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欲迎还拒的哀求:“好痛啊…啊哟…你好厉害哦…”“啊,你这小坏蛋…想这么快就耗光我,没那么容易,哼哼,今天晚上不会放过你…”一条裹身体的白浴巾飞出来,落在水面上,慢慢展开,云朵般下沉。“周先生,周先生,别…你不是喜欢新鲜的么?别…别这样…”

 年轻男子的声音真的开始发抖。“呵呵,要达到高潮还是传统的好,这个你总不能说不会吧?学了新鲜的可不能忘了老的呀。”又一条浴巾飞出。

 “那个…那个…在房间里,没拿下来,会…会弄痛你的。要不…还是回房间去吧?…啊哟!”又是“咕咚”一声,打断了年轻男人的话。突然他的裸体就呈现在我眼前。修长、柔韧的肉体,受热水激发,带着粉红康乃馨般润丽的美色,背部着地,被强行折叠成的复杂姿势按在地上。

 我急忙再次缩进身体,因为他躺倒的地方正好是走廊的拐角,尽管我躲在假山后,仍然可以看到他的脸和上身。“到了这个分上还能停得下来吗?啊?你还是怕弄痛你自己吧!嘿嘿,你这种老手还会痛吗?恩?”“啊,看你,你那么厉害…”他非常娇羞地垂下眼帘。“不过我很怜香惜玉哦,会小心不弄痛你。TAKUYA,来。”男人粗大的手指泥鳅般伸进他嘴里,掏挖着。又是一阵恶心。我几乎听见自己的胃剧烈抗议的声音。

 “杀了我吧。谁行行好来杀了我。现在,就现在。”这个念头飞快地掠过我心里。男人的手指朝下移去。他侧过秀美的脸,闭上眼睛,轻声叹息,湿头发搭在粉红色的脸颊上,四肢无力地摊开,象个任人摆布的娃娃。男人推动他的身体。他睁开了眼,这时,正巧我看着他的眼睛。毫无预兆地,仿佛是偶然地,仿佛也是必然地,我们四目相对。我已经无路可退,他读着我的眼睛,没有一丝一毫防备和掩饰力的我,被他读出了什么?首先肯定是厌恶,然后呢?

 突然,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他身体一下子变紧,眉头皱起,手指紧紧抓着光光的木制地板,然后准备潜水似地深深而慢慢地吐气、吸气。他不再看我,转而把注意力放在男人身上。男人的身体开始有节奏地摆动。

 “杀了我吧…”我暗暗祈祷奇迹发生。说不出是因为痛楚还是因为欢愉,他不停地呻吟,让我心烦意乱,甚至没法集中心思祈祷,更没法想法摆脱窘境。身边围绕着热水,我却觉得背后越来越冷,越来越僵。

 “啊,周先生,我还没见过你这么棒的…”…让我脑袋里心脏里随便那个地方最重要的血管一下子爆掉,让我不要再听到这个…

 “恩…周先生,你好结实,好强壮…”…地震、海啸、洪水、马上吞没这个地方,让一切化为畿粉…“啊,周先生,你好厉害…”…烈火,烈火!烧光这淫糜腐朽的声色之都,哪怕连路人一起埋葬…

 “啊…周先生…你真能…”…我要看到血光飞溅,无论是他的、我的、还是别的什么人的…“啊…周先生…了不得…”…或者还是简单点…“啊…周先生…”…干脆地…

 “啊…周先生”杀了我!杀了我算了!“啊――”他的呻吟几近惨叫,扭动身体想从痛苦中退缩。

 男人有关怜香惜玉的话全是谎言,他毫不留情地抓紧他的长发,继续猛烈的动作。突然他的身体僵住了一样直直地伸向前,随着快速地吐气,一下子软了下来,象沙袋一样压向身下的年轻男子。

 泉水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流淌,莲花碗随着水波轻轻颤动,浴室里恢复了平静的温馨感,好象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自古以来就是宁静纯洁之地,仅供疲劳的旅人休息放松之用。

 一时间,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肌肤在水湿的木地板上挪动的声音。男人说:“TAKUYA,别动。我喜欢这样。”年轻男子低声说:“你不是已经…还没够吗?先出来,待会再来吧。现在让我…”

 “别动,TAKUY,让我占有你。”一阵更低的呢哝,男人终于被说动,缓缓起身。修长的胳膊伸进水里捞出浴巾,脚步声向侧门而去。男人在地上独坐片刻,终于也起身离开。

 然后,我发觉自己解放了,没有牺牲任何一条无辜的生命。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双腿一直蹲伏着失去了知觉,好象不属于我自己。

 过了一会儿才能缓缓迈开步子。一旦开始迈步,双腿又麻木酸痛得让我希望它们不属于自己。走廊转弯角的地板上,聚着从那两人身上滴下的一摊水。虽然知道会反感,还是止不住望了一眼。

 水洼里,白浊的液体混杂着细细的血丝。一阵恶心,我加快脚步,推开帘子冲出去。我直接回到宾馆的房间。丁非抱着枕头趴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上港台的成人节目,对我的出现毫不关心。

 似乎我和空气没什么两样。我无力说任何话,推开浴室的门准备刷牙。当我刷完牙,他还是那个姿势。

 “有什么好看的!恶心!”我冷冷地说,掀开被子一屁股坐在席梦思上。“当然没有liveshow好看罗,你说呢?喂,你干啥去了?”

 他已经脱了眼镜,歪过头来看着我。从他的眼神里只能看到一般的调侃,没什么特殊的意味。然而我的怒火无来由地喷涌而出,没头没脑地浇到他身上。

 “死相!不要脸!猪头!”我抡起枕头劈头盖脸地痛打他。“哇呀!不看了不看了!碰上你这种吃冷猪肉的…算我倒霉!睡觉吧。”

 他一手抱着头,伸出另一只手关掉电视机。然而,我一点也睡不着。无论如何不可能平静地闭上眼而眼前不出现他的样子,耳边不出现他的呻吟。

 “啊…周先生…”他的呻吟象咒语,毒伤我的耳朵,毒进我的心。我悄悄起身,在沉沉的黑幕中,独自走向自行车棚。雨停了,空气还是湿湿的。骑在车上,我想哭。

 为泰雅哭,也为我自己哭,但是哭不出来。虽然我想到过可能有这个结果,但是真的看到了和想到的感觉又不一样。

 我的心象毫无抵抗力的肉,被撕成一片一片,扔在沸腾的油锅里,再被大铲勺翻来翻去,使我只能干呕,却不能痛痛快快地呕吐一场得到解脱。

 平时我总是尽量挽救每一个生命,不仅仅是工作的习惯,而且还因为那么多年来正统的道德感。可是为了解脱自己的痛苦,刚才我居然不惜牺牲无辜的生命,渴望灾难降临。

 更让我困惑的是,现在我竟然一点也不愧疚。这完全是他的罪孽。我心仿佛泡在沸腾的油里,却是冷的,强逼着自己的全身一起变冷。

 似乎如果不是这样,冒出的火花就要点燃起冲天大火。我回到家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泰雅已经洗过澡,穿着薄绒衫裤,后颈搭着毛巾,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面吹头发。

 在镜子里看到我阴沉沉的脸,他关上吹风机,垂下眼睛。房间里静极了,只有闹钟的滴嗒声,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我没有说话,等他开口。我还存着幻想,希望他告诉我他只是替某个生活超级没有规律的演员做了个头发,或者为了买绝版邮票排了半夜队最终累得放弃,或者半夜做恶梦醒来肚子饿了去吃过夜宵,或者干脆告诉我他去泡妞被甩了所以现在才想着回来洗头洗澡,随便什么,什么都行,他的话就象春雨,会浇熄所有怨怒恶毒的火苗,只要他告诉我那个浴池里的人不是他,让我知道他还在乎我,或者说他还在乎他自己。他也不开口。沉默,沉默,还是沉默。就象无人照顾任其燃烧的干草堆,我的怒气渐渐燃起,终于按奈不住,抢先发难:“怎么?这时候想着洗澡?”

 泰雅抬起头,从镜子里看着我。他的眼睑有点肿,眼睛不象以往那么润泽,脸上无可奈何地写着疲惫,肯定是被折腾了大半夜的结果。

 但是,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上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歉意。他慢慢转过身,从我身边擦身而过,走进小厅,双手撑着桌子,小心地屈膝,接触凳子时先把重心放在一侧臀部,稍等片刻才移下另外半边,以这么一种复杂的动作背对我坐下。

 “怎么?不想和我说话?累了?”我没有动身体,只是把头转向他坐的方向。他这种冷淡的态度激怒了我,明显地,他现在又痛又累,可我不想就这么放过他。

 “玩了一晚上,开心吧?”他说,配着和疑问语句毫无联系的淡淡的口吻。一阵恶心,我恶恶地说:“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朱夜,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那一丝一毫也不代表你可以那样做!”我叫道,眼睛模糊了,似乎又回到蒸汽茵蕴的日本浴室,看到他粉红的肌肤,听到他不知出于痛苦还是出于欢愉的呻吟:“…周先生…”

 随即我听见自己心中野兽低低的吼叫。不,也许只是我激烈的怒气带出的喘息,应该只是喘息而已。

 “我做什么,要一样一样向你汇报吗?就算一样一样告诉了你,你就能判断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吗?或者,你就能想出更好的做法吗?”

 他抚了一把头发,拢住发束轻轻一甩,冰凉的水珠溅到我脸上。就象油溅到火上,我的怒气更甚:“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三岁小孩子?”

 “差不多吧。在这种事上就是。没见过‘社会’的人呐。”我绝望了,他既不掩饰自己,也不请求我原谅,现在他说话的口气完完全全就象一个恶劣的下流胚,挑衅任何一个进入他视野的正派人,把他们的价值观贬得一钱不值,好给自己肮脏的行径抹上一点虚无的桃红色。恶心!既然那样,那就大家做恶人!我抓住他的话头,恨恨地说:“哟,那你算是见识过的罗?”

 我靠近他,俯下身,抓住他的湿头发,学那人的口气说:“你这种老手也会痛吗?”我感到手下他的身体一紧。我眼前浮现出水洼里的血痕。

 我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他撑着桌子慢慢站起来,我不由得后退了半步,以为他会回过头来揍我,或者恶狠狠地瞪我。

 只要他表现出任何一点痛苦和羞愧,也许我会马上软下心来,向他道歉。然而,他没有。半晌,他肩膀轻耸了一下,满不在乎地说:“到底是没尝过味道的雏儿。知道什么叫快感吗?”

 无穷的怒火烧干了我最后一点理智。“卑鄙!无耻!”我的声音如同吼叫。泰雅半转过身,唇边浮出一丝讥笑,说:“就这种老调牙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