直直看去。下一秒,我突得瞪大眼睛“你…”那个人,站在阴暗中,看着我,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你别好像见鬼似的…”但我宁愿此刻见到的是鬼“你怎么会在这?”

 一开口才知喉咙沙哑,干涩的痛。一杯水递到我面前,我接过,大口大口往下灌,一杯喝完,才些些感觉舒适,可是身体的酸痛却尤胜刚才。

 我心里又是一愣,抬眼看他,衣着整齐,把手伸进被窝,还好,该在的都在,身体也没有奇怪的不适…心中舒了口气,便垂下眼睛不再看他。“江先生,出现在我房中,不知有何指教?”

 “我…”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却很快恢复镇定“我来通知你工作今天结束,你是想回去还是留下观光,费用我们都会支付。”

 “好,我知道了。”我点头,还是有些搞不清状况,昨天,是和端木一起吃饭,我喝了一瓶红酒,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么,带我回来的应该是端木吧,可是,他出现在我房里又是怎么回事?最可笑的却是,两个人都在这里装傻,可是,装给谁看?毫无意义的伪装,为了什么?“不会喝酒就不要喝。”

 他从阴暗中走出来,来到我床沿坐下,伸出手指想抚上我面颊,我头一偏,避了过去,他的手指停留在空中,进也不是,推也不得,就那么停在空中,生生止住。

 我忽然闻到尴尬的味道,他的手指曲了曲,手垂了下去。我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是不想面对啊,而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沉默在房间中蔓延,我咬了咬下唇,垂着眼睛,固执的不看他一眼,只能感觉到灯光打在他身上形成的阴影笼罩了我。我僵硬的半躺着,脑袋别在叠起的枕头上,好不舒服,可是,我却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幽幽传来一声叹息,脑后多余的枕头被人抽走,我的脖子一下放松下来,我忍不住伸展了一下四肢,都快麻了。下一刻,身体却被人固定,我惊骇的向上看去,却看见江绪言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正居高临下的看我。

 我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缩着手脚想挣开束缚。“小樊…”我身体一振,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称呼?这是只有他会喊的称呼。“不要恨我…”他低下头,把脑袋埋在我颈项,在我耳边轻轻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当时不反抗,不挣扎,只要你开口,只要你说一声,我一定不会让你留下…”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开口求我…”“为什么…”他的话,一字一字狠狠敲在我心上,原来,人真正高明之处,就是会为自己的罪过找借口,找理由。

 呵,为何,如此可笑?原来一切不过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人,他本着救我的心,却硬生生被我推开,原来,错的是我,我是真的活该!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止不住的笑出声来“呵呵…”我看着他,越笑越大声。他抬起头,一脸疑惑的看着我“小樊…”“呵呵…”我继续笑,笑的浑身发颤,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颈项,没入衣领…“小樊…”

 他被我吓住了,愣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怎么,江樊集团的老总也会有这样举足无措的时候?“姐姐呢?”我终于止住笑,向他开口“姐姐为何不认我?”他认不认我,我无所谓,但姐姐为何不认我?“你姐姐,”

 他有些迟疑,垂下了眼睛不看我“她不记得你了…”呃?她不记得我,这是什么意思?“你走了以后,她大病一场,醒来后,独独不记得你…”晴天霹雳…为何故事的发展比起三流电视剧更离奇?唯独不记得我这个唯一的亲人?姐姐,你好狠的心啊…“小樊,你不要怪她,医生说这是排斥性失忆,”

 他坐起身,背对着我“她只是太过爱你,无法接受失去你的事实…”无法接受?所以选择逃避?这似乎是樊家人的通性,我有什么资格怪她,我何尝不是如此?“那你呢?你就可以接受了吗?”

 我也坐起身,看着他的后背,闷闷发问,即使我不爱他,我也无法忍受被他这样对待。“小樊…”

 他忽然转过身一把抱住我,把我的头紧紧按在他胸口“小樊,我身不由己。”好一个身不由己!要不是被他抱住无法动但,我恨不得鼓起掌来,为他的精彩演技喝彩!身不由己!多好的接口,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别人,自己到是显得委曲求全了。

 为何,我要到这个时候才能看清?原来一切不过是个笑话,而我就是最大的那个笑话!十足的笨蛋!“好好照顾我姐姐。”我双手抵上他胸膛,缓慢而坚决的把他推开“以后,请叫我雷逝,世上再无樊家意。”

 家如不再记得家意,樊家也不再如意。“小樊…”他隔着距离,看我。眼中的挣扎犹豫,到是很真。只是,我再也不为所动,演得再逼真,也是徒劳。“雷逝。”我冷冷看他,前尘往事不必再提,就让它在记忆中淹没,在时光中消逝。

 “如果没什么事,就请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他紧紧抿着嘴巴,下巴的线条显得很坚毅。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纸递给我“你的报酬。”我伸手接过,视线在空中和他的无声碰触,那一眼,就是诀别。“保重。”他说。

 “嗯。”我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眼前…疑问依旧充斥着大脑,混乱的搅动着,可是,我却不想再寻找答案。我只想快点回家,见到雷诺。

 雷诺?我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让我立刻眯起了眼睛,已是晌午。我胡乱的洗漱一番,快速的整理好自己的东西,还是来时的那个小包。

 瞟到床上那张纸,我的工作酬劳。我看了眼上面的数字,弯起嘴角,扯出一丝笑容。真是讽刺!我拉开门,想去找小冰,却被站在门口的人吓了一跳!“你…”我直愣愣看着他,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难不成说“嗨,早!”吗?“醒了?”他问,我觉得好笑,若是没醒,那他见到的难不成是鬼,但我也说不出,只能点点头。“那我们走吧。”

 “走?去哪?”“回家。”他转身就走,似乎认定我会绝对会跟上,但他的确是对的。“端木,我要和他们说一声…”

 “他们都出去了,你打电话就是。”“好。”既然他这么说,我也没有异议,关键是我现在归心似箭,我已经四天没有雷诺的消息,我很担心。

 那种不安始终困扰着我,也许,这也是我这些日子无法清晰思考的原因。钥匙还给服务台,我和端木就出发了。我没有问“昨晚”也许,很多事,糊涂一些比清醒着更好。

 你千方百计要寻找的答案或许会是伤人的利器。那么,我宁愿生活平静。有的时候,我也很恨,老天为何这么不公,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伤害了谁?要如此待我?

 我不过是想简单平静的生活,难道这样的要求已经是奢侈了吗?那么,我还可以要求什么?“要五个多小时的,你睡会吧。”端木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后面有吃的,你自己拿。”

 “嗯。”我看着身旁这个男人,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似乎,困境的时候,一直是他在我身边,我对他,心存感激。但这不是爱情。“端木…”“嗯?”他头也不回,专心看着前方开车。“谢谢你…”我由衷的说。

 他转过头,飞快的看我一眼,转过去继续看着前方“阿逝,我做的,不是为了让你感激,让你说谢谢,或者让你内疚。”

 “我只是本能的那么做了,在我的理智告诉我该如何做之前,我的直觉就已经给出了判断。”“阿逝,保护你,是的我本能…”“我不需要回报或者其他,我只希望你不要拒绝…”

 我愣愣的听着这些话,心中百转千回。“端木,我并不值得你如此待我。”“值不值得,是我说了算。”沉默,是我唯一回答。对于一份我无法回应的感情,我只能装聋作哑。“到了。”“呃?”我睡得迷糊之际,被人推醒。“到家了!”“嗯。”我睁开眼,往窗外望去,天黑了。是哦,我们这里是冬天。

 “穿上外套。”车上暖气充足,我只穿了一件衬衣,但这里和车外,是两个世界。我从包里拿出外套穿上“走了。”我说,车子,依旧停在巷子口。

 “我送你。”端木握着把手想开门。“不必,你也很累了,回去休息吧。”我拉住他的手,阻止他开门。“那好吧。”“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