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日冷过一日,不知不觉,我和雷诺一起生活都快半年了。这段时间,他越来越忙,回家也越来越晚,说要考试,要论文,整个人连抽转,忙的焦头烂额。

 那夜,我去学校找他的那夜,听到他说有喜欢的人,震惊之余,是开始下意识的考虑以前总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很多…

 譬如,我和他的关系…譬如,我一直住在这里…譬如,将来…譬如,以后…其实,都是一个意思,就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和雷诺,迟早是要分道扬镳,各走各的。

 说实话,与他相处的这几个月,日子虽然清苦,可是我却体会到了以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那是一种好似“家”的感觉…曾经的屋子,即使面向大海,风景无限。却也只觉心中空荡荡,尤其那个家,如此怪异复杂…

 面对满室清冷,只有寂寞如影相随,即使他说爱我,即使…他娶的也只能是姐姐…我不是女子。我无法像姐姐那样,与他正大光明的站在太阳底下。

 更可笑的是,我始终都无法弄清自己的心情,我爱他吗?我不知道,但若是爱,为何看到他结婚的消息我一点也不心痛或是难过?有的只是惋惜,和遗憾,因为我无法前往观礼。

 是啊,我似乎连惊讶都不觉得,好像他的婚事都不如雷诺说“有喜欢的人”来得震撼。哼,那这样看来,说喜欢他还不如说喜欢雷诺。等一下!我刚才想到什么?喜欢雷诺?我吗?不是吧…我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差点摔了手里的杯子。

 樊家意,樊家意,你别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根本没有的事,别在那捕风捉影哈!我长长吐了口气,安抚自己心绪。

 “6瓶青岛。”吧台处不远的桌子上,有客人点酒。我取出六瓶青岛,打开瓶盖,拿了三个玻璃杯,他们那桌有三个人。我走出吧台,把酒放在他们桌上。

 “拿两个骰盅。”“好。”我走回吧台,拿了两个骰盅放在他们桌上。我刚要转身,手腕却被人一把抓住。“坐下陪我们玩两把。”抓着我手腕的人说。“我不会。”我僵硬的说,我试着抽回手,却不不敢太用力,自然挣脱不开。

 “不会吧,你不会玩这个?”他笑,他长得并不难看,但我现在却只觉厌恶“来,我教你。”他旁边的人拖出一张椅子,站起来,手搭上我肩膀,要我坐下。

 “我说了不会!”声音一出,我自己也吓住了,心里直懊悔,阿杰提醒过我那么多次,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都要忍,这里的客人,个个得罪不起。可是,曾经的我,何时“忍”

 过?现在这种情况,居然就让我冲动了。“哟,脾气不小么!你们店里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我死死咬住下唇,不说话,身体却坐了下来。

 “这样才对么!”他说,同时也松开了我的手“很简单,摇骰子,都会,就是摇完喊点,一是百搭,但喊过就没有了…”

 我看着眼前这人嘴巴一张一合,恨不得一瓶酒敲上去,忍着,只是陪客人摇骰子,没什么,吧台里的服务生那个没有和客人下过棋,喝过酒?这是促销手段,没事没事,我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只希望不是自欺欺人。

 “输了,输了,喝!”我又输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输了几次,桌上的酒已经两瓶没有,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进了我的肚子。“再来!”他看我又喝完一杯,迫不及待的摇响手中骰盅。“5个6!”我喊!

 “不会吧,有这么多吗?开来看看。”他移开手中的骰盅,6个骰子,只有2个6,那我的必须有3个6,才是我赢。

 “开啊,怎么,怕了?”从开始玩到现在,我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开!”他拿住我的手,移开我骰盅“哟,运气不错,2个1么,你赢你赢,我喝!”我舒了一口气,我觉得自己大脑开始混沌,自己的酒量有这么差吗?“来,继续。”对面的人把手中的骰盅摇得“噼里啪啦”

 直响,我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我眨眨眼,想看的清楚些,可是,没有丝毫作用,身体发软,似乎连坐也要坐不动了。

 我是怎么了…我忽觉眼前一黑,身子疲软,向前趴去…头好痛!我动了动手指,怎么那么累?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顿,浑身酸软,我是怎么了?

 我缓缓睁开眼,满室昏黄,无法估测时间,我眨眨眼,等眼睛适应了光线,四下打量,这是哪里?好像宾馆的客房,宾馆?我腾一下坐起来,手一把抓住衣襟。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衣服还在。

 呵,我不由笑了,自己的反应好像三流电视女主角在陌生房间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衣服还在不在,自己有没有失身。我又不是女人,即使“失身”

 也无关紧要。只是在失去知觉的情况下,这种任人宰割的感觉,不好受。“你醒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转头看去。

 “端木先生?”他怎能会在这,刚才…我是陪客人喝酒,可是,后来好像喝醉了…“是,你被人下药。”我吓一跳,我被人下药?“你救了我?”虽是问句,但狠肯定。“举手之劳。”

 “谢谢。”我掀开被子下床,手脚还有些软,这药…也不知是什么药,这么厉害。“不必。”他言简意赅,我反觉尴尬。“这里是什么地方?”“梦之烟花。”“啊?”

 在店里?店里还有这样的地方?“你不知道?”他反问。“嗯。”我是不知道啊。“那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闭嘴,找到鞋子穿上,站起身。“我送你回去。”他说。

 “不必。”“走吧。”我似乎连拒绝的机会也没有。“你住哪?”“呃?”坐在车上,我回忆着刚才的曲折长廊,那不是我所熟悉的“梦之烟花”就连出去,也是有另外的电梯直接到地下停车场。我心里隐隐感觉,却无法肯定,但是,究竟真相如何,也与我无关吧。他转过头,斜斜看我一眼“你住哪?”

 我飞快报上地址,舒了口气。我坐在这里,有种压迫感,令我很不舒服。“你住那?”他的声音中带着不确定的疑虑。“是。”我学他,言简意赅。

 “好。”他点头,车子向着茫茫夜色前进。“你去哪了,这么晚?”“你今天这么早?”回到家的时候,雷诺已经回来,正坐在桌前看书,看着我的眼神中,泛着温暖灯光。“还早,你看都几点了。”我知道,已经凌晨一点多。“加班。”我说。

 “又不是周末,有那么忙吗?”他的语气中有一些怀疑。“嗯,今天少个人,我就多上了会。”我垂下眼睛,倒了杯水,不去看他。

 “那赶紧睡吧。”“嗯。”我收起心虚,钻进浴室洗澡。平日都是在店里洗,今天特殊情况…身上的烟味,浓烈的连我自己也闻得到,我讨厌这样的味道。

 我用力搓着身上的皮肤,却什么也搓不下来。端木,我是否要表示一下感谢呢?今天为何他出现的那么及时?我甩甩头,把这些怪异的想法甩掉,他救了自己,我还“小人度君子”实在有些不应该。我扬起头,温热的水打在我面颊,顺着身体流入下水道。

 似乎,事情越来越复杂了。雷诺…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姐姐…很快就要结婚了。现在又多了个端木,我不想往那方面想,但我总觉得他对我,似乎,有什么目的,却油感觉不到恶意,那么,究竟是怎么了?

 我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打开浴室大门的时候,被迎面而来的冷风打了一下,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快上床去吧,别着凉了。”雷诺回过头,说。

 “嗯。”我掀开被子躺下,没有雷诺的体温,被窝里冷的好似冰窟。

 “你不睡么?”他看了我一眼,黑色的眸子闪烁着异样光彩,我看不懂。他拿起桌上摊着的书,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钻了进来。

 “你总是湿着头发睡觉,当心以后头痛。”“不会的。”没有吹风机,难道我生生等头发干了再睡么?他接过我手上的毛巾,帮我擦起了头发。柔软的毛巾抚过我脸颊,温暖而舒适。“雷诺…”“嗯?”他专心致志。

 “你喜欢的人是谁啊?”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果然,身后的人停住了动作,也没有任何反应。“雷诺…”我小心翼翼开口,我害怕自己踩到了雷区。“你想知道?”平淡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听不出任何情绪。

 “也不是啊…”我尴尬的笑笑“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反正说了我也不认识。“他…”他托长了语调,似乎在思考什么“很漂亮。”

 “哦…”很漂亮是吗?不漂亮也配不上雷诺啊。可是,我心里为什么觉得酸酸的?“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呢?”我心里想着,但等我反应过来却已经化为语言问出了口,但我马上后悔了,我不想听雷诺谈论他喜欢的女孩。

 可是,心里又忍不住好奇…我这是怎么了!婆婆妈妈,举棋不定,什么玩意!樊家意,你个没出息的家伙!我心里暗自咒骂自己,却下意识注意着身后人的反应。

 “他啊…”雷诺顿了顿“说实话,我一点也不了解啊,一点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有时候觉得离他很近,却偏偏很远,好像咫尺天涯…”

 咫尺天涯?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是他在你身边,你却完全感觉不到他心里有你。”是这样吗?在他身边,却感觉不到他心里有自己?“我很努力敲他的门,可是他总是避之不理,或许,他心里有其他人吧。”

 雷诺的口吻似乎有些惆怅,更多的却是坚定,是的,坚定。“不过,我不会那么轻易放弃。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会尽力,不管他心里有的是谁。”

 雷诺继续说,好像豪言壮志。“她…”我说“还真是幸运啊…”为何没有人这样对我?如此执着,不肯轻言放弃…“你真的这么想?”他说“我是说,你真的觉得他很幸运?”

 “嗯。”我点头。怎么不幸运?人世间的情感,莫过于无私付出。“哦…”他答应的这声,意味深长,怎么听怎么奇怪。“你们班上的?”我问。“不是。”“哦…”反正我也不认识。

 “你不好奇?”“反正你说了我也不认识,不如下次直接介绍给我认识好了。”我觉得眼皮打架,歪歪脖子,整个人向被窝滑去,身子蜷成一团,真冷!“傻瓜…”我听见他在我耳边这样说道,我是吗?就算吧。“阿逝,去上班啦。”

 “是啊。”住在这个巷子的人都格外单纯善良,见人都很热情的打招呼。刚开始,我都有些不习惯,但渐渐的,也就慢慢适应了。果然,没有什么能困扰一辈子,时间的作用,无法估量。只是,我很不喜欢别人叫我“阿逝”那感觉太奇怪了,比“阿诺”还难听。我忽然发现,我从来只叫“雷诺”而雷诺也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叫我,那些简化的称呼,反而便成别人的专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