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养狗?”不爱读书的文盲虎首先发问。

“人有童养媳,狗就童养狗咯。”祝汸指着那低头老老实实的大狗,“瞧瞧这蠢狗的模样,和我们小白长得一点儿不像,总不会是小白的爹,铁定是流浪的时候,瞧见我们小白生得可爱,强行蹭上去的!”

小虎点头:“没错!”

阿兔:“……”

是不是童养狗,阿兔不知道,但他知道,他们小殿下是极度不喜欢这只大狗的。

小虎上前要去抱小白狗,大狗抬头朝他呲牙,祝汸上前一步,生气:“你朝谁呲牙呢!”

“…………”大狗默默低头。

祝汸亲自去把小白狗抱到怀里,转身就走:“走了,回去再给它洗干净。”

小白“汪呜”着要往祝汸身后看,大狗也跟了过来,小虎挠挠脑袋,问:“小殿下,咱不带着这大狗一起走?”

“不与蠢狗为伍。”祝汸一句话总结。

阿兔笑出声,他们在原地直接没了影。

大狗顿在原地,不可置信地跑到他们消失了的那个点,死命刨地。

刨不到人,大狗跑出巷子,又飞速往郊外跑去。

再回到宅子,祝汸大约能确定,这只小白狗的确没有主人来寻了,是以方才他直接叫了“小白”,也算给它取了个名。灯会的热闹也瞧过了,田田的身子也已大好,庭归神君的那席话不可信,他们能回去了。

祝汸亲手给小白洗澡,再度洗得干干净净,不满道:“那蠢狗自己脏兮兮的,还非要把我们小白弄得这样脏。”洗完再喂它喝奶,跟阿兔说着回去的事,“明日咱们去挑些有趣的书买,还是回去吧,眼瞧着田田已无碍,灯迷也走了。”

“好嘞。”阿兔去拿来那盒月饼,“好歹是中秋,小殿下吃块月饼。”

祝汸点头,将奶喂完,他洗了手,也叫阿兔和小虎吃。阿兔将月饼切好,三人都坐着,正准备吃月饼,忽然听到宅子外有狼嚎声。

祝汸拿着金筷子的手一顿,阿兔“呃”了声,看向他:“小殿下,这声音好似那蠢狗……”

“那傻大个咋还跟到这里来了!!”真正的傻大个小虎站起身,“我去瞧瞧!”

“你站着吧!”阿兔从不敢让小虎去干任何要动脑子的事儿。

阿兔跑到外头一看,果然是那只大狗,气喘吁吁的,一路从城里跑来,跑得这样快这样急,不喘气才怪。

他站在门口,对着门狼嚎。

果然是狼犬,嚎起来还真像是狼的声音。

虽说这大狗对小白倒有几分情义,小白却是要被他们带走的,要怪只怪自己太蠢不能讨得他们小殿下欢心咯。阿兔现出身,从结界内走出来,大狗这回明显镇定许多,没再吓到。

阿兔给它在地上放了一盘的鸡腿:“吃饱过个中秋吧,小白,我们小殿下带走啦,我们会好好照顾它。”

大狗不动,只是依旧狼嚎。

“……”阿兔回去,问祝汸,“他不走,是否还是想见小白一眼?”

祝汸很不高兴,他讨厌那只蠢狗的狼嚎声,甚至怕吓到小田田。不过他低头看看,小田田不仅没吓着,反而还很精神地朝门的方向探着脑袋。

“给它看一眼,看一眼立即撵走!”

阿兔点头,抱着小白走回门口,小白热络地跳到地上,蹭蹭大狗的腿,很熟悉的模样。

阿兔再将小白抱回来,笑道:“这下放心了?吃了鸡腿快走吧。”这要再不走,他就要使法术了。

大狗当然不走,不仅不走,还继续嚎。

阿兔抱着小白回来,苦恼:“小白给他瞧了,它还继续狼嚎。”

“蠢狗!把它赶走!再嚎揍它!”祝汸也不知为何,莫名就很不喜欢这蠢狗。

“……是。”阿兔到底使了法术,把大狗送回城里原本待着的地方。

一夜无话,祝汸睡醒后,舞了会儿剑,一行三人再去城里,买几本书便准备回天庭。

他还到那家茶楼,试图跟掌柜打听哪家书斋好。岂料啊,他一在茶楼出现,便见大堂有人指着他,兴奋道:“这是昨晚那位姬公子啊!!”

“天啦是哪个是哪个?!”听到这话,二楼立马许多人跑了下来。

不仅如此,门外也许多人冲进来,兴奋大喊:“哪儿呢哪儿呢!!姬公子在哪儿呢!”

祝汸:…………

掌柜从后头绕出来,瞧见祝汸,更是“嗖”地冲到祝汸跟前,喜不自禁:“姬公子!!!您又来了啊!!!”

祝汸这才知道,不过一夜,他已成了广陵郡名人。

这也没什么,毕竟他是唯一一个走出迷宫的嘛。他自小便是在众人的赞扬声中长大的,自然不会被这些话夸得得意得飘飘然,心情却还是很好的。

难得,他还坐在茶楼里被众人奉承了好一会儿,正欲离去时,一位大户人家管事打扮模样的中年男人有礼而又步履匆匆地走进来,抬头就问:“姬公子是哪位?”

问完,那男人便瞧见被人包围的祝汸。

一定是。

他立马堆了一脸笑地走来,给祝汸行礼,自报家门:“姬公子您好,小人是张府二管事。”

祝汸无动于衷地看他,对他的话完全是可有可无的态度。

二管事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的,见这位姬公子的架势便知那怕是姬家后人的名头不假,姿态便又更为谦卑几分,弯腰作揖:“小人长话短说。公子昨夜走出的迷宫,正是我们张家三公子所制,十年来,唯有公子您成功走了出来。我们三公子对姬公子很是钦佩,想邀公子去我们家中赴宴,与公子仔细聊一聊这迷宫的事儿。”

祝汸没说话,阿兔代回:“我们公子并无兴致。”

“……”张家在广陵郡数二,便无人敢数一,尤其他们三公子很懂堪舆卜卦与星象,甚至是许多京中贵人的座上宾,就连宫里陛下也很信任他们三公子。这还是头一回吃了个瘪,二管事愣了愣,再笑,“我们三公子一片诚意,姬公子,这——”

祝汸直接起身,这些人真烦。

二管事生怕办不成差事,回去要挨训。这位姬公子的气势当真不比王孙贵族差,他顾不得再拿着张家那么点架子,赶紧再道:“姬公子!姬公子!我们三公子还有另一个迷宫,比昨夜的更为复杂精细,可以说是我们三公子至今为止最为满意的杰作!不知姬公子可有兴致?”

祝汸的脚步一停,他想了想,这个他是有点兴致的,听起来也很好玩儿。

祝汸又在广陵郡多留了三日,因为约好要去走那个新迷宫,这三天,那个什么三公子要准备一番。

于是又多出三日来,祝汸已经没有很想去的地方,书也买了。那就索性在宅子里看新买的书吧,他父亲就爱看些传奇话本之类的书,他父皇甚至给他父亲亲手写、亲手编。自小影响,祝汸偶尔也会看一看。

他此时在看的一本便是花娘与恩客的故事。

那恩客不是个东西,最后负了花娘,花娘下场极凄惨。若是他父亲看了,一定要骂那恩客,还要骂写这话本的人。

巧的是,这书的发生地便是广陵郡,祝汸这才想起,自古以来都是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扬州花娘最美。如今这个朝代,这儿虽不称作扬州,地方却是没变的。

祝汸有了去处,他要去逛花楼!

阿兔跟小虎差点儿没吓着,不敢让他去,被殿下跟公子知道,他们俩小命不保!

只是,他们小殿下要做的事,他们又哪里能拦住?

结果没想到,还真有能拦住他们小殿下的!

他们拦不住,阿兔负责去探查,找到家全是清倌人的花楼,这里的花娘们只卖艺不卖身,总是好些的。且这家花楼较为风雅,里头的花娘也是整个广陵郡最美的。

祝汸兴致冲冲地便去了,据闻城中那条街上全是花楼,他还特地一路走去,好仔细逛逛。

他虽已是广陵郡名人,却也不是人人都见过他,走在街上倒也还好,尤其进了花街后,人便陡然变少。也不怪,旁人都是夜里逛花楼,只有他是白日里来。

祝汸四处打量,还没走几步,便瞧见他们身旁的地面上,又多出一道影子。

祝汸皱眉,阿兔回头看去,惊叹:“小殿下,那狗又来了!”

他们站在原地,蠢狗的影子动了动,离他们越来越近。

祝汸没骂它,它又往前走了走,顿一会儿,再往前走,再顿一会儿,再走,一步两步地磨到祝汸跟前,仰头朝祝汸看,满眼温顺。

祝汸瞪他:“看什么看!蠢狗不许看我!”

蠢狗默默低头。

阿兔奇道:“神了,这蠢狗的确就是普通的狗,却好似能听懂小殿下的话。”他朝大狗笑道,“你的童养狗被我放到储物袋里睡觉咯。”

“别跟蠢狗说话,会被带蠢的!”祝汸嫌弃地扭头再往里走,那大狗却又跟了过来,并且始终跟在他们仨身旁,压根撵不走。

眼看前头就到那家花楼,忽然从一旁小巷中冲出五六个手拿棍棒的汉子,指着祝汸就道:“就是它!打死它!!”

祝汸:???

阿兔他们也愣住了,这又是什么情形?

那伙人举着棍棒就来,祝汸眨了眨眼,也没弄明白,大狗却忽然咬住他的衣角就朝前飞跑。蠢狗力气极大,拽着祝汸不得不跟着跑。祝汸差点没摔一跤,还好他是神仙,他稳住步子,怒道:“蠢狗!松开我!”

那伙汉子竟然还跟着他们,大喊:“站住!!!”

阿兔与小虎终于回过神,小虎飞身上前,拉住祝汸便狂奔,绕进又一个巷子,转眼就没了身影。

那伙手持棍棒的汉子们跟过去,狗已不见,气得跺脚,咒骂:“又叫那狗给溜了!!它倒好运道,知道攀住人家高手!!!”汉子们骂骂咧咧地走了,边骂还边抱怨,“再不把这狗交上去,二管事非得弄死咱们!好不容易找到它!”

阿兔隐着身听了个全部,若有所思片刻,回头去找祝汸。

巷中,祝汸正生气,伸手指着大狗:“蠢狗!谁许你碰我!蠢狗!”

大狗耷拉着耳朵站在一旁,老老实实的。

祝汸气得直吸气,这狗好会装可怜!他何曾这样狼狈过!

阿兔回来了,将方才听到的话告诉他,祝汸更气:“好家伙!这蠢狗是偷了人家东西,被主人家找来了吧!”

大狗的脑袋垂得更低。

“就知道装可怜的蠢狗!”

都这样可怜巴巴了,祝汸也不忍心上手揍。

祝汸说罢,转身就走,阿兔着急问:“小殿下,还逛不逛花楼了……”

“逛什么逛!气死了!哪里还有兴致!”祝汸直接原地没了身影。

小虎朝蠢狗用力“哼”了声,也跟着走了。只有阿兔回头看看已经抬头的大狗,朝它笑:“今日倒要谢谢你。”

隔日,祝汸气不过,还是打算去逛花楼。

谁料他刚到城里,走了没几条巷子,那只蠢狗便又出现了!

祝汸气得狠,阿兔倒是暗自咋舌,这狗聪明着呢!他们小殿下自己从不记这些小事儿,实际上他们每回来城里,都固定传到同一个地点,接着才走去想去的地方。

这蠢狗竟然能找个差不离,可见这狗的鼻子也很灵,认得他们小殿下的味道。

毕竟,小白还在储物袋里待着呢,总不能是为小白的气味来的。

小殿下也不在意这些零碎的事,他却还记得那日那些汉子口中的“二管事”那句话,不知区区一条普通的狗又因什么事,要惹得几个粗壮汉子满城里找着要打它?

这二管事,可是那张府的二管事?

一连三日,祝汸但凡想去花楼,那只狗总能适时出现,跟到花楼前,人家不让狗进,它又死活不愿走,紧紧贴着祝汸。祝汸想进花楼也进不去,回头还每晚都在他们宅子门口报道。尽管被结界包围,它其实压根见不着那宅子。

祝汸气得亲自走出结界,指着门口的狗威胁:“你再跟着我,我把你送给那伙汉子!”

大狗耷下脑袋,就是不走。

祝汸愤怒地特地甩了大门,叫那蠢狗听到他的愤怒。

很可惜,蠢狗不明白他的愤怒。

约好再走迷宫的那日,祝汸一出现,走了没几步,蠢狗又出现了。

祝汸正要往张家去,那狗直接横在祝汸身前,不让祝汸上前。

原先顶多就是跟着他,如今倒好,直接横在他跟前儿了!坚决不让祝汸去张家。

不让去花楼也就算了,张家为何也不让去?

他堂堂天帝,怎可被蠢狗这般耍弄?

向来喜爱小动物,从不欺负动物的祝汸亲手对大狗下手,他用法术把大狗给弄晕了,不睡个十天半月的铁定醒不来。

祝汸这下满意了,拍拍手,直接去了张家。

多亏阿兔感念蠢狗拦下他们小殿下去花楼之功劳,给它找了个地方藏起来,别被人给找着了打死。

张家下人在府门外一直候着,瞧见祝汸来了,立马毕恭毕敬地将他请进去。

祝汸只想走迷宫,懒得跟他们多言,那张家三公子来得也很快,不一会儿屋外传来脚步声,祝汸抬眼看去,一位斯文俊秀的公子哥言笑晏晏地走进来。

阿兔的眼睛微眯,拉住发现不对劲要上前的小虎。

阿兔传音给祝汸:“小殿下,这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她身上很有些不对,似与妖怪有些关联。”

他们能看出来,祝汸自然早已看出来了。

不过与他有何关?

他来走个迷宫罢了。

作为天帝,从不轻易干涉人间之事,否则也是破了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