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中最为频繁却又极其容易忽略的两个字便是“交集”。人与人之间有直接的交集,也有间接的交集。就好比我和顾平川,他对我直直相逼,那就是直接的交集。当我遇到龚晋的相逼时,我则意识到这是我与顾平川的间接交集。

为什么永远都是他,阴魂不散!

那天之后我一直都在担心一件事情,就是当龚晋看见我与顾平川在教室里面的那一幕绝望跑走后,他会是怎样的绝望?他会怎么看我?他会不会恨我?

然而今天我就知晓了答案。

龚晋跟龚明其实从气质、穿衣和眼神上还是能分辨出来的,而且很容易。但是我觉得这两兄弟怎么有点背道相驰的感觉?虽然容貌相似,但是两人的性格截然不同。龚明给我的感觉是直截了当的,我不用深深地去猜疑他心中想到的是什么,光从他的表现或者表情就可以读出他心中所想。而龚晋则不同,这人就好像一支花,被华丽的花瓶包装着、保护着,有时候你看到的他,也许并不是真正的他。

我以为他是一个多愁善感本分而内向的男生,但是今天的他是显得多么的蛮横无理。

今天,我在图书馆门口遇到了他。我一直都是低着头走路的,虽然我远远地看到了他,但是我还是有意躲避,可是他还是追了上来把我拦住。

他的第一句话就是:“离开他,好吗?”

离开他?呵呵,我根本没跟他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为何,我突然有些生气,尤其看他那种仇视的态度。我推开他就准备走,谁知他又跑到我面前将我拦住。

“你跟他没有什么好下场的。”他继续说。

我隐隐看得出来,这人化过妆,虽然不是那么明显,但我觉得龚晋是想极力包装自己的外表,以蛊惑他的心。可是我想,他能成功吗?顾平川连演戏都用上了,就是让他绝望,恐怕此举就是要让龚晋觉得完全没了机会。不过顾平川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是真的捉摸不透,他到底是真演戏,还是假演戏?

我冷冷地说:“不好意思,我很忙。”

我转身寻着路就走,能避开则避开,毕竟他不是沉重而宽大的大钟,能将我四面八方都罩住不让我走。

“我了解你!”他大声说,“我真的背地里了解过你!”

听到这话,我停止了脚步。了解我?了解我什么?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了解的?

他又跑到我面前来,说:“你跟他不是一路人,他不可能喜欢上你的,他只是想玩玩你,只是想跟你上床而已。”

我平淡地说:“我知道我跟他不是一路人,我也奢望他不会喜欢我,不过,你是不是在高看了自己的同时,也高看了我?”

他显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故而满面疑惑。

他是那种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因此他根本不给自己时间思考我的话语。

“你付出了什么?你什么也没付出,你不过就长得好看点,被他玩弄几下就被扔掉了。”

这话听在谁的耳里,谁都会不舒服的吧?

我懒得搭理,跟这种无理取闹的人死缠,真的是浪费时间。

“他只想睡你,别无其他,到最后还是会回到我身边的。”

原来我还是看错了人,我本以为他是那种善解人意的男生,可现在暴露原形,愤怒之下什么话都说得出。

我走,他是拦不住我的。虽然我根本就对花肘子不感兴趣,但是我觉得龚晋跟他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我相信我的直觉。

一回到宿舍楼,我就被龚明缠上了。我心想这两个姓龚的怎么就那么擅长于死搅蛮缠?我只想好好过我的生活,我只想好好完成我的学业,其它的都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可是生活中总是能闯进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东西,虽然这是很正常的事,但是这种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踵而至,这就是不正常了。

为什么我那么倒霉?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我很忙,给你一分钟。”我表现得极无耐心。

“我弟弟性子烈,你……你别放在心上。”龚明跟我说话的样子很没有底气。

原来龚晋在外边胡说八道,到最后是有个当哥哥的为他擦屁股。这对兄弟,真的是完美的组合,组合得天衣无缝完美不缺。

“我根本没打算把他放在眼里。”说完我就要回宿舍。

龚家兄弟好像从小就学会了一门技能━━死缠。龚明跟龚晋一样,连速度都可以做到如此神似,很快把我拦住。

“我只想对你说声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推开了他。

他又把我拦住,气喘吁吁,紧张至极,“以前是我误会你了,现在我才知道你不喜欢花肘子,我很为你开心。还有,我弟弟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我又冷漠道:“他的举动不值得我放在心上。”

龚明又说:“那就好,我担心的是,他永远都不会放弃对花肘子的感情,到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己。”

我回了一句:“这不关我的事儿。”

我关上了门,背靠在门上,几乎快要哭出来。

“只是想玩玩你,只是想跟你上床而已。”

我脑海里浮现的一直都是这句话。

“你怎么了?”在座位上吃着水果沙拉的杜航见我此状问我。

说真的,由于我注意力太过于专注,我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我避开目光,害怕灯光的闪烁能炫亮我眼角的泪光。不过却不能掩饰我擦泪的动作,我才明白过来,避开他的目光已经是徒然。

“没事。”我极力地微笑道。

杜航也没再说什么,一直都在看着自己的手机,还不住咯咯地笑。

“这女人,真好玩。”

我不知道他嘴里的“女人”是何许人也,只能说人的生活中能有一样东西能激起自己的兴趣,那是极其幸运的事。

不过三天后我就知道了答案。

那天阿涛又来看我,带了一些东北的土特产,他说是奶奶邮寄过来的。我是不爱吃红肠的,而阿涛做好一顿饭后放在保温饭盒里叫我吃,我着实吃不下,因为我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阿涛做老家的菜的时候,我大多是不爱吃的。我本来打算给杜航尝尝,谁知他已经吃过饭了,于是我只好想到郭沐瑶,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她很乐意就接受了。

我把保温饭盒放在一个精致的盒子里正准备出门,杜航却突然拦住我说:“等等,有样东西帮我送过去。”

我满脸疑惑看着他的动作。他很着急,好似在赶时间般急急忙忙,翻抽屉翻了大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超大的棒棒糖。

他的抽屉真乱……

棒棒糖?他一个大男人要什么棒棒糖?用脚指甲想都知道,这是送给女生的。

他笑了笑,脸上有了些许羞赧之意,将那超大尺寸的棒棒糖与饭盒一齐放在了盒子里。我立马明白了他的用意,微微一笑便要走,他却挠着头说:“别说是我送的,她现在还很讨厌我。”

我点头会意。心想着,郭沐瑶有人喜欢着那是最好不过的事,不过我不该成为他们之间的化学剂,怕影响了他们自然打算好的关系。但是,我真为郭沐瑶开心。

凡事应该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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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慢点吃,别噎着。”看郭沐瑶吃饭的样子我也觉得着实好笑,我长这么大也没见吃饭这么彪的女生。郭沐瑶听了话后也说不出话来,我又问:“就这么好吃?”

郭沐瑶竖起大拇指,支支吾吾地说:“我终、终于吃到东北那边的菜了,好久没有吃、吃到东北菜了。”

我皱眉问:“你不是本地人?你是北方的?”

郭沐瑶终于全都咽了下去,方道:“我小时候在齐齐哈尔长大,后来我爸得绝症死了,我妈就带我来了这里,跟另外一个男人结了婚。”

“哦。”我不再说话,因为我不想再牵扯人家的伤心事,就好像我不想别人问起我童年痛事一般,即使郭沐瑶跟我地关系那么好,我也从来没有跟她说起过以前的事。

“你爸真好,我有这么好的爸就好了。”郭沐瑶吃了一半不吃了,显然是吃饱了,才拉下脸道。

阿涛,你要是听到这句话应该很骄傲吧?我微微笑了笑,要是林森看着我上了大学,一定也高兴至极,哪怕在九泉之下,也能含笑了。我想起了前几天做的那个梦,林森对我说:“天冷了,记得给阿涛买件衣服。我可不想看见他穿得那么土。”

我当时还想跟他说,阿涛并不土,他与我身边的人的父亲不一样,他看起来很年轻很阳光,而这些并不需要从衣着来判断,即使他的衣着并不土。

对哦,应该给阿涛买件衣服了。

我推推郭沐瑶的手臂,问:“今晚上你有空吗?帮我个忙?”

郭沐瑶咧嘴一笑,眨了眨眼睛,也不问我什么忙,直接爽快答道:“今晚我是你的人,你想干嘛就干嘛。”

我笑个不停,回到宿舍准备准备就准备出门。我在穿衣的时候杜航对我说:“怎么样,郭大姐喜欢那棒棒糖吗?”

我笑道:“你要是当面叫她郭大姐,你会招轴的。”

“哦哦。”杜航挠挠头,样子傻得可爱,“你就没问她喜欢不喜欢啊?”

我照着镜子,捋着领子,说:“你是下过功夫的,天天翻人家微博,知道人家喜欢棒棒糖。放心吧,她没明说,但是很喜欢。”

“那群喷子们说得对,校花就该由她来当!”杜航喜欢一个人,自然就只会看到对方的好,于是一说起她就两眼放光。

这话有人在贴吧里说过,虽然我不看贴吧,我的手机也还是那种按键手机,但是有时候杜航会把贴吧给我看。钱茗悦这种“公众人物”,自然会招嫌,学校很多人讨厌她的。而相反,郭沐瑶没做什么脏脏事,虽然外边名声不好,也都是钱茗悦叫人散播的消息,也几乎被人识破了,于是有人纷纷叫板,让钱茗悦“下台”,郭沐瑶“登基”。

郭沐瑶虽然穿着不如何,不像钱茗悦花花艳艳的,但是她对潮流方面还是挺在行的,所以我才找她。虽然很多时候她对潮流的谈资若滚滚潮流而来,但我基本上都懒得听,因为我对这方面根本没兴趣。但是今天,该是她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我们来到市中心的一个超大的商场,那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虽然冷,但门口的人还是很多。我和她小跑进了商场,便感觉暖意扑来。

“好冷,好冷,冻死我了。”郭沐瑶戳着手,还不忘把冰冷的手贴在我脸上,我只感觉冰冻刺冷的凉凉。

我们笑了起来,郭沐瑶说:“你要真他妈是我男朋友就好了,天天陪在我后边,我都觉得风光。”

我又不是狗。

“对了,那棒棒糖是谁给的?”

杜航万般叮嘱不要告知真相,于是我说:“我爸。”

“哇……你爸真好。”

嗯,算是借花献佛了。

“我爸还问你喜欢不喜欢。”

“喜欢死了,告诉他我爱他!”

嗯,我会告诉杜航的。

郭沐瑶来到商场就好像如鱼得水一样,心情立马奔放起来。她双手叉腰,闭着眼睛呼吸着里面的空气,说:“放心吧,我采的货,绝对潮,绝对低价,绝对真品!走!”

我们首先来到一家服装店,她便吩咐服务员:“那件,那件,还有这件,还有那件,都给我拿下来。”

果然她的眼光跟我地眼光不一样,她选择的都看起来不赖,至少比我会选。

“你男朋友穿得吗?”

“不不不,他是我男朋友,帅不帅?哈哈哈……但是我是给我公公买的。”

“你公公穿这么……”

“我公公才三十四岁。”郭沐瑶笑道,“我男朋友十八,惊讶吧?我公公十六岁就有了我男人。”

我无话可说。

其实我并不缺钱,阿涛每个月给我很多钱,我都花不完,因此我不需要砍价,但是郭沐瑶跟店员砍价砍得如火中天。

我眺瞩四周,看着来往的人潮,我的勇气也变得脆弱了些。因为我在二十米外的服装店,看见了他。

他看着跟以往比起来很不一般,穿着也甚是普通,还是那样单薄,不过脸上居然绽放着笑容。从那笑容看得出来,应该是真实的幸福吧。因为他一直在跟身边比他矮一个头的男人说话,还有说有笑的,而那个男人看起来清秀干净,虽然年纪看起来比他大点。

真好,原来龚晋说得没错,他只是想玩玩我而已。

而龚晋,你可知你也是个失败者?

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之后苦苦地笑了笑,转移了目光。

郭沐瑶问我:“看什么呢?一共五百八。”

“没什么。”

我给阿涛买了两件,一件皮大衣,一件高领毛衣,穿起来应该很精神,他一定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