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东郊。

宁国?东郊有?一片海,海边的矮山上?建着?一座古堡。那古堡用灰黑色的石头砌成,城墙沿着?海岸展开,背后是茂密的森林。雨后草叶清新,花草的清香与海风的咸涩融在一起,沁人心脾。

夜晚,城墙上?的夜灯一个接一个的发光,古堡内却是一片黑暗。

阁楼上?有?一间房间,房间不大,但是很空。里面没有?任何家具,整个屋子里除了地?板就只有?一口棺材。那棺材颜色纯黑,棺盖上?刻着?一个大大的十字架,周身被同色的锁链缠绕,像极了玄幻小说里关?押野兽的罪地?。

一道紫光破门而?入,直奔锁链,繁杂的锁链一环一环的断开,摔在地?上?发出脆裂的声响。棺材盖失去束缚,像按了弹扣一样自动弹起,棺材里铺着?纯黑色的绒毯,绒毯上?面,躺着?一个人。

那人鼻梁高挺,五官深邃,苍白的面庞上?薄唇微红。他眉头深皱,额头上?有?汗汨出,长睫不安的颤动着?。三秒后,他睁开眼?睛,双瞳一片赤红。

胸口燃烧似的灼热,乌鸦飞到窗口,难听的叫了两声。棺材里的人仔细的听着?,在它又叫了两声后,变了脸色。

晨光熹微,太阳出来的那一刻,整个森林都被染成了金黄色。绿树葱盛,枝叶繁茂,世界朝气蓬勃。昨夜的杀戮不再,血迹消染,一切了无痕。

在这森林中央,有?一棵高壮的树,盘根错节,挺拔苍翠,高耸入云。这树不同于?其他,它的枝干上?满是湿腻的汁液,像风干了的巧克力,凝固在皮面上?。

姬音以?和学院广场上?手拿镰刀的女王同款姿势伫立在树上?,也和她一样成了石化?的雕像。不同的是,女王手里拿着?镰刀,面容肃穆;她手把?着?树,绝望悲怆。

太阳从地?平线升起的那一刻,她身上?的石漆开始发生变化?,这变化?很细微,像掉墙皮一样往下掉石末。等到太阳完全出来,她就会散成灰烬,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霍斯赶到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了大半,他念了几个咒语,才破解了姬音身上?的石像咒。

石像咒是黑魔法的一种,这个咒语只能在晚上?施用,中咒的人会变成石像,在太阳完全升起时化?作粉末。如果有?幸遇上?了阴天,或是在这之前被人救了,中咒者也会僵硬如石,短时间内无法行动。

这种咒语属于?古老的禁术,知道它的人不多,能解咒的更是寥寥无几。几个咒语连施,消耗了霍斯太多的精神力,以?至于?他接住处于?半石化?状态的姬音的时候,往后踉跄了几步。

重?见天光的那一刻,姬音是懵的,看见霍斯站在树底下的时候,她更懵了。

为什么?会看见霍斯,难道她又穿了回去?

想张嘴说话?,可是身体好像没有?这个功能,想从树上?跳下去,身体好像也没有?这个功能。

她的思维还在,耳朵能听见,眼?睛也能动,可是身上?其他的地?方完全动不了,也没有?任何知觉,就好像除了眼?睛和耳朵,其他的器官都不存在一样。

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从树上?掉下去,奇怪的是,悬空的那几秒,她什么?都没想。从看见霍斯的那一刻起,她的脑子就不在了,不想疑问,不想思考,不想自己会不会掉下去摔个粉碎。

姬音晶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霍斯,霍斯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轻轻的把?她放在地?上?。他轻拍了下她的额头,安抚道:“没事,别怕。”

黑湿的泥土上?落叶满地?,姬音就躺在这附近落叶最多的地?方。她黑发散乱,肤白唇红,衣衫不整,无法行动,柔媚的眼?睛里透露着?纯真的迷茫,一副任君蹂躏的姿态。

君子霍斯替姬音系上?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的衬衫扣子,又帮她摘掉头发上?不小心沾到的树叶,确定她没什么?会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后,才正视她的眼?睛。

他脸色苍白,眼?神里带着?愧疚,“对不起,我来晚了。”

如果他能早点醒过来,她就不用受到石像咒的折磨了。

姬音说不出话?,只能用眨眼?睛来表达她的情绪:我没事,你别这样,我害怕。

霍斯还没和她达到心意相通的地?步,只觉得她现在会很害怕。他把?姬音抱起来,看了一眼?太阳,又观察了一下地?形,找到出口所?在的方位后,抱着?她往外走。

森林的出口,有?一顶红木的轿子,轿子很大,但是拉绳的只有?一匹马。轿子里面是一个小型卧室,底面上?铺了三层绒毯。白绒上?放着?两只枕头,一床被子,一张小几。小几上?立着?一个熏炉,药香袅袅,生活气息十足。

姬音平躺在绒毯上?,她虽然感?觉不到身下是硬是软,但是光看着?她也知道睡在上?面会很舒服。

霍斯拍了一下马屁股,一声嘶鸣后,轿子动了。她的视野突然变得倾斜,这轿子好像是在斜着?走。她有?些惊恐的望着?霍斯,想知道这轿子是不是要翻了,刚想完,她就感?受到了一种悬空感?,身体也控住不住地?从头顶往下滑。

轿子斜的时候,霍斯也跟着?斜。但是他一条腿屈起一条腿盘着?,像长在轿子上?一样,丝毫没有?失重?的惊慌。

眼?看着?姬音的头要撞到轿壁,他伸手覆在她的头顶,阻挡了轿壁对她的直接攻击。

摇晃的倾斜过后,轿子趋于?平稳,霍斯把?枕头往上?抬了抬,然后收回手。

其实以?姬音现在的状况,不管撞到哪儿?她都感?觉不到疼,但是突发情况,霍斯那时候什么?都来不及考虑,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她受伤。

即使姬音现在没知觉,她的第一反应也是撞到了头会疼,在这点上?,霍斯的反应和她出奇的一致,一致到,姬音又开始害怕。

他对她,就像是对一个特别珍贵的宝贝,并且,他把?这个宝贝看的比他自己还要重?要。

姬音闭上?眼?睛,不再看他,想控制住自己躁动的心。但她不知道,她的心,已经开始沦陷了。

姬音闭上?眼?睛以?后,霍斯扯过另一只枕头,躺在她身边。他面朝轿顶,呼吸微重?,听起来特别疲惫。察觉到不对劲,姬音睁开眼?睛,竖着?耳朵努力地?去听他的心跳——咚、咚、咚......虚浮无力,好半天才跳一下。

轿子半封闭,只有?霍斯那侧有?个小窗口,熏炉里飘出的药香溢满了这狭小的空间,留在每一处角落。

姬音闻着?这味道,越闻越困,她很想问问炉子里是不是被下了迷.药,也想问问霍斯哪里不舒服,但是她转不了头,也没办法开口,眼?睛眨巴了两下,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隐形的轿子在天空上?穿梭,白色的骏马踏蹄在云朵里,越过森林,越过草地?,越过集市,越过荒区,最后停在了海边的小山前。

天空碧蓝,澄澈如洗,金色的阳光洒满了蔚蓝的海面,水光粼粼。

霍斯抱着?姬音下轿,他们进门以?后,白马启程,直奔他的马厩。

古堡内一片黑暗,或者说,这里已经暗了五年。霍斯抬手,长久没工作过的灯闪了几下,重?新亮起。

他瞬移回房,房间里的灰尘味让他皱眉。没办法,他走到唯一一间开着?的房间,把?姬音放在了他躺过的纯黑色棺材里。

盖上?棺盖以?后,他去了卫生间,从没拆封的袋子里拿出一个新的口罩。

镜中人面色苍白,皮肤透明,虚弱的好像随时都能消失掉,浅蓝色的口罩遮住他英俊的脸,只留下一双淡黑色的眼?睛。

他闭上?眼?睛,薄唇微启,念了一个咒语。空气从这一秒开始清晰,无色的水波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房间里的灰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古堡里,所?有?的家具设施都像刚造好的一样剔透崭新。

即使清洁咒语消耗不了多少精神力,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管施什么?咒都是雪上?加霜。

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把?姬音抱回房,手一扬,古堡内再次陷入黑暗。

……

皇家学院,魔寂森林。

木苍看着?树下的石灰末,神色不明。

慕妮坐在木箱子上?,无聊的抠指甲,抠了一会儿?,不耐烦了,“我说,你到底要站到什么?时候?”

她顺着?他的目光也看那堆石灰,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那有?什么?好看的。

“早不后悔晚不后悔,人死了你跑到人家坟前后悔,你这样有?意思吗?”

木苍站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他蹲下身,找了个干净的树叶,一点一点的把?那堆粉末拾到盒子里。

慕妮看见他的动作,翻了个白眼?,“男人心,海底针,搞不懂搞不懂。”

木苍专注地?拾姬音的“骨灰”,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慕妮看着?他深情的样子,眼?底浮出了恨意,嘴里说出来的话?也如利刀般刻薄。

“木家的男人也真是绝情,当年你爹扔下了正怀孕着?的我妈,现在你杀了你还没过门的未婚妻,这可以?说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吗?”

“要我说,弟弟你呀,还是别找媳妇了,外一将来再生出个薄情的玩意,弑父杀母怎么?办?”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惊奇地?叫了一声,“呀,外一姬莲那个老东西知道你把?她女儿?弄死了,会不会从地?底下爬出来宰了你?”

想到木苍被那女魔头追杀的画面,慕妮双眼?放光。

“弟弟,你还是赶紧找巫灵吧,外一哪天你被杀死了,姐姐可是不会给你收尸的哦~”

她只会在他的尸体上?踩一脚,再把?他扔到她母亲的坟前赔罪。

地?上?的灰末越来越少,直到再也拾不起来,木苍才放下树叶。他扣好盒子,放回怀里,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这棵树后,才淡淡道:“走吧。”

慕妮切了一声,拎起箱子瞬移出林,木苍没追她,一步一步的走,脚步坚定。

人走林空,清风吹过,地?上?最后一点石灰末也消失殆尽。

姬音这一觉睡得很沉,甚至还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又梦到了简祁深。

她梦见简祁深发现了她的秘密,他躲着?她,骂她是怪物。姬音跟他解释自己变成这样的原因,但是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听她的解释。

她跳上?窗口,强迫地?让他听她说话?,但简祁深就是不听,还疯狂的砸东西让她滚。

她急了,露出自己从未见过的邪笑,一口咬断了他的脖子。

“你弟弟的血,可真好喝......”

叶婉!

姬音猛的睁开眼?睛——没有?血,也没有?简祁深。

屋子里光线昏暗,借着?窗外微薄的月色,她看见了一个陌生的房间。

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姬音闻声转头,发现自己脖子能动了。

霍斯躺在她身边,薄削纤长的手紧捂自己的嘴巴,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感?受到她的视线,他也转头。二人四目相对,姬音眨了两下眼?睛。

脖子能动了,可她还是说不出话?。

霍斯看懂了她想表达的意思,放下手,“我没事。”

他声音低哑,额头上?冒着?细汗,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姬音又眨了几下眼?睛,速度很快,眼?里带着?担忧:你赶紧去找医生看看,皇家学院里有?专门给超自然生物看病的医生。

她非常迫切的想要开口告诉他皇家学院怎么?走,但是挣扎了半天,连个气音都没发出来。

有?话?说不出来,这真是比一个人待在森林里还要绝望。

霍斯眼?眸渐深,滚动的喉头昭示着?他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欲望,一声沉重?的喘息后,他把?她压在身下。

上?午系好的扣子被他粗暴的扯开,借着?月光,她看见了他血红的眼?睛和尖利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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