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站得很近,近得脸颊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谢天麟静静地感受着这种相对来讲更轻柔…与单飞在他手臂上的紧握相比较…也更暖昧的接触。

 “…那又怎样?”他无所谓地道,冷酷而淡漠“毒品可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单飞不知道自己五指收紧的力度有多大,因为谢天麟并没有跟他抗议,而另一手中矿泉水的瓶子发出的即将进裂的“喀喀”

 声,也不幸地没能吸引他的注意力。“那么什么能怎么样?啊?谢天麟,对你来讲,是什么?!钱?用来购买填饱你这杂碎肚子的食物,把你打扮得人模狗样的行头,还有充满你那钱包的不是任何一种货币,那是尸油!”

 他深呼吸,企图平息自己激怒的心情,但这没用,他还是在狂怒!因为眼前这个…该死的毒贩子。“谁在乎?”谢天麟挑起细致的眉“只要所有的消费场所都不拒绝,用什么来流通我不介意。”

 手指麻胀起来,大概是因为血液无法流通的原因,他轻轻地抽动了一下肩膀,结果换来了更粗暴的拉扯和禁锢,而且显然已经开始拒绝用大脑思考问题的员警,把这动作做得非常之不小心,以至于休息室中不少人把好奇的目光,投射向了这个装着饮料贩售机,和两个诡异对峙着的男人的角落。

 这样的关注让谢天麟非常不舒服…这是不妥当、不安全的,他开始真正的尝试要摆脱单飞。“滚开!”他急促地说,拾起自由的那只手去推单飞的肩膀。

 “没有点更男性化的挣扎吗?”单飞略约扫了一眼,遭遇到几双好奇的眼睛“你也在乎么?仅仅是一点点关注罢了。”他悄声嗤笑道:“比起帮你发财致富的那些玩意儿,可差远了。”

 “这就是我们的区别。你的四肢确实发达,所以你才总是做蠢事。”谢天麟努力了,但他没法作出一个更优雅的表情。“飞飞?”一个因惊讶而稍稍尖锐了一点的女声,插进了悄声进行的对抗中。“哦…”不知道是因为这个昵称,抑或者是因为称呼他的人,单飞无法抑制流露出了一个极度痛苦的神情。

 他立时松开手,并且似乎企图把自己的脸藏进身后的墙壁里。注意到单飞的不安,最初浮动在谢天麟眼中的、被激烈的冲突打散的阴郁又重新凝聚起来。

 他退后一步,扭头看了看身侧站着的女士,认出来正是之前跟单飞相当亲昵的那一位。与此同时,后者正在认真地打量他,并且惊讶于他眼中的…敌意。

 “飞飞,看来这瓶矿泉水惹得你很生气了?”女士扬起眉,把目光落在被单飞强力扭曲着的矿泉水瓶上,尽量放轻松声音。

 “所以你打算让它粉身碎骨。”“我想它大概是违规停车。”单飞不情愿地嘀咕道,故意忽略这双关问话中的另外一面,把无辜的瓶子放开,交给鄙视着他的女人。

 谢天麟收敛了自己眼中不该出现的神情,后退一步,在女人再度开口之前抽离了这是非之地。单飞望着迅速离开的背影,眼神闪烁着,但终究没有开口。

 “像这种…交通事故,飞飞,你不能让它发生的太频繁。你得知道,有多少个大厅门口用你人像站岗,虽然那是二维的,但跟立体的你几乎一模一样,不会太难辨认。”

 “行了,艾玛。”单飞叹道,在心中奇怪艾玛的理智,怎么就从来都用不到她自己的事情上呢?

 但是无法否认,她是正确的。这太让人沮丧了,他本已经预料到这个周末算是废了,但无论如何也没预料到自己会这么…郁闷。

 ---有时候他感觉自己盲目透了,他根本就无法想象,谢天麟的头脑中到底充斥着什么,一方面,他能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谢天麟的细腻和敏感,但同时也体会得到那种极度麻木和冷酷。

 或许他心中的世界就是如此地黑暗,单飞觉得,这个想法此刻看起来并不是那么荒谬。谢天麟之所以如此地邪恶和难以理喻,那是因为他看到的世界原本如此。这样地黑暗,单飞熟悉,但不能理解。他习惯的是“勇往直前,打击犯罪”他是员警之星。单飞自己都惊讶于公益广告中自己的身影,他的神情坚毅、笑容亲和,他说:“欢迎加入纪律部队!”

 他知道自己其实不是这样的,他根本就不是警队的楷模,但当时受宠若惊地接受员警之星,这样一个光芒四射的头衔时,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选择了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他只能尽力做到最好,就像艾玛说的,二维的单飞满街都是,他必须…有个员警之星的样子,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或许谢天麟也是这样,他必须是谢天麟,因为所有人都期待他如此。他斜睨角落里谢天麟常包的桌子。在第一次留意到这块领地的时候,单飞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没想到让谢天麟这混蛋捷足先登。

 他们不约而同地喜欢这样一个脱离所有人视线的角落。单飞在揣测着,从某种程度上讲,他跟谢天麟是一样的,所以他们会相互吸引…或许这就是原因?单飞趴伏在桌子上。他觉得自己还在思考这个问题有点好笑…他不认为谢天麟会再理会他。

 不错,他希望如此…他希望如此…单飞推开瓶子,站起身,穿上外衣。再来一瓶的话,他很可能会在酒精测试里拿到一个高分,今晚在循环系统奔流的酒精已经足够保持体温了…事实上体温已经太高了,以至于他有些后悔没有把车停在更远一点的地方。他需要呼吸一点冷空气。

 “你不知道你穿上警服的样子,真是该死的性感。”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微醉的声音甚至带着红酒的香醇。单飞蓦地张大了眼睛,结果发现坐在一家关了门的店铺的台阶上、单飞本人的巨幅警服海报旁边,仰望着他的谢天麟变得更加清晰…那不是幻觉。

 “谢天麟!你在这里干什么?!”“在等你。”酒精烧得绯红的面颊,迷离的眼神,显然糟蹋了不少极品葡萄酒的家伙,也并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看起来有多么…诱人,他甚至…竟然还把嘴角弯起了一个在单飞看来纯粹用来勾引入的弧度“我看到了你的车。”

 单飞深吸了一口气,但立刻发现自己错了。空气红飘浮的酒香,把他所剩无几的智商直接消减成了负数“…干什么?”他问。

 “…”谢天麟侧过头,努力想了一会儿,然后表情沮丧了起来“我不知道。”他说,往日清晰尖锐的谈吐变得含糊。他喝醉了…笨蛋,你还看不出来么?单飞晃了晃头,他走到谢天麟跟前。伸出手:“就你一个人?既然找我,怎么不进酒吧?”

 他开始怀疑这家伙在开车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醉得神志不清了…也或许是他的寿命太长了?“你白痴!与其那么做,还不如通知新闻媒体来条头版新闻效果来得好。”

 谢天麟撇了撇嘴,也伸出手,握住单飞的指尖。正当单飞打算张开嘴,抱怨说这么抓握根本就无法用力拉他的时候,他已经无法用力拉他的时候,他已经转过头,在单飞的手背上轻啄了一口…从技术角度来评价,他的动作和姿势,都符合一个优雅到了极致的吻手礼的标准,他真的有着非常好的家教!

 然而唯一的问题是…他的对象是个男的!“嘿!”单飞用力地抽回手。“你神经病!”“有荣幸请你跳个舞吗?”谢天麟顺着单飞抽手的力量站起身,轻轻地说,醉意和缠绵的口齿奇迹般地把嗳昧渲染到了顶峰。

 清冷的空气中氤氲浮动着甘醇的葡萄暗香,呼吸之间,单飞觉得自己的舌根似乎品尝到了那醉人的酸涩滋味,头脑轻微地眩晕着。

 “…你喝得太多了…”声音中带着的不确定。使他的拒绝意味听起来有些勉强。他当然是在拒绝,他既没喝醉又显然不是一个疯子,他不可能答应这么离谱的请求。

 他与他在一个微醺的冬夜。在街头漫舞的请求。是的,他可不是一个疯子!反覆地,单飞在心中强调着,而谢天麟显然已经丧失理智。

 单飞用蔑视的、审视的目光看着这个醉鬼…酒醒之后,他会后悔得撞墙,想想下午的谢天麟,他多么冷酷而自制!他能够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的犹豫…不管他的内心深处,渴望和理智搏斗得多么激烈。哦,不是这样。单飞的脸色蓦地微微苍白…不,他并不是在为那个决绝的转身而不快。他不是!

 “你有…”因为酒精的缘故,谢天麟控制起自己的舌头不是那么得心应手,他说得很慢,拉长的尾音就像一柄小钩子,在勾动着听众的心去凝神关注“非常好的断能力。”

 他嗤笑着说:“我等得太久了。”接着,是略带抱怨的语气“跟我跳支舞…只是这个…太恶心了,今晚的舞会…跟我跳支舞。”他甚至已经抛弃了征询意见的耐心,非常独断地把双手轻搭在单飞的腰上,用一种很亲昵的姿势开始了他的舞步。

 “你自己,或者我来动手解决这个问题。”单飞眯起黑亮的跟睛,从搭在自己腰间的修长手指到谢天麟的眼睛,他缓缓地用一种威胁的、反感的目光扫过,最后,他停在那里,直视进微微泛红的眼中,警告地蹙眉。

 他的涵养没好到可以容忍同性的非礼。如果他说“不行”那么,对面这个家伙最好就理解成“不行”!然而,回答他的是更进一步地接近…谢天麟并没有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就着目前的姿势,他低下头,把前额抵靠在了单飞的右肩上。“我不能…”他喃喃地说。

 并不是贴面舞那般暖昧的动作,就像一个疲惫到了极点的人,藉着轻微地触碰来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单飞确信自己还分得清暧昧和疲惫的差别,所以,他容忍了,让自己像一根树桩一样地立在那里,肩头承着谢天麟依靠的分量“什么?”他问。

 “本来我可以做到,”轻声的耳语听起来更像是他在说给自己“可是今天下午你的出现,让一切都乱了套…你让我的努力付之东流。”

 显然是愤怒的,因为他咬了单飞一口,在肩头。“本来我已经可以控制局面。你该死的为什么非要这个时候出现?!”

 隔着几层衣物,这样的攻击没法带来任何像样的痛楚,但是显然,它造成了另一方面的伤害…它击溃了单飞的理智!“没人告诉你这样调情很危险吗?”

 单飞的声音性感喑哑下来,他抓着谢天麟的头发,把他拉起来,然后,毫不犹豫地,他给与了对手一个重击…用他的唇,在对手的嘴唇上。没有精力去顾及地点是否适当,他们只想…只能专注于对方的唇,对方的舌。

 酒是个危险品,也是个很好的替罪羊。他们把走火的、爆裂的一吻归功于随着血液入侵到大脑里的酒精。是它点燃了他们。让他们如同烈焰般地燃烧。有那么一瞬间,单飞无法克制地认为,自己可能永远也感受不到比此刻更美妙的滋味,他沉溺于这种极端的不理智。

 真的这样做了,就在路边,他跟一个同性接吻,不是为了任何策略性的目标,而这个同性是谢天麟。

 其实,这个事实并没有带来想像中的巨大冲击,也或许是因为在医院时,他就已经戏谑地挑逗过谢天麟。老实说,做起来并没有那么恶心,他的对手接吻的技巧很高超,大家彼此都在享受这种感觉,即便是在争夺控制权的过程中。

 “我有个提议,”稍微拉开距离之后,谢天麟又探过身,一路浅浅地在单飞的肩上、嘴角、脸颊到耳后轻吻着,一边在间隙中轻声呢喃“甩掉那个又老又丑的女人,来到我这里。”

 “恐怕我做不到。”单飞叹道,手指纠缠在谢天麟柔滑的发丝中“我们是血亲。”在谢天麟喉间发出一声古怪的叹息之后。单飞促狭取笑的神情进一步逼得他垂下眼皮,咬住了嘴唇。

 先在让他来想想,今天干了多少马戏团小丑的活?“这不是真的…”他以一种即将被洪水淹溺了的声音嘟哝道:“告诉我,怎么从噩梦中醒过来…”

 这并不是一种在谢天麟脸上常见的神情,单飞甚至想,如果他第一次见到的谢天麟就是这副模样,说不定…说不定什么?只会…不那么反感吧?

 而刚刚那一吻,以及几乎将身躯焚烧成灰的燥热,是酒精,还有寂寞的功效…单飞肯定地对自己说,是寂寞。单飞想,自己现在有点寂寞。他是员警之星,是楷模,是众人仰望的目标,是个值得崇拜和关注的对象,但…这些都不是爱。

 她们会围绕着他,甚至愿意委身于他,但,在众多敬慕的眼神中,他也不曾找到过谢天麟蕴含着的那一种爱恋。虽然他始终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而谢天麟并没有对他倾诉的愿望。

 看来,他需要自己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自己作出羞涩而扭捏的神态,那么谢天鳞就会毫不犹豫地掏出枪来,把自己一枪干掉…那不是他。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谢天麟仰起头“那么提议修改一下,取消前半部分…跟我在一起,怎么样?”

 他沉着而坚定地问,直视着单飞,准备迎接任何可能的回答。单飞发现冷静的谢天麟又回来了,语声中虽然带着点酒精作用下的浮动。

 但是,他镇定而直接,并没给单飞一点逃避的余地。他们两个的关系对谢天麟来讲,是一个折磨他至深的问题,他必须要解决掉,以谢天麟的方式…没有逃避,没有退缩…只因为他不想再一次发狂,在看到一个异性亲昵地跟单飞在一起时。