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走出巷子,还要往前走一段才有公车。还好有直达车到上班的地方,虽然是违章,但周围环境还可以,治安也不错,超市菜场,什么都有,雷诺果然会选地方。

 “嘀嘀”的汽车喇叭声在我身后响起,我向旁边靠了靠,好让他过去,这里没有行人带还真是不安全。

 “嘀嘀”身后的喇叭声依旧固执的响起。我往后看了看,我都已经这么靠边了还要怎么样?再过去就要掉阴沟里去了。我看到一辆银色凌志缓缓驶到我身边,摇下的车窗中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端木先生。”他怎么会在这?该不会是刚巧路过吧?“上车,我送你。”“不用,前面坐车很方便。”

 “顺路。”他总是这么惜墨如金,看着我的眼睛却充满了坚持,让我不知如何拒绝。我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位置,伸手拉过安全带系上。关上了车窗,这个狭窄的空间立刻诡异起来,车里安静得似乎让我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我微微转头,瞟了他一眼,他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前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副轻松惬意的样子。我却微微紧张起来,真是莫名其妙。

 “有没什么音乐听啊?”我忍不住打破沉默。“有,你自己挑吧。”我随手挑了张碟,出来的音乐却是…“你听动漫音乐?”曲子是宫崎俊的“天空之城”“不是,”

 他转头看了一眼“可能是我女人落在我车上的。”“哦…”女儿啊…我心里忽然松了口气,伸展四肢,深深往后靠去。“那个…”我忽然想到“那天的事,我还没有谢你…”“你已经谢过了。”他头也不回得打断我。

 “不是,我想正式谢谢你。”我说“我请你吃饭吧。”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祈祷他可别狮子大开口,还没发薪水,扣掉房租水电,我可不剩多少了。“好。”

 “什么?”他那么干脆,我忽然有些不适应。“你不是请我吃饭吗?”“是,”我说“是的。”“那下周一我来接你。”“好。”他还知道要挑我休息的时间。

 “你到了。”“哦。”我看看窗外,的确是到了。“谢谢。”我开门下车“再见。”“再见。”我关上车门,看着他发动引擎,融入车流,消失在我面前。心里隐隐觉得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周一很快就到,这几日,端木都没有在店里出现,只是打了个电话告诉我时间。六点整,我站在巷子口。远远看见端木的银色凌志向我驶来。坐在车上的时候,我想的却是雷诺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回来吃饭,我出门的时候他还没有回来,估计今天他也不会回来了吧。

 入冬了,天黑的很快,此刻车窗外已经一片漆黑。“到了。”“呃?”我抬头看去,不会吧…“下车。”他说。“哦。”我迟疑的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摸了摸口袋,这里是全部家当,但不知道够不够…“走吧。”

 “哦。”我看着面前金壁辉煌的酒店,曾经熟悉无比,今日看来却陌生得紧,不是都说“由奢入俭难”吗?为何我这里却是相反?

 或者,我本就是个对物质没太大欲望的人,而我想要的,却可能永远也得不到。菜是他点的,我不喜欢西餐。因为这个,姐姐曾经特地请了个川菜师傅给我做饭。

 可是,即使食物再可口,一个人对着那么大的餐厅,我常常食不知味,吃下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估计拿砒霜来,我也一样照吃不误。吃饭,不过是个任务,没有任何意义。

 “为什么不试试这里的牛排,很不错。”我摇头,不喜欢西餐,也不喜欢牛肉,也许是因为我曾经把礼仪老师赶跑吧,我不喜欢那一堆刀刀叉叉,一双筷子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何必复杂化?

 我忽然想到姐姐吃东西时的优雅,我和她真是不能比…也许,这就是父母不喜欢我的原因,又或许…

 是我太让他们失望了吧,不上进,脾气坏,而且,我喜欢男人。是,当我告诉他们我喜欢男人的时候,迎接我的是什么?呵呵,脱离父子关系,被赶出家门。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告诉他们,是昏了头才会说吧。我果然是个傻瓜!我抬头,看了看对面的端木,他双手放在桌面,低垂着眼睛,手指正一下一下敲着桌面,似乎是和着音乐,又似乎若有所思。

 “逝…”他忽然抬头,看我一眼。“啊?”他是在喊我吗?这个“逝”总让人听不清楚,都怪我自己取的奇怪名字。“这个,”他从口袋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我“给你。”

 “什么?”我接过一看,是个手机,一只滑盖的手机。我从不用这样的东西,以前的我很少出门,即使出门也有人跟着,最关键,我没有朋友,根本用不到这个东西。

 而现在,就是两点一线的生活,用不用,无关紧要。“我不需要。”我说,把那只泛着银色光泽的手机推在他面前的桌上。

 “诺基亚6280,26万色,240×320像素,支持蓝牙,红外线,miniSD卡,内置Modem,USB2。0,MP3,视频播放,FM收音机,内置支持横向拍摄模式和八倍数码变焦,后摄像头1600×1200px,前摄像头640×480px…”

 哦…“你原来是做手机生意的。”我了然。他笑了,嘴角浅浅弯起一丝弧度“不是。”“哦…”那解释得那么清楚做什么,我又不要。“送给你。”他把手机推到我面前。

 “无功不受禄。”天下没有不要钱的午餐,这个道理我懂,无论什么,皆需代价。“我喜欢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啊?”不是吧,我一时有些无法反应,电视里也不是这么演的吧,好歹也要一起经历什么才到这一步吧?比如生离死别重重磨难什么的…汗!我是不是在家太无聊,白滥电视看太多了?“也许是快了点,但你愿意考虑吗?”

 他说,声音带着些淡然,听不出表白应该有的任何其他,比如害羞,或是紧张…不过,他是商人,很另类的商人。

 做事出人意表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也并不代表我可以接受啊。说不定,坐在我面前这个儒雅的男人是个老狐狸。哪个坏人会在脸上刻字,大张旗鼓告诉别人“我是坏人”

 ?就连…他不是也放弃我?我不想说出卖,即使只是自欺欺人。“你不是有女儿吗?”我说,有女儿不就应该有太太?“我有个女儿,但是我单身。”他说。

 “哦。”我短短的应了一句,低下头,不再说话,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上菜了,暂时缓解了尴尬,可是,他为什么要吃饭前说呢,不是存心要我吃不下么!

 我一脚深,一脚浅,慢慢走在巷子里。端木送我到巷子口,这里,车子根本开不进来。

 不仅仅因为狭窄,更是,这里不是水泥地,唯一的一些水泥石砖都似乎是这里的居民自己铺的,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加上这里没有路灯,唯一的光线来源就是两边低矮的平房中透出的灯光。

 我站在门口,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却怎么也对不准锁孔,我弯下腰,想看看能不能看到,门却自己“呼啦”一下开了。“你去哪了?”站在门口的雷诺,一脸怒气的看着我。我站直身体“去吃饭了。”

 “和谁?”“朋友。”我说,我走的时候,给他留了条的。“什么朋友?”他挡在门口,一点让我进去的意思都没有。

 “你不认识的,”我微微皱眉,我不过出去吃个饭,他需要这样的反应吗?“外面很冷!”他恍然醒悟般,侧身让我进去,我看了他一眼,擦过他进去,屋里也不比外面暖和啊。我洗漱完出来,却被门外的吓了一跳,雷诺靠在浴室的门框上“你站这干什么?”

 难道是等我?“雷逝…”“呃?”我与他平视,他背对着光线,我能看到的只是他坚毅线条。

 “我…”他抿了抿嘴唇,又张了一下,却一个字也没发出来,他要说什么?“我…”他犹豫半天,发出的还是这个音节。“你想说什么?”我被他堵在浴室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张了张嘴“算了,睡觉吧。”

 他似乎很丧气,转身向床走去,那背影,说不出的落寞。雷诺…你想说什么?我钻进被窝的时候,他还在桌前看书,他的功课真的这么忙吗?“雷诺,你最近很忙啊?”我问。“嗯。”他低头看着桌上的书,头也不回的回答。“雷诺,”我喊。“什么?”他依旧没有回头。“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见面了。”“呃?”

 他终于回头“我们不是天天见面吗?”“不是,”我摇头“见面不是你今天看见我,我今天看到你。”“那是什么?”“我们完全没有交流,没有沟通。”就好像他说的“咫尺天涯”我在他眼中,看不到自己。

 “你的意思是…”“雷诺,我们来聊天。”我拍拍身边的床铺,这些日子,他都是睡得比我晚,起得比我早,我根本感觉不到曾与他同塌而眠,除了被窝里他的体温。

 “雷逝…”他似乎有些犹豫,为什么?我们现在不仅没有交流,甚至他连同我聊天都要犹豫了吗?雷诺,在你心中,是不是我快成为负累?我笑“那算了,你看书吧,我睡了。”

 我躺下的时候,彷佛看见他舒了口气,雷诺,何必如此?是我自己在不识相了吗?“不要,不要过来,走开,走开…”“痛,好痛!走开,走开!”“雷逝,醒醒…”什么人推我?不要推我,不要,我好痛,别推我…“喂!醒醒…”

 我一下睁开眼“你又做恶梦了?”耳边响起雷诺的声音,那里面是担心?是吗?我转头看去,他躺在我身旁,灯开着,在他脸颊洒下一片阴影,似幻似真。“你又做恶梦了。”他说。

 “嗯。”我已经很久不做那个恶梦了,自从雷诺开始和我一起睡,我就没有再做过这样的梦,今夜,是怎么了?“一头的汗,擦擦。”

 他拿了张纸巾往我额上按去,我一愣,瞪大了眼,直直向他看去。雷诺,很英俊。是粗线条的硬朗,浓密的眉,直挺的鼻梁,嘴唇有些厚,但吻起来,感觉应该很不错吧。吓!我在想什么呢!该死!他似乎被我的目光吸引,停下手,看着我。我被他的目光一看“腾”一下…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